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交好（一）
「誰？」璞玉聽到這個消息，比聽到了漲例錢都要高興，可是當她聽到秋娘口中吐出的那三個字時候，卻不由得怏下去了一大半。
「寧姨娘。」
璞玉頓了一頓，這才氣無力地說道：「姑娘，奴婢看還是算了吧，平日里您極少出門，想必也是不知道，這個寧姨娘平日里和您一樣，甚少出門，除了照顧三姑娘，就是窩在落雁園繡花呢，而且，她最是與世無爭的了，如何會為了您與黃姨娘作對？」
「不，璞玉，這一次倒是你看走了眼。」雲娘淡淡一笑，娓娓說道：「你想想看，我進府的時候寧姨娘已經被抬進府里來了，之前的日子咱們不知道，就說這幾年來，如姐兒的吃穿用度哪裡比嫻姐姐差？老爺更是為了寧姨娘在京城拔尖的地段買了幾間鋪子，為的就是給寧姨娘傍身，這個待遇，是不是連黃姨娘也沒有呢？你想想看，若是寧姨娘真的與世無爭，這些東西又是怎麼來的呢？」
「叫我說啊，寧姨娘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大智若愚，方才在黃姨娘沒來之前，她根本沒有一句話出言貶低黃姨娘，卻又提點了我，這樣，不僅黃姨娘不會遷怒與她，就是我，也會在心中感激她的，你說，她怎會是不聰明？」
璞玉聽聞這番話，才微微頷首，若有所思道：「只是姑娘，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如何才能叫寧姨娘幫您呢？難不成您還能叫她求求黃姨娘，叫黃姨娘收回成命？黃姨娘素來是最看重銀子的了，要從她手裡拿出銀子來，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這話才算是問到了正題上去了，雲娘也正煩心這個問題，她想了許久，才搖頭道：「我自然也是省的，我想，寧姨娘也許是一個值得交好的人，這樣，咱們在府中就算是多了個說話的人，也是好的。」
璞玉亦是點點頭，讚許道：「這倒也是，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雲娘又笑著瞪了她一眼，「你總算想明白了這個理兒！」
璞玉雖然淺笑著點頭了，但是臉上依舊寫滿了擔憂，她早就知道，這件事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了。
正當著她微微思忖的時候，卻聽到了雲娘淡淡的吩咐聲，「你也別多想了，快幫我把之前的收著的好定西都找出來，我要派上用場了。」
回去了落雪苑之後，璞玉依言把之前藏著的不少好緞子、首飾、八角掐絲手爐、琳琅西洋鏡等物都找了出來，此時，她已經想到了秋娘的用意了，便問道：「姑娘，您這是想挑幾樣給寧姨娘送去嗎？」
雲娘看著滿目琳琅，心中卻也是犯了難，寧姨娘雖然只是崔府的一個妾侍，但她從小也是出生書香世家，想必見過的好東西也不少，若非是她家道中落了，也不會出來與人為婢，自然也就不會被崔志雲的上峰賜給崔志云為妾了。
這樣想著，雲娘又想起了寧姨娘在落雁園的派頭，所以又吩咐璞玉將這些東西都收進去了，吩咐著她又拿出來一些綢緞與彩繩，因此主僕二人專心致志的做起了綉活兒起來了。
繡的累了，璞玉看著專心致志的雲娘，卻是在暗暗打量著，秋娘的五官並不算是十分出挑，但卻給人一種恬靜的美感，此時，雲娘本就白皙的皮膚在迎著夕陽顯得有些透明，她甚至能看清楚秋娘臉上那一根根細小的絨毛，而雲娘那一頭墨黑的烏髮，更是顯得熠熠發亮，像是上好的緞子一般。
見此場景，璞玉不由得讚歎道：「姑娘，您真好看，到時候上門求親的人一定會踏破崔府門檻的。」
雲娘不過是十四歲的女孩子，哪裡聽過這樣沒羞沒躁的話，當即便紅了雙頰，垂頭道：「瞧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我瞧你膽子倒是愈發大了，都會拿我尋開心了！我可是沒有聽說過咱們大晏朝有人瞧著姑娘漂亮就想娶進門了嗎？他就不打聽打聽那姑娘的品行嗎？真真是無稽之談！慣會哄我開心！」
璞玉情知自己的話有些過了，索性，她也就不說了，現在只是笑笑，岔開話題道：「姑娘，之前奴婢倒是沒有發現您居然還有這個能耐，你身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您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真真是叫奴婢佩服！」
雲娘專心致志盯著自己手上的緞子，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緊張著急有什麼用？難不成我這樣，黃姨娘就能改變主意呢？既然不能，那我自然得做好我的事情了，這樣也許還能有點轉機，但若是我一味的著急埋怨，怕是會叫人更加瞧輕了。」
如此，雲娘關在知秋苑中做了好幾日的綉活兒，費了三天的功夫，總算做出了一個寶藍色雙福壽字喜鵲攜枝如意形荷包，一個松花藏玉象牙白絡子。
荷包與絡子本就算不上什麼稀奇東西，但卻勝在心意，而雲娘的手工本就要得，再加上著實費了一番心思，所以兩樣東西更是顯得精巧，荷包上喜鵲繡的卻是栩栩如生，甚至連喜鵲那黑褐色的眼珠用黑褐兩種線交替綉成，倒是頗費時間與眼力，別的不說，就是喜鵲這一對眼睛，就耗費了秋娘好幾個時辰。
雲娘再次去落雁園尋寧姨娘的時候，特意選在了巳時，因著這個時候黃姨娘大多在處理府中的雜務，按理說是沒有時間來找寧姨娘擺譜兒的。
等著到了落雁園的正廳后，雲娘笑看著一臉和煦的寧姨娘，根本就不知道寧姨娘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便婉轉開口道：「我來府中已經有些年頭了，這些年，太太對我雖然照顧有加，但是姨娘也對我是多多照拂，所以我心裡著實感激，上次來，我見到姨娘所戴的一塊如意八寶掐絲金鎖倒是好看的緊，倒是上頭的絡子倒像是用了有些時日了，所以就尋思著給姨娘打一個絡子。」
說著，她便將小荷包與絡子放在了寧姨娘的跟前，面帶羞愧道：「我是到了崔府之後才跟著府中的刺繡師傅學習的刺繡，手藝自然是拿不出手，但是我想著畢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所以便冒冒然送來了，還請姨娘不要嫌棄。」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打量著寧姨娘臉上的神色，可是直到了這會兒子，寧姨娘臉上依舊是一臉平和，好像心底壓根就不知道秋娘是為了何事前來一樣。
雖說雲娘是有些小聰明，但是這樣的小聰明在崔府中打滾了多年的寧姨娘而言卻是不足一提的，當即，雲娘更是摸不準寧姨娘心中的主意了，便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姨娘不喜歡，將這些東西打發給丫鬟婆子便是了。」
寧姨娘方才的的確確是在猶豫之中，現在見著眼底的荷包與絡子的確是費了一番心思，想著她怎麼著也得在黃姨娘與雲娘之間得罪一個，而黃姨娘現在都是這副了不起的德行，若是之後當真叫著豪哥兒當家，那黃姨娘怕更是更加目中無人了。
更何況，她還有如姐兒，日後難不成也要將如姐兒的幸福壓在心狠手辣的黃姨娘身上？保不會黃姨娘會將她的如姐兒給賣了……
如此斟酌一番，她便忙把荷包與絡子接了過來，細細端詳了會兒子，才歡喜道：「秋姑娘費心了，這正是我想要想要繡的的花樣，奈何這段日子一直沒有時間，今兒秋姑娘真真算是雪中送炭呢！我瞧著這荷包上的喜鵲栩栩如生，和那些宮裡出來的綉品不相上下，若還說不好，那可叫我們這些人怎麼活？」
說著，她吩咐著身邊的丫鬟把之前的金鎖拿出來給絡上了，歡喜之色更是溢於言表。
雲娘瞧著她是喜歡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些，看到門口不住有小丫鬟拿著信函賊頭賊腦地打探，知道寧姨娘事情多，便站起身來，告辭道：「姨娘先忙著，那我就先走了。」
寧姨娘含笑一把拉住她，低聲說道：「你先別忙著走，我今兒正好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雲娘知道這個消息定然不是無用的，便依言坐下，聽到寧姨娘如是說，「我聽說因著太太的病，英國公府那頭好像不大高興，所以英國公夫人這個月十八會帶著大奶奶會登門一趟，老爺也是個要面子的，不想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所以就要黃姨娘借著這個機會舉辦一個賞花會，請了京城中不少的太太姑娘們，到時候你也少不得露面。」
雲娘心中倏然明白了，此事本來是不必告知與她的，但寧姨娘還是事先提點了她幾句，若是她到時候英國公夫人的青睞，難道還怕黃姨娘甩臉子給她看嗎？想必寧姨娘這樣做，自然是頗有深意的。
寧姨娘的話自然是起到了一番作用的，只是雲娘還是有幾分疑慮，「可是，往年太太舉辦宴會的時候我都沒參加，若是今年冒冒然參加了，怕是會惹人生疑的，而且……黃姨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