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章:真實
「……」
「……」
昏暗的燈光,映照著兩張僵硬的臉。
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被尷尬而沉重的寂靜包圍著。
我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比較合適,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由我先發聲。
相信栞小姐也是一樣的吧。
所以,兩個人就只能這樣默然不語地對視著,等待對方開口。
……可這樣耗下去總不是辦法,相信栞小姐也是如此考慮。
於是——
「「那個……」」
兩個人的聲音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您先請……」」
再次。
「還是栞小姐你先說吧。」
這裡作為男性還是應該退讓一步。栞小姐大概也不喜歡這種磨磨唧唧的狀況,爽快地點了點頭。
然而我隨後便對自己的「大度」感到些許後悔。
「我之前應該跟您說過,晚上請呆在房間里,盡量不要到處走動的,對吧?」
「唔……」
栞小姐首先做的果然還是興師問罪。沒辦法,畢竟偷偷摸摸打破約定的是我。還是老實道歉吧。
「抱歉!關於這一點是我不好。倒不是想找借口,只是我覺得晚飯的時候栞小姐的樣子有些不對勁,還以為是我說錯了什麼讓你不高興,所以想找你道個歉來著。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向栞小姐深深低下了頭。
過了良久,頭頂上方才傳來栞小姐的聲音。
「請抬起頭來。關於這件事……應該道歉的其實是我才對。」
「哎?」
栞小姐的回答超出了我的設想。
不,或許……不對,我幾乎可以確信,今天發生的這一連串的事件,或者說從我來到這家旅館的一刻起發生的一切,都與栞小姐的道歉有著莫大的關聯。
也是呢,又是死人又是怪物,這可不能用鄉下梗再搪塞過去了。看來這旅館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情。
「栞小姐想說的,與剛才我看到的……『那個』有關係嗎?」
「……是的。」
沉默了片刻,栞小姐點了點頭。
「首先我必須向您道歉,這些事情一直瞞著您,對不起。但是希望您能耐心聽完我的話,之後採取怎樣的行動都是您的自由。如果……如果您不願意再聽到我的聲音也沒關係,我會負起責任將您安全護送下山——」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會不想聽到栞小姐的聲音……啊,不,我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說還是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比較好,嗯。」
好險,差點暴露。
大概是被我慌張的樣子逗樂了吧,栞小姐嚴肅的表情略有緩和。
「感謝您的寬宏大量。」
栞小姐再次向我深深鞠躬。接下來就是不容開玩笑的話題了,從氣氛上我就察知到了這一點。於是我也正襟危坐,等待著栞小姐的話語。
「您還記得我曾經給您講過的,關於御鉾神的傳說嗎?」
「啊,就是幫助村民討伐妖怪的那位山神?」
「嗯。」栞小姐點點頭之後,卻又搖了搖頭,「其實,所謂的『御鉾神』根本就不存在。」
「……哈?」
我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是栞小姐自己講出的故事,為啥要自己否定啊。說到底,既然御鉾神根本不存在,那在旅館里建個神社到底是為了——
啊。
我腦海里突然閃過剛才見到的那個可怖的妖物。難道說是這麼回事嗎?
「看來您已經猜到了。沒錯,雖然御鉾神乃是虛構,但是妖異是確實存在的。」
是啊。我現在還對那個血盆大口心有餘悸,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是假的了。雖然我著實希望那只是幻覺。
「這麼說,那個神社是為了封印妖物才……?」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栞小姐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
我更是一頭霧水了。
「別急,聽我講完您就會明白的。」栞小姐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數百年前,這片土地曾經受過妖異的侵擾——以吞食生者為樂的,極其兇惡的妖蛇。」
「妖蛇力量強大,村民們根本無法抵擋。這樣下去只能被蠶食殆盡。就在村民們絕望之時,有一位遊歷四方的巫女恰巧來到了村子。她並不是什麼山神,只是一名普通的巫女而已。巫女曾在山中的神社修行,習得了一些驅除妖物的神術,而她下山遊歷也是為了能夠靠自己的本領幫助別人。巫女聽說了村子里的狀況,毫不猶豫挺身而出。」
「然而,狀況十分危急。村子里剩餘不多的男丁在村長一家的帶領下,已經衝進山裡準備與妖蛇殊死一搏。行動稍遲,可能又會有無辜的生命喪於妖蛇之手。巫女沒有時間摸清妖蛇的習性弱點,便匆匆前往妖蛇之處。」
「幸好巫女及時趕到,村民們的傷亡尚不慘重,但是在妖蛇的淫威面前,勇敢的年輕人們最後擠出的一絲鬥志也已耗盡。於是巫女只好一邊保護村民,一邊與妖蛇大戰起來。」
我入神地聽著栞小姐的講述,腦中不禁浮現出身形單薄的巫女孤身一人與龐大妖物對峙的畫面。或許是受到之前目睹的景象影響吧,幻想出的畫面中,「見義勇為的巫女」漸漸被栞小姐的身影所取代。
正因如此,我更加在意這場大戰的結局。與此同時,一絲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
「妖蛇的壽命恐怕已經超過千百年,妖力非同小可,巫女如果是獨身作戰或許尚可一搏,但是畢竟還要顧及村民,戰鬥時難免束手束腳。相反妖蛇卻肆無忌憚,甚至還故意裝作攻擊村民的樣子,迫使巫女不得不轉移注意力而露出破綻。儘管巫女英勇奮戰對妖蛇造成了不小的創傷,但巫女也並非毫髮無傷,甚至因為分心保護村民不得不消耗更多體力,疲勞已經接近極限。原本勢均力敵的狀況,漸漸變成了巫女處於下風。」
可惡!這混蛋妖怪也太卑鄙了!
我忍不住右手握拳,向著榻榻米狠狠砸了下去。
可是這終究是過去的故事。不管我怎樣激憤,已經發生的事實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栞小姐略帶感傷的眼神正說明了這一點。
「經過了數個小時的苦鬥,巫女終於還是敗在妖蛇的毒牙之下,從腰部以下的下半身也已被咬斷落入蛇腹。巫女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
雖然栞小姐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可是戰鬥的慘烈程度一定異乎尋常——我甚至都不敢想象當時是怎樣一幅畫面。
「所,所以,巫女就這樣死……去世了嗎?」
栞小姐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
「巫女雖然身受重傷命不久矣,可依然沒有放棄反抗。妖蛇同樣忌憚巫女手中的破魔之箭,生怕巫女仍有餘力給它致命一擊。於是——它命令躲在一旁的村民們取走巫女手中的弓箭。」
「什麼!?」我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這怎麼可能,巫女可是打敗妖蛇最後的希望啊!這,這些人該不會真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栞小姐緩緩搖頭,「因為妖蛇『承諾』,只要村民們聽從自己的命令,便只吞食巫女一人,放過在場的所有人。」
「所以,他們就……」
「是的。村民們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聽從妖蛇的命令,從已近力竭的巫女手中搶走了弓箭。失去了武器的巫女,毫無抵抗地便被妖蛇一口吞噬。」
我不禁閉上了雙眼。
「這群人簡直是忘恩負義!」「他們難道不知道只有巫女才能幫助他們嗎?他們難道覺得妖蛇會信守承諾嗎!?」——雖然很想這樣盡情謾罵,可是我腦中回想起的卻是剛才所見的,帶給我壓倒性恐懼感的怪物。
面對那樣的東西,我真的能保持抗拒的勇氣嗎?
倘若我也處在那些人的立場上,我會不會也做出同樣的「懦夫」行為呢?
我……不確定。
「我覺得村民們的選擇無可厚非。」
「哎?」
栞小姐說出了出乎我意料的話。
「畢竟他們與巫女非親非故,在他們看來巫女也並非完全可以信任。而且畢竟巫女已經輸給了妖蛇,他們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妖蛇身上也是情有可原。」
「栞小姐……」
她不會是察覺到我的動搖才這樣說的吧?
「可是,這樣說巫女就太可憐了。明明是出於正義感才來幫忙,最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還被幫助的對象所背叛。巫女心裡想必很難受吧。」
「……是啊。所以巫女臨終前的憤怒化作了極強的怨念和詛咒。妖蛇本打算吞噬靈力充盈的巫女從而增強自己的力量,沒想到巫女的憤怒是如此的強大,經過激戰後變得虛弱的妖蛇反而被這股怨念反噬,被巫女的怨念佔據了身體。這樣一來,背叛了巫女的村民們本應難逃一死。然而妖蛇的妖力確實已經大幅消耗,而巫女畢竟已經死亡,只剩下一股怨念依附在妖蛇身上而已,現在的『妖蛇』已經喪失了大半的理智。於是它憑藉本能逃回了山中修養。」
「村民們懼怕妖蛇再度出來作亂,只好以活祭的形式安撫它的怨恨——每隔一段時間就向妖蛇獻上年輕的少女。這一任務被當時在場的村長一家——勘解由小路家繼承下來,一直延續至今。這旅館中的『神社』,也是由此而來。名為『神社』不過是表面的由頭,我之前所說的故事也是村長一家為了保守秘密而捏造出來的,這裡……說是獻上活祭的祭壇恐怕更貼切一些吧。」
「這,這可真是太諷刺了……」
想要噬人者反而被噬,仗義除妖者自己卻變成了妖物。向妖物妥協試圖保全自己的村民,最終卻一直活在恐懼的陰影之下,同時還不得不維持著活祭這樣滅絕人性的陋習。
在這故事裡,包括「反派」在內,所有人都走向了不幸的結局。無論「正義」或是「邪惡」,在悲慘的命運之前都不值一提。
——真是讓人心情沉重。
不過,栞小姐顯然不是為了令我鬱悶才給我講述這故事的。
「那……栞小姐為什麼會對這件事了解地如此清楚?」
「……這正是我說過的,要向您道歉的地方。」說著,栞小姐再度低下了頭,「我……欺騙了您。我並不是這家旅館的服務生,而是一名真正的巫女。我所在的神社,就是故事裡的巫女曾經修行過的地方。我通過神社裡遺留的古卷中的記載得知了這件事,然後才找到了這裡。」
「目的是那個妖蛇什麼的嗎?」
「是的。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那樣的妖物為禍人間。」
栞小姐堅定地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彷彿故事裡的巫女那樣充滿了正義感。
「只是……」可栞小姐隨即放低了聲音,有些羞愧地移開了眼神。
「怎麼了?」
「我的力量尚有不足。您也看到了,我一個人沒辦法壓制妖蛇的力量。所以才想辦法做了一個『網戰』來吸引靈力很強的人前來。」
栞小姐想說的一定是「網站」吧。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個頁面看上去那麼奇怪,栞小姐這種看起來就跟現代科技無緣的古風女孩子做出來的那也情有可原——
嗯?
「栞小姐,你剛才說……『吸引靈力很強的人』!?」
「沒錯。」
「那那個人該不會就是——」
「對,就是您。」
不不不,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我用力揉了揉眉心。
「栞小姐,我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啊,跟這種漫畫一樣的故事根本扯不上什麼關係吧,而且靈力什麼的……」
我突然語塞。
我只是個普通人,這點絕對沒錯。但是栞小姐的話卻讓我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您確實具有很強的靈力。一般人對這件事或許沒什麼概念,但我能感覺得到。而且您想必擁有『靈視』,也就是看見靈體的能力。您還記得您跟我說過的,您在圖書館工作時的遭遇嗎?」
「啊,啊。是那件事啊。」
怎麼可能忘記呢,那可是導致我經費不足不得不全盤推翻計劃的直接原因啊。
「您說過目睹到有人潛入了圖書館,可卻沒有留下任何出入的痕迹。那麼您所見的很可能是靈——或許是地縛靈,也或許是浮遊靈。從狀況來看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與圖書館有某種因緣的人,意外死去之後殘留下的執著和怨念化成了靈盤踞在圖書館內,在某些特殊的時期便會有所行動。」
「說起來……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好像是有些不好的傳說來著。貌似有過一個執著於考研究生的傢伙,日夜埋頭苦學可還是連續落榜,最後因為過度勞累在圖書館猝死——這是我從圖書館工作的前輩那裡聽來的,那時候還以為只是捏造的傳言,這樣看來搞不好是真的啊。」
栞小姐話語的可信性似乎又平添了幾分。
「栞小姐的意思是說,我看到的是那個因為落榜的怨念而跑出來破壞書本的靈咯?」
「是的。否則沒有您看到了別人卻無法看到的道理。絕大多數普通人都無法看到靈體,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如果您還是無法完全相信的話……通常來講,人在幼年時期,對靈體的感受力比成年要強。您既然現在都能夠清楚地看到靈,那童年肯定也有過相似的經歷吧?」
唔……
小時候確實是這樣的。夜晚在外總能看到一些黑乎乎的東西飄來飄去,入睡時就更可怕了,總覺得有什麼涼颼颼的東西就在自己身邊,完全不敢睜開眼睛看,只能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偏偏我家老媽是個粗神經,只會說「不就是小孩子怕黑嘛,好歹是個男生,爭氣點啊!」之類的話,日子久了搞得我也信以為真。
沒想到這是另有原因的啊。
不過這麼難為情的事,還真不好意思對栞小姐講。
「啊,失禮了。我無意過問您的私事,您自己記起來就好,沒必要說給我聽。」
真是太體貼了!
「咳咳……謝謝。栞小姐說的我已經明白了。雖然這種事一時間不太好接受,但是我相信栞小姐。總之你的意思就是需要我這個潛在靈力比較強的人幫助你一起除妖嗎?」
「嗯。……原本是這樣想的。」
「原本?」
栞小姐的說法令我在意起來。這時我才發現,她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
「對不起,這種事還是太危險了,我不應該將您牽扯進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確實,剛才見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聽到栞小姐透露出需要我協助的意思時我也有點「搞什麼啊」的感覺,可是對方都這樣道歉了我也不好說什麼。
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幫上栞小姐的忙的。
「不,既然都來了,倒不如先試試——」
「不行!」
栞小姐突然提高音量,嚇得我一個激靈。
「對,對不起……」栞小姐用力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兒戲。您也看到了,被巫女的怨念纏繞的蛇妖十分可怕,稍有差池真的會丟掉性命的。」
「可我也是認真的啊!栞小姐的意思是我這是在說笑嗎?」
明明好心想幫忙卻被說成兒戲,我也有些不高興了。
「我不是懷疑您,對不起……這樣好了,剛剛告訴您這麼多事就讓您下判斷不太公平。時間還有一點,今晚您就冷靜地考慮一下,明天再做出決定。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就算您打算離開,我也會盡責護送您下山的。您覺得這樣如何呢?」
「唔……好吧。」可能正如栞小姐所說,現在的我經歷了這麼多突髮狀況也不太冷靜,的確應該好好把事情理順清楚。
「打擾您了實在抱歉。如果有什麼需要叫我就好。小心千萬不要接近神社的方向。」
「嗯,我明白。」
「那我告辭了,您好好休息。」
——————————————
「啊——除妖嗎?」
栞小姐走後,我放鬆身體,平攤在榻榻米上。
作為一個男生,要說我沒做過這種成為漫畫主人公一樣的白日夢那是假的。可真到了遇上這種事的時候,才知道這可不像漫畫里那樣輕鬆寫意。
大概……真的會死的吧。
我又回憶起那個猙獰的妖物。
哪怕只是回憶一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我小時候確實怕黑怕「鬼」,可是那種「怕」跟這真正的「恐懼」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這種恐懼是人作為動物的本能,遇到強度差距過大的敵人時,潛意識所發出的「快逃」的訊號。
但是,正因為是如此可怕的東西,我才無法放任栞小姐一個人面對。
事,事到如今我就承認了吧。沒錯,我大概是喜歡上栞小姐了。
雖然最初是被她的聲音所以吸引,見面之後發現竟然是這麼可愛……當然了,外表顯然不是最重要的嘛!如此溫柔體貼,又充滿正義感的女孩子,恐怕這輩子都難遇到第二個了。
不知不覺地,滿腦子都是栞小姐的事了。
但是她說的也沒錯,我是應該好好考慮清楚。倒不是幫忙不幫忙,而是一些別的事情。
坦白講,我對「死亡」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概念。平時見到的「死」,充其量都是出現在新聞里的報道,沒有任何實感。但是把命輕易丟在這裡可就太對不起費心把我拉扯大的老爸老媽了。
所以,幫忙是一定要幫的,但是絕對不能像故事裡的巫女那樣壯志未酬英勇就義。既然都當了一回「主人公」了,目標當然是大團圓結局啦!
為此,把整件事理順清楚是必要的。從蛛絲馬跡中找出敵人的弱點和擊倒它的方法,這可是導向HappyEnd的關鍵。
栞小姐的話語里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勘解由小路家」。
這麼獨特的姓氏聽過一次很難再忘掉,我進山之前遇到的名為真澄的小妹妹,就是這個姓氏。年紀輕輕,又是女孩。按照村子里的規模看,也不像人丁興旺的樣子,一個人在外面行走,大概也沒有兄弟姐妹吧。
也就是說,所謂的「生贄」,很可能與她有關。
但是她卻沒有相應的表現。一般來講背負這種命運,要麼會放棄一切,要麼就拚命逃離吧,怎麼也不可能像沒事一樣。也就是說她對此事完全不知情?那她又為何要讓我向栞小姐問好呢?
有些可疑。
另外讓我在意的就是栞小姐的態度。
這樣說有些厚顏無恥,但是通過這幾天的接觸,我對栞小姐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在我看來,她跟故事裡出現的巫女很像。除妖這種事肯定是義無反顧,而且盡量不會將他人牽扯在內。
事實上栞小姐的行動也印證了這一點。她對我的安危很關心,哪怕我表現出想要相助,她還是留給我時間讓我冷靜想清楚。這也是我喜歡的地方。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樣的栞小姐,為什麼會將我找來呢?而且她所使用的方法,顯然不是針對特定的人,而是無差別地撒網。
難道說,狀況已經緊迫到非這樣不可的地步了嗎?
不,總覺得還有什麼更深層次的原因。
關於妖怪本身的描述也有些可疑。本身就是作惡多端的蛇妖,又被巫女的怨氣纏身,難道能滿足於數百年間只「捕食」獻上的活祭嗎?
要知道這可是個偏遠的小山村,之前受到蛇妖之害人口肯定已經大幅減少,現在看起來也不是什麼興旺之地。而且還要保守蛇妖的秘密,恐怕活祭只能使用勘解由小路家的人,最多加上關係緊密的其餘幾家。這樣的情況下,用以獻上的活祭,最起碼要十年才能出一個。蛇妖對此能夠滿意嗎?退一萬步說,就算它一開始韜光養晦等待恢復力量,所以才忍受著這有上頓沒下頓的「飲食」,可是幾百年過去了,它的力量難道沒有恢復嗎?與它作對的巫女沒能奈何得了它,從栞小姐的描述看,村裡人也沒有找其他人來除妖,那妖蛇又是為什麼沒有出來作亂呢?
諸如此類的疑點,從栞小姐的解釋中還能找到很多。
再加上被栞小姐帶回來之前,我一瞥下看到的「那個」……
看來這件事並不簡單。
但是線索太少了。我一個外來者,既不能賭上爺爺之名,也不是身體是小孩子頭腦卻是大人的滑板小子,只從栞小姐的描述中找出矛盾並且導出真相還是太難了。哪怕一點也好,就沒有誰給點提示嗎?
……哈哈哈,當然沒啦。
這旅館里算上我只有四個人,其中兩個還已經去世了,我去找誰呢?
不對,等等。
按照前面的推斷,不還有一個人嗎?雖然現在沒辦法去找她,但是……如果如我猜想的話,她肯定會以某種方式留下線索的。好好想想,如果她會這麼做的話,那麼是什麼時候,又是在什麼地方?
………………
對了!想到了!
抱歉啦栞小姐,又要違背你的叮囑了。
我迅速爬起身,打開了拉門。
走廊上的氣息格外陰冷。或許是妖蛇蘇醒的緣故吧,旅館中的氣氛比起剛來的時候還要陰森數倍。
但是不能害怕。這可是為了栞小姐……不,是為了我們兩個人,也是為了過去犧牲於妖蛇之手,以及未來可能遭受其害的人們。
我深呼吸幾次之後,鼓起勇氣踏出一步,向著「線索」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