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尋（九）

發生了什麼？

剛剛還踏著那位櫻之國王子的公主殿下，此刻正望著無垠之海。

海浪翻滾著，濤聲不絕。

似乎，海上在刮著狂風。

似乎只有一晃神而已，卻感覺身臨其境一樣……

晃了晃腦袋后，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腳下，仍踏著這個男人。

雷蒙德因。

重塑之眼的持有者。

「這個盒子中，盛放著的……是『契約』嗎？你見到我的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哈……這……」

「快說。」

彷彿已經變成冷血女王一樣，狠狠地踩踏著腳底下的僕人。

「我的眼睛並未完全覺醒……因為……」

「也就是說，你現在還是人類咯？」

「……我還有任務，所以……」

腳上又加重了力度。

「看來……您已經想起來了？」

又是那種感覺。

這是怎麼一回事？

該說是某種預感嗎？還是這個傢伙耍了什麼花招——每一次經歷那個時刻，自己就好像就會試著接受一些本來完全無法接受的東西……

倒吸了一口涼氣。

痛苦。

痛苦的感覺蔓延在大腦中……

然而、關於不幸的預感成真了。

在這一瞬。

與上一次不同，這一回的預感是無比強烈的。

發生了……什麼？

一股熱浪，席捲而來。

和當時的感覺一樣。

是的，魔窟……

……

「現在你應該能明白了，我並不是雷蒙德因。」

「……那麼，你又是誰呢？」

又是那個黑影。

這一回，又是魔窟開啟了嗎？

上一次是冰，這一次是火？

照理來說，還有兩次……接下來那兩次又是什麼？

「已經到達極限了，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這個世界，已經接近於崩壞了。」

「五大魔窟開啟之後，世界真的會毀滅嗎？」

「什麼算是毀滅呢？對於人類而言，五大魔窟開啟之後，人類是幾乎都會被滅絕的，但是，人類滅絕之後，並不意味著這個世界毀滅吧？」

「也就是說，魔鬼變成統治楓之大陸的主人嗎？」

「不……魔鬼並不打算統治這裡，它們也只是為了自救。而且，人類都滅絕了，楓之大陸怎麼可能存在呢？」

「那你剛才……」

「世界是不會毀滅的，會被毀滅的只是現在的一切，人類或被遺忘者，甚至是你所了解的一草一木，它們會被毀滅，但它們並不等同於世界。」

「那麼？世界是什麼呢？」

「……這正是你要去尋找的答案，已經開始重啟了……第三魔窟開啟之後，第三深淵之門已經啟動，降臨日又臨近了——」

「等等，為什麼……為什麼……」

大腦，似乎正在停止運作，就像逐漸緩慢下來的齒輪那樣。

還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我們會再見的。」

那個黑影，用人類才會使用的告別方式，朝小羽揮了揮手。

……

時間。

倒流了。

世界也在改變。

第三魔窟，開啟了。

「殿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的，就像上次與尤利斯交談那樣。

時間的確倒退了。

但是，這一回……

「為什麼，你會……」

面前這個魁梧的大漢，身上沒有半點血跡……為什麼會回溯到這一刻？

為什麼……

「那個櫻之國的王子呢？」

「他？他不是……」

「哎呀、哎呀，我在這裡。」

小羽瞪大了眼睛——這個頭戴寬檐帽，灰頭土臉卻還翹著二郎腿的王子殿下，此刻正被蔓藤纏繞著。

究竟發生了什麼？這裡原來有蔓藤么？

這時，小羽才發現自己眼前的一切發生了改變——這條本該是石磚建築而成的通道，在石磚的縫隙間，居然誕生了無數的蔓藤。

而且，這些石磚也變得斑駁——就好像過了幾千年一樣陳舊。

可惜，沒有人能夠解釋自己所見的一切，或許，對於他們來說，他們並沒有察覺到這個變化吧？

不過，根源的原因小羽還是很清楚的——

第三魔窟開啟了。

但是，安爾德不是已經消失了？

第三魔窟又是誰開啟的呢？

那個女魔鬼？還是魔鬼的殘黨？

或者……

「殿下，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

在將坐在「荊棘王座」上，被蔓藤尖刺扎得遍體鱗傷的月馳解救下來之後，塞維斯指著前方隱約傳來亮光的地方問道。

「塞維斯，你就沒有問題想要問我？」

「問題？」

在將月馳背起來之後，塞維斯皺著眉思索了一陣。

最終卻選擇搖搖頭。

「那個軍官……」

「軍官？哦，您是說您之前那位部下嗎？沒關係，我已經將他的名字記下來了，等到離開這裡之後，等到殿下成為女皇之後，一定會將他的名字篆刻在英雄碑上的！」

這幅看看起來無比悲壯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

歷史……不，過去發生了改變嗎？

沒有任何回憶——這是理所當然的。

總而言之，自己的身份並沒有暴露——所以，這個魔眼持有者也沒有向自己表露身份。

現在的情況看上去好像就是這樣，但是……

「塞維斯，我們快走。」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一定發生了什麼改變才對。

只要離開這裡——

「小心。」

在向前邁出第一步的瞬間，小羽就聽見了塞維斯的驚呼。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飛來的弩矢已經貫穿小羽的右肩——骨頭碎裂的聲響如同發煙花爆裂一般清晰，在驚人的衝擊力作用下，小羽跌倒在地。

「嗚……」

劇痛、鮮血、還有緩緩走進的人影，以及那張模糊的臉上，露出的笑容……

就這樣，暈厥過去了，什麼也感知不到。

……

顛簸中，一雙朦朧的眼睛緩緩睜開。

上方的，是黑乎乎的鐵板。

更上方，似乎是正在搖晃的褐色穹頂。

「殿下——」

塞維斯的聲音似乎從自己身後傳來——可是，自己是躺著的狀態啊。

在見到左右兩邊的鐵欄杆后，小羽徹底明白了眼下自己的處境。

「是嗎……被留了一條命啊。」

說起來，如果這樣死去的話，世界會不會再一次重啟呢？

不過，如果世界真的可以重啟的話，現在是不是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生命了結掉比較好呢？

被人像猴子一樣關在籠子里，又像貨物一樣被運輸到某個地方——這種感覺還真不如死了好受。

不過，眼下有件事是必須確認的。

「塞維斯，外面的世界……不會是一片火海吧？」

「火海？怎麼可能？外面都快冷死了——殿下，當時我想保護您，但是因為實力不濟，所以也被他們給擊暈了。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被他們關進這個籠子的時候了。但是，我還是看見了，雖然只是透過這個鐵柵欄，但是我還是看見了——」

「看見了什麼？」

「大海，大海已經被凍結了——我們現在是在船上，被怪物拉著的船上。」

啊啊……

這究竟是……

莉雅笑了起來。

這真她是有生以來，聽過得最有趣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