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四捨五入的五
七月,天熱得吃到嘴裡的東西不用嚼就要化了,簡直嘴都要化了。我應該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這些都還沒有綵排好呢!那些結婚了的人,當初都怎麼相的親呢?挑男朋友,比挑瓜可難多了。挑瓜的話,除了眼睛看,別人就是把手握成蘭花指,中指展開,用力地彈下去,敲瓜,聽聲音。我的辦法就是聞味道。把鼻子湊近了,長長地聞一下,味道很香甜,就是熟了,沒有味道,就是沒熟。我的感官很靈敏,所以我挑瓜很少失誤。可是挑男朋友不同啊,能湊過去聞嗎?聞一聞他聰不聰明,性格溫不溫柔;聞一聞他是否專一,有責任感;聞一聞他前程是否遠大;聞一聞他是否是處男?這怎麼可能?在我把挑來的味道很好的瓜洗乾淨后,我看他還沒來,就用紅色塑料梳子梳理了一下頭髮。開掛了這個動作,大多是因為不自信,還有因為是第一次相親。絕不是放出必殺,除了青途了,有誰值得?不知道為什麼,在學校里,每次必殺,力量沒有變大,跳得沒有更高,不但對學霸青途沒起作用,到是飯吃得越來越多,人長得越來越胖,上課越來越能睡覺,逃課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反了。
我正在照鏡子,它是不是魔鏡,我們沒有對話。我知道我挺漂亮的,就是胖了點。我等魔鏡變老了,分不清胖瘦,再去問魔鏡誰最漂亮,老年痴獃的魔鏡一定說我最漂亮!好辦法呀!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讚歎著。
鏡頭裡圖像有所增加!先是一個中年女子的臉,然後是一個老年男子,最後是一個男孩。我放下鏡子。那個中年女子先說話了:「讓你姐姐出來,我們來看你姐姐。」我愕然......今天是公元某某年,沒錯啊,怎麼時空對接不上呢?這說的是哪出啊?
「我是這家的老大,我只有一個妹妹,沒有姐姐啊!」我困惑地說。我比較愛使用困惑這個詞,困開頭,惑結尾的詞,我當它是褒義的。比如我跟青途,分散了,也是一個褒義詞,我自己這麼認為,我希望是這樣。
中年女人也困惑起來,她問:「你十幾了?看你只有十六七。以為你是這家的妹妹呢!」
我說:「我二十一了呀,虛歲二十三了。」
她問:「真的?」
「真的!」查戶口的。長得胖也只能算一口人,不能算兩口人。長得胖也二十一歲了,身上的每一斤肉都二十一歲了,胖,只能把衣服給撐小,不可能把年齡給撐小,真是的,這是從哪鑽出來的猴子?我重又伸手抓起身後的鏡子,想照出她原形。真應該收了她,裝進瓶子里。
這時候我爸爸媽媽都從外面走進來。他們出去迎接客人了,沒迎接到。我妹妹上班去了,她在另一所幼兒園。屋子裡人多了起來,街上走路的都向裡面瞧。村子不大,誰家有了事情,瞬間就傳遍整個村子,不比電視的傳播速度差,今天,我們家的收視率最高了。
媒人也走進來了。是雪兒的爸爸及他的朋友。那個中年女子說話的頻率最高,好想把她的聲音關小點,她說話的時候,我真想調台。她說她是男孩的媽媽,男孩叫金寵。她說話的時候沒有補充,大家都覺得她喜歡掌控話語權,誰都不補充。那個男孩坐在舊沙發上。舊沙發是妹妹的幼兒園園長用剩的,不想要了,佔地方,就給了我們家。早上,我給它換了乾淨的沙發套,是我親自洗的,沙發算一件傢具,沙發套算另一件傢具,竟然有了一種榮耀的感覺。誰能把我的沙發套坐出一個畢加索的畫的圖案,那可真是讓我喜出望外呢。
我看了一眼那個叫金寵的男孩子,他也看了我一眼,他低下了頭,我也低下了頭。根據那一眼的印象,他是一個個子很高的人,臉色白凈,像女孩子的臉一樣白,而且是擦過增白霜的女孩子。他顴骨突出,下巴有些尖,沒有鬍子。穿著深紫色西裝,筆挺。筆沒有褶子,他的衣服也沒有褶子。很清爽的一個男孩子。
他看到我居然低下頭?這是什麼信號?這時空中彷彿出現一隻小兔子,它說:「他喜歡你,他喜歡你!」小兔子,你別在說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噢,不是小兔子,是我的心在說話。金寵的媽媽說她跟金寵的爸爸是二婚,吳鎮長大她20歲,是她帶到吳鎮長家的。吳鎮長並不是嚴厲的人。他長得也很高,很瘦,如果不是知情人,還真的會以為是金寵的親生父親。這一家人長得都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果說伊蓮娜的高,是因為站在了陰影里,那麼他們一家人的高,絕對是有陽光的高度參雜在裡面。金寵的媽媽捲髮,在脖頸處扎了起來,臉擦得很白,那麼均勻,一定是塗了很長時間。口紅的顏色是深紅色。有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她的顴骨也很高,嘴很大,笑起來聲音很響亮,是一個很擅言談的人。如果把屋裡的人說的話列印出來,金寵媽媽的話能印一本書,而金寵的話一頁都印不滿,金寵的繼父的話印在頁面上是跳躍的,就是說,第一行有字,第二行沒有,第三行有字,第四行、五行、六行沒有......吳鎮長說:「這個男孩不錯,十歲到我家,十多年了,我了解他,挺實在的孩子。」我爸爸媽媽聽了這話,相當放心。
金寵的媽媽說:「讓兩個孩子出去談談吧,互相了解一下。」
這可怎麼辦好!讓我們倆單獨在一起。怪不好意思的啊。雖然之前有偷瞄男生的劣跡,在幼兒園和大眼睛男孩逛過街,但是連手都沒牽過呢。這次是有媒人、父母見證的,有種不一樣的味道。我跟金寵走出去的時候,我在想,物理老師有沒有看到呢?他看到了會怎麼想?金寵問我:「往哪邊走?」天啊,他竟然會說話,還以為他是石頭做的,不會說話呢!聽到他說話比登一千米山還不容易。如果他繼續說下去,那就是兩千米。然而兩千米沒有馬上實現,他不再說話,跟著我走。我說:「向東走。」我用手指了一下方向。我猜他不太熟悉這裡。我們向東走去,很快就經過了物理老師的家門口。他有沒有在屋子裡呢?他在雪兒家,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裡?他有沒有看到我跟別的男孩子走在一起?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說出那句話?
很難嗎?像一句詩嗎?可是有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呀!因為思念的話本身就是一首詩啊!
這些都是青途應該做的吧,由別人做出來,就很免為其難?可是我跟青途已經不可能了。他一定在哪所高校讀書,一直求學下去。以他的那種專心志致、誰都不理的勁頭,他不把專業書籍讀到一字不剩不會罷休。一個走路目不斜視的男孩,怎麼肯為一個落榜的女孩停下目不斜視的腳步?青途不願做的事,由物理老師來做,是最接近平均值的。四捨五入,物理老師是唯一達到五的人。然而物理老師在哪裡?為什麼在我身旁的,不是我心裡想著的那個人,或類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