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陪伴是一道彩虹
第六章陪伴是一道彩虹，為誰晴朗
經過你以後，陽光是直的
經過你以後，草木成佛
有多少遺憾變成夢
經過你以後，夢都成真
青途，別怕，有我！
他在第二床位，旁邊還有別的病人及陪護家屬。
「當我發覺的時候，我已經被撞到了天上！」他說。
「這麼說你在天上飛了一會，有沒有跟別的鳥來場艷遇啥的?」我笑著說。
他睜大了眼睛。想用睜眼睛尋找辭彙來繼續我的話語。他顯然找不出更好的話語。除了青途，誰能跟我在同一朵雲上下雨呢?但總要說點什麼的，手裡有麵包的人，可以撒些麵包渣，人在無聊時，總得做點什麼，說點什麼，不然會更無聊。
「就你會說話。」他說。
「別看我受傷了，我還是很有力氣的，來，我們掰腕子！」他挑戰。
「讓手腕飛?算了吧！才不跟你掰手腕，別人會說我欺負小鳥，天空需要你去蔚藍，好好修鍊你的火眼金睛吧，出院了好降魔伏妖，做些美味的菜出來，比如紅燒小鳥，清蒸小鳥，辣拌小鳥……」
我去衛生間的時候，病房裡的人們的焦點會落在一個陪護女孩身上，她20多歲，穿著雪白的衣服，樣子清秀，如果刮一陣大風，把說話少的人全刮跑，那她一定要先被刮跑的，她話不多，好像多了，會使她口眼歪斜似的。當我走出衛生間，焦點就在我身上了，我口吐蓮花，吐完這朵吐那朵。
「你喝杯水，那裡有水。」他微笑著說。
「這集還沒演完，還沒到廣告時間，我不渴，是不是你渴了，我給你倒杯水喝吧。我跟你說，我日語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
「噢哈喲……什麼……什麼……」他學著我。
「啊哈，這病房裡的床單都比你說得好聽。」我揶揄道。
他微笑著，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我。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目光去跟他的目光相遇。
「把你扔水裡，飄到日本去學日語吧。這樣學的效果好。」我調皮地說。
「小欣欣的爸爸和媽媽總是吵呀吵的，她爸爸說她媽媽外面有人了。這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想引起我的興趣。
「那麼我在他們中間潑出一條銀河來，他倆一定不再吵了。」我一邊給他倒水，一邊笑著說。
「你真有本事。」他接過水，看著我說。
「因為他們都往岸上游，所以沒時間吵架了呀！」我歪著腦袋說。
「你比你教的那些孩子還可愛呢。」
「沒有辦法不可愛，一旦可愛了，就停不下來。就像你要長鬍子，我長不出鬍子，就得可愛起來。」我說。我總能讓我說的話充分地表達我的情緒，這是我生下來就俱備的能力。比如我現在想表達的，就是一種想在沒有花的地方折花的情緒。
他想拉我的手，此刻我希望我有刺，下面多長點。他不是青途，放在清水裡洗一百遍也不是。
王子跟公主一般都是在故事的最後才拉手呀、親嘴呀什麼的，我覺得我是公主，公主是不跟王子以外的人拉手的。「我該走了。」沒一句修飾語，就那麼簡單地說，但我的語氣是客氣的。
走出去，我是寂寞的，不走，寂寞是我的。秋天在一件新買的衣服里彎腰、起立、前行，衣服漂亮的，所以秋天是漂亮的。
風雨彩虹，人是這樣感受大自然的，喜怒哀樂，大自然是這樣感受人的嗎?大自然對人的感情是恆定的嗎?怎麼到我這就停住了?像一個脫離腋窩的體溫計，青途在哪裡?誰都可以是他，他為什麼就不能是他自己?為什麼我等不到他，找不到他，觸摸不到他?
小朋友一離園，我就空虛下來，寂寞下來，擦地的時候也空虛、寂寞。地上鋪的是保暖的有彈性的EVA地板，很難擦的，要沾些水和洗衣粉，反覆地擦。就像在立秋以後的苞米地里開拖拉機，新手上路，那情形真是村上春樹遇到《海邊的卡夫卡》了，真的是太卡了。
我姐姐做的飯真的是太好吃了，吃不思蜀了，那就吃吧。她做的牛肉餅很香，還有魚也很好吃。我學會了她做魚的方法。就是先煎，我喜歡一邊煎，一邊往魚的身上放鹽，此刻，我得把魚想象成一種植物，要不然我下不去手。假設魚真的是一種植物，一邊用油煎著這種植物，一邊往上邊放鹽，像在跟魚這種植物聊天。它聽進去了所有的油，然後加入水，調料，一些蔥段，我尤其喜歡蔥的味道，私自把配方中蔥的比例加大。湯和魚互相依靠。最後湯成為魚，那麼就可以起鍋了。慢一點盛裝，盡量讓魚完整一些，就算魚真的是一種植物，也不能怠慢了植物的感受。
這個時候的寂寞不那麼卡了，充滿了魚的味道。
我外甥玩著遊戲，跟大米口袋打仗，他把滑鼠點得風雨飄搖。他對我比較尊敬，「小姨」，他的聲音像風，遇到了更遙遠的風。
我姐姐聽著收音機里的熱線。各種糾結：外遇、失戀、衝突……聽了，我姐姐心裡特別平衡，原來這世界上還有比我姐夫更差的男人。我姐夫年輕的時候跟一個女的出軌，拋棄了我姐姐和外甥，差點就離婚，當時到了房產證都偷偷改成他的名字的地步。我姐姐的感慨很多，我沒有體會，我只是寂寞，我的寂寞還沒遇到過麻煩。
我姐夫在外地工作，很少回來，平時幼兒園只有我們三個人。
我的木床是簡易的，方便折起來，第二天放小朋友們的桌椅。鋪好的木頭很快就有了人的體溫。關上門，現在這裡是我的世界了。平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終於可以兩隻眼同時睜開了，終於可以把眼淚流成一雙了。
他依然經常來幼兒園門口等我。離了蘿蔔還不種菜了?話是這樣，可是種下的土豆，長出來的一定是土豆，大自然是誠實的，這都不是我愛的那棵菜呀！
中秋節就要到了，如果到那天天空出現一百個月亮，一百個月亮都會圓，而他，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