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耀,你這話什麼意思?」

「越冥,現在你再不承認又有什麼意思?」安冷耀不屑地抿了抿嘴角,「當日在音千落的宴會上,我險些入魔,你卻認為我是想藉此機會取音千落的性命,於是對我下了魔咒,不是嗎?」

「什麼?我並沒有這麼做過。」越冥矢口否認,「當日你確實險些入魔,但由於及時制止並未造成什麼動亂,雖然琪悠指控是你心懷不軌,但我並未相信。當時,我只想讓你好好休養,怎麼會對你下魔咒?」

安冷耀聽著越冥的解釋,心裡卻一個字也不相信:「越冥,敢做不敢當!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越冥望著安冷耀冰冷的容顏,不禁苦笑。現在,無論他解釋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一邊的君諾塵雙手抱在胸前,看著這一幕幕的發生,臉上仍是露著慣有的笑意。這世上還有什麼會比曾是肝膽相照的朋友卻反目成仇更有趣的畫面呢?

安冷耀的劍尖始終指著越冥,在燈光的映照下透著寒意。越冥的目光轉向正對自己的劍鋒,他突然用左手緊緊握住劍鋒,安冷耀本能地收回了自己的劍,但劍尖仍是割破了越冥的手掌。

「你……」安冷耀一時間並未明白越冥的用意,眼見越冥向他一步步走來,每走一步,左手便有幾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越冥終於來到安冷耀身旁,他抓起安冷耀的左手,將自己的鮮血滴到安冷耀的掌心處,並問他:「這回,你願意相信我了嗎?」如果安冷耀的魔咒的確是自己所下,那麼當自己的鮮血滴到對方身上時,對方應該會有反應。

血的腥甜氣息湧入到安冷耀的鼻腔,安冷耀卻沒有感到什麼異樣!這是為什麼?愣住了。

不是越冥,不是他對自己下咒,那麼……

安冷耀低頭看著掌中的鮮血,他感覺自己清醒了幾分。

安冷耀的目光忽然轉向君諾塵,然而君諾塵卻未見一絲異樣,只是淡漠地看著他。

「是你。」安冷耀冷聲說道。

「是我。」君諾塵平靜地回答,語氣里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你……為什麼?」安冷耀問,畢竟在不久之前,這個男子還是他最為信任感激的人。

「你說呢?即使我不說,你也該明白幾分了,不是嗎?」君諾塵反問道,「小耀,我們不過都是各取所需。我承認,我是利用了你,也讓你遭遇困境。但是,我卻也幫過你,不是嗎?」

安冷耀站在原地,心中有千百種情感湧上心頭。他說不出自己此時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只是覺得一片冰冷。什麼是「各取所需」?不,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君諾塵甘願幫他,對他視如己出,他在心裡都感激銘記,日後一定會回報於他。但是,他卻未曾想過那個人自始至終都在欺騙他!

可是,他現在又能如何?父仇未報,他絕不能頹廢沮喪。

越冥這才完全明白了一切,原來他與安冷耀之間的矛盾也皆因君諾塵。早在音千落的晚宴上,那人就已布好了一切,只等著他們走入陷阱!而他竟然到此刻才清楚所有的真相。

「耀,他在利用你,你不能相信他!」越冥大聲對安冷耀說。

安冷耀有些茫然,他只覺自己彷彿站在崖頂,四周皆是萬丈深淵,進退維谷,不知所措。他抬眼向越冥看去,那個少年正擔憂地望向自己,掌中的鮮血紅得刺眼。

「冥……」安冷耀低低叫出聲。

越冥面容沉靜,他注視著安冷耀,即便他二人之間早已有著誤解仇恨,但他的目光依舊熾熱溫暖,一如他們曾經肝膽相照的歲月里那樣平靜。他希望與自己的朋友能重拾昔日友誼,除此之外,別無所求。什麼恩恩怨怨,什麼陰謀誤解……這些,倒底不如友情來的珍貴美好。

安冷耀也不由得憶起他們二人朝夕相處的時光,那些日子,的確不忍捨棄。記憶里的那個玩世不恭的男孩對自己一直以誠相待。在無數個寂寞孤獨的寒夜裡,在失去親人,寄人籬下的日子裡,都是這份友情予他力量。而自己,也曾在心裡發誓,要傾盡所有守住這份情誼。

可是,這個給了自己無數溫暖的少年卻又為何是他苦苦追尋的仇人之子?

安冷耀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一邊是父親的血海深仇,一邊是患難與共的朋友,他不知如何選擇。

君諾塵自然看出了安冷耀的動搖,哈哈一笑:「安冷耀,我到底還是高看了你。原以為,你經歷這麼多日的思來想去,應該早已下定決心,卻沒想到,在面對越冥之際,你還是沒有定論。安天闊是那樣一個驕傲自負的人,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難負大任的兒子?你身負殺父的血海深仇卻不報,反而面對一個險些奪去你性命的『朋友』如此舉棋不定。」

安冷耀身體微抖,面色發白,他咬著自己的嘴唇,出血了卻沒有感覺。

「君諾塵,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蠱惑人心!」越冥怒聲說。

安冷耀的腦子一片空白,耳邊只回蕩著君諾塵的話語。他心中一震,忽然發覺自己的確懦弱。從小到大,他心中無不在想著為父親報仇血恨,但自從得知真相后,他卻又因所謂的友情屢次退縮。身為男子,本應頂天立地,而今,他卻連父親的仇都甘願忍下。這樣的自己,的確難堪大任。

「安冷耀,我承認,我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利用過你。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我從來沒有想阻礙過你為安天闊復仇。相反,我說過,我還可以幫助你。所以,到底該怎麼樣選擇……我相信你明白,是不是?」君諾塵顯得很誠懇。

這一刻,安冷耀的頭腦是從未有過的清晰明了。那些情誼與友情都已在他的心裡一一消散,在經歷了這麼多后,他也不可能再說服自己與越冥回到曾經毫無芥蒂的歲月里。至於君諾塵,其實早在他與越冥相見時,通過他們之間的對話,他就已經明白了許多事情。細細想來,從他與君諾塵的第一次見面起,那個人的嘴裡總是或多或少地透露出安天闊的事情,就已經是引領自己一步步踏入恩怨之中。如今他之所以明白這一切,也的確因君諾塵這一路來的暗中牽引。許多他所遭受的困境,也因那人的一手安排。如此算來,他似乎該對這人恨之入骨,在越冥出手時,他也不該救他。可是,確如君諾塵所言,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幫助自己報仇的人。

安冷耀不禁閉上雙眼,在心中已然下了一個決定。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不再去看越冥,只是一步步站到了君諾塵的身邊。他心裡是恨著君諾塵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抓住了自己的要害。安天闊一事牽扯到魔界王室,他僅憑一人難以對付越冥手下的千軍萬馬,必須要有人協助。而這人,只能是君諾塵。

「安冷耀,這是你的決定?」越冥輕聲問著,他心裡是無盡的悲痛。

「越冥,事已至此,我無法再說服自己放下一切。曾經,我是想過放下,但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當日你的那一劍,早已斬斷了一切,曾經那個安冷耀已死在你的劍下。」安冷耀沉聲說,「從現在起,我們再不是朋友,只是敵人。」

當他說著這番話的時候,他也彷彿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從體內流失,是曾經的友情。這一瞬間,他終於可以真正地說服自己告別過去的一切,完成自己的心愿了。然而,他卻不知這樣的結果該悲還是該喜。

越冥面色蒼白,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只希望眼前的這一切皆是夢。

安冷耀見越冥痛苦的神情,心裡雖隱隱感同身受,但卻努力壓下這種情緒,他再也不可能做回原來的自己了。

「越冥,你若如此痛苦,不如交出手中大權來彌補殺父之仇。這樣,或許我也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安冷耀看似漫不經心地說著,他知道自己在試圖激怒越冥。

越冥注視著對方,開口:「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恨我,更恨我的父親。但是,安天闊的事情事出有因,他背叛魔界,不得不殺。你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應當理解。」

「理解?」安冷耀反聲問道,「你們一家殺了我的父親,讓我怎麼理解?他不過是想走更好的路,坐上更高的位子,那又如何?」

「你終究是沒能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一心被仇恨所蒙蔽。」越冥搖了搖頭,「耀,我不願與你為敵。可是,倘若你做出有違天理的事情,我也不得不同你對立。」他畢竟身份不同尋常,不可能只情義用事。魔界的安定永遠是他第一考慮的事情。母親已經死了,他不能讓她的在天之靈失望。

「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安冷耀重新抬起手中的寶劍,這一回,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劍向越冥刺去。越冥敏捷避開,冰冷的劍刃擦身而過。

安冷耀心知自己身中魔咒,再加之傷口未愈,這一戰他不會佔多大的便宜,但他並不畏懼。為了父親,他拼盡全力也要一戰,不會有絲毫退縮。

君諾塵並未急於出手相助安冷耀,反倒在一邊隔岸觀火。安冷耀重傷未愈,但出手速度並不慢,一時間與越冥勝負難分。可君諾塵看得出來,越冥到底還是記掛著友情,幾次在安冷耀進攻的空隙間,他明明有反擊的機會,卻一直只守不攻。

君諾塵眼裡閃過一絲寒光,他輕搖羽扇,面上只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越冥,你還不出手?」安冷耀一個閃身,用手中的劍指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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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櫻之前塵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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