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恨不相逢未嫁時
孽種，我媽竟然罵我是孽種。
我老公走到我媽身邊，耐心地安撫她的情緒，眼神里卻全部都是對我的挑釁。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忍耐，這個人渣就是要逼我在我媽面前失控，逼我在我媽面前成為千古罪人。
「你給我滾，我和你爸沒有你這個女兒，這些可都是你爸的救命錢啊！」
我媽一邊罵我，一邊慢慢蹲下來，蹲在我老公腳邊，在地上撿那些之前被我扔出去的錢，一張一張吹掉上面的灰塵，放在手心裡理得整整齊齊。
這場景看得我心裡發酸，尤其是看見我老公在一旁滿臉厭惡嫌棄的表情。
我蹲下去，想要把我媽從地上拉起來，可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她哭哭啼啼地說：「這些你扔掉的都是你爸救命的錢，要是少一張，你就是殺人兇手你。」
「媽，我不會看著我爸不管的，你怎麼不相信我呢？你讓我去試著借一借好不好？」
我拉住我媽的手，懇求她，不讓她再拿別人不懷好意的施捨。
我媽一把甩開我的手，哭得越發傷心了，「你這個不孝的女兒，三十萬啊，你是要我和你爸的命嗎？」
窮人總是容易在錢面前低頭。誰說錢不重要？如果我手中能有三十萬，我就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我媽的話其實也沒有錯，就算我借到三十萬，現在我又沒工作，又該怎麼還？
我勸不住還在地上撿錢的她，只好一個人去想辦法。
一圈電話打下來，加上我手上的積蓄，手術費用還欠了十二萬。十二萬和三十萬比起來，已經好很多了。
但對於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我，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朋友圈裡該借的都已經借了，我坐在安全通道里的樓梯上，快要把自己頭髮扯光都沒有想到怎麼要補足這十二萬的缺口。
聽見樓上有人下樓，我趕緊往旁邊挪挪，直到那白大褂在我身邊停了五秒有餘，我才醒悟過來來者何人。
我立馬擦乾自己臉頰上的淚水，微笑著和他打招呼，「張醫生」。
沒想到他竟然說：「陳小姐，你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這一句話，讓我哭笑不得，強顏歡笑的確是最難看的一個表情。
他在我身邊坐下，遞給我一張紙，「擦擦。」
「謝謝。」
我接過紙，也顧不得在他面前的形象，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
見我把紙用完了，他又遞給我一張，漫不經心地說：「你父親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現在還欠多少錢？」
「十二萬。」
這個數字說出來容易，但它卻是壓在我心頭的一塊巨石，重到我已經想要向像我老公向命運低頭。
「什麼時候要？」
我驚訝地看著張宇，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他要借給我嗎？可是他一個小小的醫生，還在這裡買了房子，他哪裡有這麼多錢？
看他平時的穿著，也不像一個富二代啊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他好像已經猜到我心裡在想什麼，向我解釋說，「前兩年老家房子拆遷，手上還有點閑錢，你也不用急著還。」
這幾乎是從天而降的十二萬讓我有些心動，可是按照我目前的零收入的情況，恐怕還清這十二萬也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我失落地嘆了口氣，「就算你急著要我還我也還不出來。」
他卻笑笑，似乎根本不在乎這十二萬我什麼時候還。
他說：「只要你離開那個男人，這十二萬你遲早都能還上。」
他說：「知道我為什麼要借錢給你嗎？因為你沒有拿那個男人的錢，我害怕你好不容易跨出第一步，又被這十二萬給下回去。」
他的話是治癒的良藥，我傷痕纍纍的心瞬間滿血復活，充滿了鬥志。
「謝謝，」我有些尷尬地看著他，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可不可以現在把錢借給我，我，我想讓我媽吃下這顆定心丸。」
如果不讓我媽看見醫院的收費單，她肯定不會相信我。
「好，我這就和你出去。」
他穿著白大褂和我去醫院外面的銀行，我要十二萬，他卻硬生生塞給我十五萬。
我搖著頭說不要，他卻一再堅持把錢塞進我手裡：「錢多不壓身，別到時候又因為這個哭。」
「謝謝。」
看著手裡厚重的信封，我心裡還有一股深深的悔意，恨不相逢未嫁時！
在醫院那裡交了錢，拿著發票去找我媽，才知道我爸已經做完手術，已經被轉移到普通病房去了。
我老公似乎要把自己孝子的形象裝到底，天已經黑了，他還在醫院陪著我媽。
我拿著醫院的發票給我媽看，對我老公說：「張大志，手術費我已經借到了，這裡沒有你假仁假義獻殷勤的空間，你可以滾了。」
我媽聽見這話，立馬護著他：「陳沫，你怎麼說話的？大志也是你爸的半個子，他守在這裡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我擼起袖子，新舊的傷痕交疊在我手臂上，在醫院慘白的燈光下，分外觸目驚心。
我說：「媽，你看見了嗎？你要這半個子，就是讓我去死。」
手臂上的傷看上去著實嚇人，我媽也有些心疼，語氣軟了一些：「誰還沒有犯錯的時候，你就不能原諒大志一回嗎？他剛剛還說等你爸爸出院了，給我們二老在醫院附近換一個大房子呢。」
我就知道，我媽不會沒有理由地站在我老公那邊。
想起寧靖那句有錢能使鬼推磨，萬萬沒有想深陷其中的竟然是我媽和我。
「媽，為了個房子，哪怕我被他打死你也願意是嗎？」我聲音已經哽咽，我不知道我媽怎麼會因為錢把我看得這麼輕賤。
我還沒有聽過哪個父母見到自己女兒被丈夫打，不幫女兒出氣反而要女兒繼續忍受的。
我媽被我說得也有些羞愧，「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好了媽，陳沫現在在氣頭上，我還是過兩天再來吧。」
在我和我媽相持不下的時候，我老公又藉機假裝了一次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