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資的眼淚動不動就滿面

小資的眼淚動不動就滿面（作者苗煒的一個譏諷）在google上檢索"淚流滿面"，共得到55000項查詢結果。這讓我小吃一驚。55000項查詢結果是什麼概念呢？至少可以說，在現代人的情感生活中，"淚流滿面"已是相當重要的一個內容--我在google上搜索"滿面春風"，僅得查詢結果14300項，搜索"大笑不止"，僅得查詢結果6640項……當然，我同時發現，如此龐大的用量本身也說明，"淚流滿面"已是一個很爛的漢語--內文不說，光是出現在大小媒體標題上的"淚流滿面"，已令人備感荒誕。"一台電腦讓我在異鄉的小屋裡淚流滿面（某報）"，為什麼呢？"參觀了'性文物博物館'一位醫科大學的女職工甚至禁不住淚流滿面（某刊）"，又是為什麼呢？細細看完如此標題下全部文字，我依舊迷惑茫然，不知所云。更加諸如"讀今何在的《悟空傳》，我感動得淚流滿面"之類的感嘆，我相信今何在本人其實未必買賬--他的《悟空傳》又不是催淚瓦斯；還有那位"在替貓狗等寵物實施安樂死時，女主人淚流滿面"句子中女主人想來也會惱火："世貿大廈被炸那天我也淚流滿面了--你怎麼不說？"我的記性很爛，可關於"淚流滿面"，我清楚記得的，是某報一篇歲末編輯手記的標題。那標題最強勢地激活了原本一直沉睡著的"淚流滿面"--那個標題說"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面"。我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很煽情的標題。可隨後各種紛至沓來的瘋狂"copy"，令這原創頓時黯然失色--從"總有一種聲音讓我們淚流滿面"，到"總有一種回憶讓我們淚流滿面"；從"總有一首老歌讓我們淚流滿面"，到"總有一種虔誠讓我們淚流滿面"……最後，到了就連"名詞"也艱窘難堪的時刻，乾脆就出現了諸如"總有一些東西讓我們淚流滿面"之類含混的指涉--"東西"？什麼"東西"？如果你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不知道，你又是個什麼"東西"？至此，我終於明白，其實不只"淚流滿面"，但凡那種大面積傳播的公用語詞，其原有"義項"常因其"公用"時間過長，而遠離其本真。對此，除了放棄，別無他法。而且，就算不"公用"，諸如"淚流滿面"之類的"具象動詞"也不宜亂用……常識告訴我們，果真悲哀，何淚之有？喬治·哈里森死了，可以想見的懷舊風暴如期而至--一位fans在論壇里寫："與癌症鬥爭多年，終於投降，我在聽他的《挪威大森林》，淚流滿面……"我正預備長嘆三聲，卻聽見隔壁的frankmw(苗煒)怪異嘆氣："你們小資的眼淚，動不動就滿面……"說得對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