107.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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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方亮,郭亦通便帶兵攻城,城上守衛的士兵已經精疲力竭,而濟州軍卻軍心大振,恨不得一鼓作氣衝上去將所有兵將斬於刀下。
慶王看著城池上浴血奮戰的將士,握著韁繩的手緊緊攥拳,當初他逃出帝京時不是沒想過那是祁燁故意放他走的,可是無論是何原因,他定要讓祁燁追悔莫及。
祁燁也許安排了所有,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中了這醉美人之毒。
無論花琰當初是真的離開還是障眼之法,等到花琰想出救他的辦法時,大局也早已定了。
還有沉錦,無論邊境之事是否為真,只要沉錦離開了帝京,他便再也無法回來了。
祁燁以為他只有這十萬濟州軍,可是他忽視了,當初蔡相手中握有長樂軍,先皇手中握有濟州軍,那麼他又豈是任人宰割之人,那些由外祖家悄悄養起來的兵士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而此時的皇宮內,江瀚海正帶兵與禁軍對陣,禁軍是皇宮守衛,還分派了一些人去城池之上增援,所以此時不過一千人,與江瀚海的五千兵將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江瀚海仿入無人之境,直逼崇華殿而來。
而崇華殿內的守衛步步後退,漸漸被逼至殿門前。
這番景象像極了當日在先皇靈柩前的形勢,只是那時,他尚不知沉錦叛變,以為大權在握,而此時他籌謀這麼久,當不可有失。
看著近在眼前的崇華殿,只要殺進去,將那個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人一刀砍殺,然後與太子殿下裡應外合,打開城門,迎太子殿下入宮,那麼他便是股肱之臣,他的女兒便可以坐上皇后之位,他魯國公府便也可恢復以往的榮耀。
這樣想著,他便這般做了,兵將將崇華殿的大門打開,裡面一身鳳袍的女子端坐於那裡,臉上畫著姣好的妝容,額間是大紅的牡丹花鈿,細長的眉眼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的感情,甚至帶了些讓人冷厲的殺意。
這種感覺他在祁燁身上感受過,卻不曾想第二次有這種感覺會是在那個曾經喊過自己爹的女子身上。
一切的一切不過瞬間便從眼前掠過,江瀚海絲毫沒有停頓,手中的劍往那女子額間刺了過去,花中之王的牡丹,他葉家的女兒不配。
江阮眉目不動,神色不變,只淡淡看著他,看著他被鄞湛攔下,看著他身後突然衝出來的無數穿著粗布衣衫如市井平民打扮的長樂軍,還有領軍的定國公夫人和葉舟逸。
當日葉舟逸與榕桓領兵出城,那些兵將只不過往外走了幾日,做了做樣子,便偷偷折返帝京,化整為零,以平民百姓的身份隱於帝京,等的便是這一日。
江阮站起身,看著他,淡淡開口,「今日本宮與魯國公府的恩怨也當了了。」
江瀚海的眼睛往殿內掃了幾眼,那床榻之上乾淨整潔,並無人躺在那裡,所以,那個昏迷數日,身患重病的人呢?
江瀚海臉上的表情變換了幾種,有慌亂,有不可置信,有大勢已去的惶恐,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選擇孤注一擲,做最後一搏。
他不管不顧的沖著這殿內手無縛雞之力的江阮衝過去。
下一刻,他的胸口被人刺穿,血液噴了出來,立在他身後的女人咬牙切齒,「這麼多日子,我恨不得喝你的血挖你的心,今日本夫人便了結了你,可是即便把你挫骨揚灰,也無法解我心頭之恨。」
江瀚海瞪大著雙眼,舉起手中的劍想要做最後的反抗,定國公夫人已經反手抽出那劍再一次插入了他的身體。
江瀚海跪倒在地,口中鮮血不停的噴涌,而面前那個已經幾近瘋狂的女人一劍一劍的刺入他的身體,他努力看著她的臉,記憶中那個俏皮的帶著刁蠻的姑娘與此時這個年過半百臉上生了皺紋的女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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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下,殺戮還在繼續,再有不過半個時辰,這城門必破無疑,郭亦通的臉上出現了無法掩飾的興奮。
而城池之上緩緩走出的人影,讓慶王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那一身黑袍,負手立在城池之上的男子,讓整個戰場都有了一剎那的停滯。
郭亦通臉色大變,「他不是中毒了嗎?怎會出現在這裡?」
慶王努力讓自己的心神定下來,「無妨,即便他活著也改變不了什麼。」
可是慶王的心已經亂了,他活著預示著什麼,一切還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嗎?
他的心在此時冷成了一片。
身後塵土四起,在經歷了剛剛皇帝突然出現的震驚后,郭亦通眼前一亮,高喊一聲,「太子殿下的護衛軍來了,大家一鼓作氣,攻下城池,將這個殺父弒君的叛賊斬於馬下。」
慶王也鬆了一口氣,這些護衛軍便是這些年外祖替他培植的軍隊,他怕沉錦會突然殺個回馬槍,所以派他們去阻攔沉錦,以防萬一,他們既然回來了,想來是任務已經完成了。
祁燁立在城池之上,看著遠處馬蹄奔騰,塵土飛揚,嘴角微微勾起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岳父大人,若廢太子謀逆造反,頑固不化,不肯受降,死於戰亂之中,你覺得諸位大臣乃至天下百姓可還有話說?」
定國公後退一步,躬身行禮,「自然不會,謀逆造反之罪,理應殺無赦。」
直到那些騎馬而來的兵將奔至眼前,郭亦通與慶王才察覺到不妥,這哪是得勝歸來,分明是丟盔棄甲,逃脫至此的,而他們身後,是不疾不徐,緩緩前來的整齊如一的長樂軍。
而騎馬領兵走在前頭的是傳言中身受重傷,生死未卜的沉錦。
他的身邊跟著一個面如白玉的小公子,手中抱著一個大紅色的襁褓。
慶王呼吸一滯,「怎麼會回事兒?沉錦不是受了重傷嗎?」
「殿下,咱們的消息出錯了。」馬上的侍衛從馬上翻下來,跪在地上,滿臉塵土污垢,聲音裡帶著哭腔,「殿下,此前傳言的長樂軍在邊境被困,損失慘重,實則是玄蜀國大敗,只是雙方交戰在偏遠的山林里,玄蜀國幾萬人全數被殲,消息被封鎖,長樂軍也一直未從林中走出,所以這消息便...」
沉錦跨坐在馬上,遠遠兒的看著,伸手逗弄了一下榕桓懷中忽閃忽閃眨著大眼睛的女娃,「二叔的乖乖,你爹的錦囊倒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打不過就跑!
馬上跑!!
快跑!!!
幾次三番,佯裝敗退,將敵軍引至深山老林,一舉殲滅,然後裝成玄蜀國的軍士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傳遞出祁燁想要的消息,然後暗中返回,殺慶王一個措手不及。
沉錦懶懶的揮了揮手,頓時萬馬奔騰,長樂軍的將士殺入戰場之中,刀光劍影,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沉錦對長樂伸出手,「來,乖乖,讓二叔抱。」
榕桓將孩子交給沉錦,清亮的眸子里染上一抹血色,手中的長-槍舉起,腳下一踢,那棗紅色的良駒便奔騰而行。
沉錦伸手捂住懷中小不點兒的眼睛,大手卻被小手給扯了下來,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著眼前的腥風血雨,不哭不鬧,抱著小手安靜的啃著。
沉錦搖頭感概,「這倒真是你爹的親閨女。」
祁燁站在那裡望著城下發生的一切,慶王仰頭看著城池之上那抹讓人心裡抖生懼意的身影,嘴角泛起一抹大勢已去的苦笑。
一柄銀槍包裹著陽光的溫度直衝面門而來,他下意識的側臉,看過去,對方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祁燁轉身,緩緩走下城池,淡淡道,「岳父大人,慶王的首級懸挂城門之上半月,警示萬民。」
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雖年齡長些,但是論起武來,又豈能與常年在軍中歷練的榕桓相比。
不過幾招,便被打落馬下。
榕桓垂眸看著他,銀光一閃,那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停了下來,眼睛尚睜著,看著城池的方向。
城池之上那抹黑色早已消失不見,那裡空蕩蕩的,只有那大渝的旗子筆直的立在那裡隨風飛揚,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