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大幻術
晉陞大為詫異，他選中此地，是考慮過衛梧的承受能力的，但衛梧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對。意識到問題，他立刻就要攝衛梧起來，可還沒來得及出手，衛梧就往下一沉，整個兒沒入了湖水裡！
「孽畜！」冷意染上眉梢，晉陞瞬間收起玩笑之色，輕揮廣袖，隨手一掌拍向湖面。
刺耳的碰撞聲中，冰屑飛濺。
「嗯？」晉陞快走幾步到湖邊。
瞬間工夫，湖水竟已結成了厚厚的寒冰，被強悍的掌力攻擊，冰面只破了條裂縫，正常情況下，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這是……
一絲驚喜之色自眸中滑過，轉而變作遲疑。
時機不對，地點不對，眼下全無準備，實在不宜貿然動手。
可是再耽誤下去，衛梧定難活命。
晉陞沉默片刻，翻掌聚氣，狂風驟起，一道巨大的白色閃電出現在他手中，猶如冰雪長劍。
劍無聲地劈下，冰面在電光中消融，水波重現！
衛梧重新浮出湖面，幾乎成了冰人，隨她一起浮上來的還有一個龐然大物，那怪物通體雪白，蹲在湖上就像是座小島，外皮粗糙，凸眼闊口，猩紅的長舌將衛梧緊緊地捲住。
冰蟾！
衛梧被凍在一層薄冰里，身上命火閃爍不止，正是這命火吸引了冰蟾，冰蟾乃頂級凶獸，愛用生靈命火鍛煉丹力，所以衛梧才有命在，也幸虧她已達聚氣九層，在水裡這麼久，並未窒息而亡，但情況很不妙，命火正在一點一點被冰蟾丹力消磨掉，越來越微弱，彷彿隨時都要熄滅，一旦命火被完全吞噬，就是衛梧殞命之時。
衛梧自然不會放棄掙扎，她催動命火與冰蟾抗衡，聚氣都帶出了風聲。
晉陞抬起手，又緩緩放下，額上漸有汗意。
隨著時間流逝，衛梧的臉漸漸地蒙上了死氣，唯一生動的，大概就是眼裡的騰騰殺氣。
——草你！
以上兩個字，是衛梧此刻的真實心理寫照，她認出冰蟾，也看出晉陞的遲疑了。
這事能理解，丹神境大修固然可以殺了冰蟾，可冰蟾一死，內丹就失去價值，眼下他毫無準備，冰蟾遁逃又快，選擇袖手旁觀才正常。
但衛梧還是堅決地認為此人有責任。
要不是他把自己丟進湖裡，自己能這麼倒霉嗎？
想死的時候死不了，不想死的時候接到催命符。衛梧哪肯甘心，體內命火居然被刺激得旺盛起來，身上的薄冰「喀嚓」碎裂。
命火同樣刺激了冰蟾，它鼓鼓腮幫，「呱」地叫了聲，寒氣再漲一分。
衛梧恨不能像小說里那樣來個主角光環爆發，一舉幹掉冰蟾和晉陞，奈何現實是殘酷的，命火還是一點點地弱下去。
淡定，淡定，大概自己這兩輩子都是配角命，正好去地府找判官老兒理論，至少下次要撈個主角當。
自知凶多吉少，衛梧儘力寬慰自己，感覺身體越來越虛弱，她磨磨牙，左看右看，見猩紅的冰蟾舌頭纏在身上，索性低頭，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呱——」冰蟾的叫聲響徹雲空。
帶著滿嘴腥味，衛梧「撲通」掉進湖水裡。
「威武！」晉陞的聲音。
重新被冰蟾丹力抬上半空，衛梧知道自己徹底要完，她呲呲牙，正打算罵兩句不雅的話當遺言，卻看到了一柄碧色長劍。
華麗的碧劍衝天而起，拖著長長的雪色流蘇劍穗，在真氣催發下化成巨大的劍影，劍光染綠了視野。
丹神境大修展露至高修為，撼山倒海之力引得大地顫動不止，長空雷鳴，雲間電光如龍蛇般遊走。
閃電在劍尖閃爍，轉而化為劍氣劈下，斬斷束縛衛梧的丹力！
.
衛梧反應得快，脫身之後就用盡最後的力氣朝岸上逃，迎面一道白影掠過，然後，她手中多了樣東西
「幻術，不屬攻擊術。」聲音略沉，帶著些無奈。
風、雷雙重命力作用，罡風玄雷未曾停歇，晉陞懸浮在空中，袍袖被風鼓起，電光閃爍間，俊臉被襯出十分肅穆之色。他已經沒有精力再關注衛梧，左手指尖蓄雷電之力，按在冰蟾頭頂，右手二指虛虛地朝半空一劃，碧色長劍自半空墜落，竟然變成四柄，分四個方向插入湖水中，繼而湖上風起，空中靈氣迅速變得充沛。
聚靈陣。
想到方才那句沒頭沒尾的話，衛梧不解，低頭看手中之物，發現那是道一次性的高級信符，呂長笑手中應該也有一個，這次他純粹是被逼出手，如果失敗，可以聯絡呂長笑帶自己離開無涯地。
此人還算厚道。衛梧鬆了口氣，收起信符，一邊調息一邊觀察情況。
冰蟾被結界困住，又受到力量壓制，陷入狂躁狀態，晉陞很有分寸地引導它提升丹力，在丹力提升到極致的那一刻，迅速祭出了五行命燈。命燈中盛著衛梧分離的三縷命火與白氏修士贈予的真水，還有一道耀眼的紅色丹光，想來便是晉聲提過的火雁內丹。
水火相剋，一旦相遇，必定要將對方徹底壓制，冰蟾感應到火雁丹力，彷彿找到了突破口，丹力徹底爆發。
時機已到，晉陞移開放在冰蟾頭頂的手，罡風與雷電隨之消失。他凌空坐下，朝命燈彈指，一縷命火與真水便脫離命燈融合到一起，再與兩股凶獸丹力融合，四股力量互相糾纏、較量，最終匯成一股，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流向他體內。
衛梧看得冷汗直冒，差點窒息。
很明顯，他是利用火雁丹力中和冰蟾丹力，再用修士的命火與真水做媒介來達到目的，從頭至尾，幾股力量必須保持平衡狀態，過程無疑是非常危險的，其中分寸半點錯不得，好在他把握得精準，暫時還算安全。
也只是暫時。
衛梧很清楚，自己修為不足，抽出的三縷命火遠遠不能滿足條件，一旦命火與真水的力量失衡，後果是毀滅性的，他正在儘力控制份量，如晉聲所言，換自己親自上，還能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衛梧咳嗽兩聲，無恥地朝晉陞抱拳：「前輩，這真不是我忘恩負義，融合命格就是找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謂作死，你非要作死，我總不能拿小命陪你玩，你別怪我啊。」
晉陞當然不能回應，只是嘴角微微抿了下，臉色有點不好看。
衛梧害怕影響他，不再說話，揣著最後一點良心琢磨。
當務之急，是保證讓他安全地進行實驗。事發突然，這個地方不夠隱蔽，隨時都可能有人來，一旦被人發現，那就危險了——誰也不會介意讓修真界少一個丹神境大修。
無涯地深處活動的多是高手，衛梧修為不夠看，也只有幻術勉強能應付，奈何她現在丹田真氣空空，實在有心無力，別說遇到高手，遇到凶獸都很難保命。
其實就算真氣恢復，要長時間維持大範圍的幻境也不可能。
衛梧在岸上轉來轉去思考，還是一無所獲，等她回過神，卻又被嚇了一大跳。
晉陞的氣息居然消失了！
不會吧，這就掛了？衛梧心頭一緊，慌忙掠過去查看，不料剛到湖心，晉陞的氣息又出現了，衛梧登時醒悟，原來之前他隨手布置的那個劍陣還有隔絕氣息的作用。
隔絕氣息就用隔離陣吧，他卻用聚靈陣，引出虛驚一場。
衛梧皺皺眉毛，突然神色大變，電光石火之間，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聚靈陣最大的作用，無疑是快速聚集靈氣，靈氣可以用來支撐陣法，可以做法器動力，還可以……煉為真氣！真氣越精純，攻擊時威力就越大，精純的真氣需要經過反覆煉化才能獲得，所以丹田的儲備作用很重要。
可是幻術不同！
「幻術，不屬攻擊術。」
單純的幻術並不能攻擊人，不攻擊，意味著它對真氣的純度要求不高，只需將靈氣初步煉化。長久以來，修士都下意識地追求更精純的真氣，竟忽略了，有些術法其實並不需要，沒人意識到這個簡單的道理，就是因為思維慣性。
困擾多時的結被解開，衛梧彷彿看到了另一個陌生的、精彩的世界，心中豁然開朗，她當場納氣，陣中充沛的靈氣湧入體內，經過最簡單的煉化就變成了真氣，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大片幻境如地毯般鋪開，無邊無際，接天連地！
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沙漠大海，行人鬧市，朝雲晚霞……幻象一片接一片呈現，變化多端，五彩繽紛。
無論如何變化，無懼時間流逝，體內的真氣始終源源不絕！
這，才是屬於我的大幻術。
衛梧看得入迷。
經歷兩場大戰，她的真氣、體力均透支過度，容顏慘淡，青衫破爛不堪，長發濕濕地貼在臉上和肩背上，模樣甚是狼狽。
可那狼狽的人站得穩穩噹噹，目蘊神采，臨風遠眺，一身意氣無處掩藏，彷彿正一步步地走上修真界最高、最炫目的舞台。
大陣可布大幻陣，小陣刻在靈飾或者劍上，更可隨身催發、移動，機動性更強。
半部《太初幻集》，讓她初習小幻術，再有吳秋水親自指導，傳授訣竅，直到今日，晉陞留下的提點，終於徹底解決了真氣不足的難題，從今往後，她才是真正走上了幻、劍雙修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