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玩我的吧

經過考慮，衛梧最終還是打消了使用大型幻境的念頭，此地屬於無涯地深處，活動的人少，但不排除一些大修記得湖的位置，如果湖突然消失，反而容易引人懷疑。

微波蕩漾，幻境遮掩了湖心的異常景象。

半空中，丹力與命力融合成細細的線，一絲絲沒入晉陞體內。實驗已進行了兩日兩夜，有驚無險，然而過程並不輕鬆，由於心力消耗巨大，晉陞的臉色越來越慘淡，飽滿的額上有汗粒，可見艱難。

衛梧枕著雙臂，躺在水上看他。

聚靈陣，是最後的指點。他早就料中自己修幻術會遇到的問題，照此人的脾性，大概是要玩自己一番才肯說的，不料冰蟾意外現身，倉促間只來得及留下那句提點。

同時，這也是一場試探。若自己沒打算留下來保護他，而是趁機跑路，就不會發現劍陣中隱藏的奧秘，可見此人心眼小得不能再小。

「都要死了，還斤斤計較啊。」衛梧感慨。

真氣不足的問題得以解決，意義重大，卻不代表這就夠了。幻術需要粗糙的真氣，劍術卻仍需要精純的真氣，兩種真氣不可能同時存儲在丹田內，這意味著，劍術與大幻術不能同時使用。

放棄劍術攻擊，這樣的大幻術絕不是衛梧想要的。

如何兼顧兩種真氣，讓它們同時存在，同時運轉，又能彼此區別、配合，是下一步要考慮的問題，這涉及到實用性，攻克這個難題，自己的大幻術才能達到隨心所欲施展的境界。

丹田納氣更適用於劍術，幻術需要另一套真氣系統，為避免一心兩用，這套系統務必要簡單，可惜自己沒選修醫術，大概需要回去找小白幫忙。

衛梧正思考著學術問題，湖邊就有了動靜，一群人陸續現身。

「怎麼樣？」

「沒有發現。」

……

看到那群人，衛梧當場流下冷汗

.

來的是兩撥勢力，其中一撥是由煉波女姐弟帶隊的鬼島高手，共四人；另一撥人來自白氏，所有人都穿著清一色的玄色校服，共有六人，白雲賦被兩個年長的修士護在中間，陸闌珊和孟省沒跟來，大概是因為他們修為太淺，不適合來這裡。

衛梧也知道不能慌，有劍陣隔絕氣息，只要他們沒發現異常，自然會離開，衛梧對自己造的幻境還是很有信心的，對如今的她來說，將幻境維持幾個月都沒問題，於是衛梧慢慢地躺回去，打算看熱鬧。

這些人怎麼湊到一塊兒了？

衛梧正在奇怪，就聽白雲賦道：「冰蟾向來罕見，海姑娘確定消息可靠？」

「我的人不會出錯，」煉波女捋了下手臂上的彩貝串，「晉陞必是聽到消息才趕來的。」

兩人說話間，海潮和其餘修士紛紛坐下來歇息，各自拿出靈獸肉乾或者大能丹補充體力，兩撥人圍成大圈，彼此之間又保持著微妙的界限。

他們也在找冰蟾？衛梧心道，這煉波女還挺痴情。

煉波女走到白雲賦身旁：「又是火格命又是冰蟾，晉陞到底想幹什麼，白公子就不好奇？」

「當然好奇，」白雲賦保持著世家公子的風度，略略朝她側身，微笑道，「也不知道威武怎樣了。」

煉波女眼波浮動：「這個么，晉陞護她得緊，連我這個老相好都要靠邊，我看白公子恐怕會失望。」

白雲賦道：「晉陞是利用她，她遲早會明白。」

「晉陞對火格命執著已久，要做的事絕對不簡單，冰蟾與火格命，屬性是絕對相剋啊……」煉波女停了停，挑眉，「你若真在意她，又怎會袖手旁觀？說到底，你還是不肯為了她得罪晉陞，她的性命對你而言也不過如此，你在意的是火格命吧？」

白雲賦反問：「海姑娘對火格命沒有興趣？」

「有興趣，」煉波女爽快地道，「但若是不能為我所用，那也不能為晉陞所用，更不能為別人所用，白公子你說呢？」

白雲賦平靜地道：「這麼想的人很多，白氏不願與晉陞對上，也不會阻止海姑娘有這樣的想法。」

你娘的渣渣！衛梧做個握槍的手勢，在心裡將此人斃了一百遍。

「白公子是真男人，夠無情，」煉波女笑容明朗起來，「晉陞修為已臻丹神境，再得火格命，空林島就不再勢單力孤，這對我們不是好事。」

「海姑娘的意思？」

煉波女語氣輕鬆，「搶在晉陞之前找到冰蟾，或者助我除去火格命，不能讓他如願。」

白雲賦微微彎了唇：「海姑娘是真女人，夠無情。」

「白公子過獎，」煉波女毫不介意，「無論晉陞想做什麼，他失敗，對你們都沒有壞處。」

敢情找冰蟾是別有目的啊，姐姐你這樣真的好嗎？！衛梧擦了把汗，同情地望著晉陞。

白雲賦也不是吃素的：「對白家沒有壞處，對鬼島也是。」

煉波女若無其事地道：「聖島從不插足中陸界的事。」

白雲賦「嗯」了聲，似乎很理解的樣子，轉移話題：「聽聞荒天教慕教主晉陞丹神境了，想必攝魂王更關心這個。」

自從秦曲幹了攝魂王，鬼島與荒天教關係就很惡劣，直到慕江山上台才有所緩和。煉波女聞言，面不改色地道：「慕江山直破丹神境二重，白公子就不覺得奇怪？」

「丹神境二重？」白雲賦皺眉，「海姑娘怕是弄錯了。」

丹神境修士晉陞非常困難，這五百年過去，晉陞都才升到三重，慕江山剛破鏡就直升二重，任誰也不會相信。

煉波女道：「白公子信也罷，不信也罷，到時自有分曉。」

見她不似說笑，白雲賦眉頭皺得更緊，這事太不可思議了。

煉波女回到原話題：「我們能趕在晉陞之前找到冰蟾最好，若不能，就只好從火格命入手，白公子若不希望火格命成為他人的助力，不妨考慮我的提議。」

白雲賦淡聲道：「晉陞不是好惹的。」

「我們當然不會惹他，」煉波女笑得猶如塗了毒藥的鮮花，「可你別忘了，有人更不希望晉陞做大，畢竟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秦曲下落的人，撇開幻姑的事，他與秦曲還有幾分交情。」

白雲賦道：「你想借慕江山之手殺她？」

煉波女道：「此番荒天教的人也來了，但他們對聖島諸多防備，白公子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

衛梧翻身跳起來，再擦一把冷汗。

卧槽卧槽，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萬一被發現，不是逼著他們來滅口嗎！

煉波女等人沒打算停留太久，只休息了半小時左右就紛紛起身，準備離開，衛梧見狀悄悄地鬆了口氣。

「有火性氣息！」一位白氏家老突然開口。

被發現了？衛梧嚇個半死。

好在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一頭怪獸慢吞吞地走出林子，竟然是先前那隻小火貔貅，它之前在衛梧手裡受了打擊，還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大概是要到湖裡喝水。

「火貔貅！」幾雙眼睛同時亮起來。

衛梧反應過來，無奈地攤手——小傢伙，撞到這些大佬手上，算你倒霉。

火貔貅乃稀世靈獸，渾身是寶，但凡有點閱歷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只剛出生不久的小貔貅，不論是捕殺它，還是馴服了帶回去，都有數不盡的好處，不是所有人都和晉陞一樣大方的。

那小火貔貅也發現了眾人，馬上戒備地退了步，前爪示威似地刨兩下地，將地皮都拍得顫動起來，嘴裡吞吐著火苗。

三名白氏修士圍過去，海潮連忙看煉波女，煉波女大方地揮手：「既是白老發現的，白老先請。」

那白氏家老也不客氣，呵呵笑道：「那就多謝海姑娘，老夫煉了個東西，正需要它身上兩件材料。」

小貔貅才成長到中級，哪敵得過一群內丹修士，它幾次妄圖衝出包圍都失敗，一時慌不擇路，居然踏著湖水朝衛梧這邊衝過來！

衛梧登時措手不及，這片湖水是她刻意營造的幻境，如今突然闖入外來客，猶如一塊石頭落在平靜的水面上，生生地砸出了破綻。

白雲賦先察覺：「嗯？這湖不對！」

小貔貅狼狽地在水中奔逃，濺起的水花與波紋與周圍湖水完全不和諧，湖心的水面彷彿單獨成了一片。

煉波女見狀笑了：「好高明的幻術，威武姑娘別來無恙？」

浩瀚的真氣卷過來，幻境被成片地摧毀。

無數幻象碎片朝四周飛散，衛梧狼狽地現身，她瞧瞧眾人，訕笑著舉起手揮了揮：「大家好啊。」

……

.

所有視線都集中在衛梧身上，壞事的小火貔貅也呆在水中，瞪眼望著她

衛梧回頭看了眼，幻境被完全摧毀的剎那，她及時動用了大幻術，藏起了晉陞的身影，但這樣一來，她就不能用劍術了，等於毫無抵抗能力。

白雲賦也沒料到自己一句話會坑了她，所有謀划都被當事人聽見，場面一時尷尬無比。

「那個，」衛梧咳嗽兩聲，真誠的望著他，「賦哥，晉陞只是想借命火而已，你看，我還活著呢，沒打算跟他混，你要不要考慮娶我？」

白雲賦：「……」

「看來威武姑娘都聽見了，」煉波女笑道，「你覺得，這麼說就能保命？」

「哪有，我什麼都沒聽見，」衛梧拍胸脯，「其實我早就想進白家效命了，聘禮我給你減半怎麼樣？」

……

有你這樣迫不及待的嗎！白氏眾人臉皮抽搐。

白雲賦抿緊了唇，似乎是想笑。

此人心黑，衛梧嘴裡這麼說，心裡也防備著他，並不敢過去，她取出晉陞給的信符：「晉陞就在附近，我覺得，你們殺我不太現實，還是去搶冰蟾比較好。」

「……」眾人一時沒有輕舉妄動。晉陞極其重視火格命，又對外放過話，真觸了他的逆鱗，丹神境大修任性起來，殺一兩個人出氣很正常。

「這裡有隔離氣息的劍陣。」一名鬼島修士說道。

「小小手段，讓諸位見笑。」衛梧馬上主動承認了，揮手撤陣，四柄劍自湖中飛起，回到她手中。

眾人不知這是幻象，感應到她外放的氣息，沒有起疑，真實的劍陣仍將晉陞的氣息隔絕在內。

白雲賦看著她手中的信符，微微搖頭，沒說什麼。

「何不用信符請晉大修回來？」煉波女卻不笨，直接點破，她走上前兩步，「誰知這信符是真是假，或許，又是威武姑娘的雙重幻境呢。」

話說完，她突然拍出一掌，衛梧的身影破碎。

真實的衛梧出現在湖邊，若無其事地朝她豎起大拇指，笑嘻嘻地稱讚：「海姑娘真是好眼力！」

煉波女眼神一厲，接連再拍兩掌，湖上幻境接連破碎，好像畫卷被層層撕開，變化不大，但只要留意，還是能看出不同。

多重幻境！

眾人算是大開眼界，都望著衛梧，一臉「這貨果然奸詐」的表情。

煉波女上過當，衛梧早就防備著她，多設了好幾層幻境，晉陞和冰蟾還是被藏得嚴嚴實實。

估算真氣，煉波女覺得差不多了，收手笑道：「如果信符是真的，你怎麼不用啊？」

「既然你懷疑是假的，怎麼還不動手？」衛梧將信符彈得「啪啪」響，「說實話吧，你們殺我太容易，晉陞都來不及趕回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白氏，鬼島，誰來動手？」

所有人都沒有動。誰下手，誰就是將來承受晉陞怒火的對象，臨時結盟本來就不可靠，鬼島與白氏，彼此之間根本沒多少信任，誰能保證對方不會將消息泄露給晉陞？

「一場誤會，」那位白氏家老終於「哈哈」笑起來，道，「晉大修是尋冰蟾去了吧，何必打擾他老人家，桐山派與白氏交好，威武姑娘與大公子情投意合，算是一家人，若有需要幫忙之處，不必客氣。」他拍著白雲賦的肩，「大公子說呢？」

他是決定站在衛梧這邊了，既然不想動手，不如順勢賣個人情，衛梧擺明是在向白氏求救，比起得罪晉陞，白氏若能得一個火格命進門，有益無害，他倒不怕晉陞知道方才的事，只要表面關係能維持，晉陞應該也不想與白氏起衝突。

白雲賦微笑著「嗯」了聲：「五叔說的是。」

煉波女冷笑：「打的好算盤，你當她真會進白家？」

白氏家老笑道：「年輕人的事哪裡說的准，老夫不過是喜歡這孩子罷了。」

誰都知道衛梧是在看形勢說話，但就算她最終不進白家，這次維護也是個大人情。

煉波女甚是不甘，奈何白氏已經站到對面了，算計註定不成，她衡量半晌，似乎是要放棄，不料就在此時，湖面「嘩啦」一聲響，眾人同時轉臉看，原來小火貔貅從水裡蹦了出來。

突兀的水花再次出現，周圍水面卻無漣漪！

「幻境，還是幻境！」海潮叫。

這特么是來玩我的吧？！衛梧差點暴走，簡直想宰了那隻壞事的貔貅。

強悍的力量鋪天蓋地而來！

發現古怪，眾多內丹大修同時出手，幾重幻境都被轟得乾淨。衛梧為了維持大幻術，沒用丹田真氣，在內丹修士的威壓下，根本連動也動不了，眼看就要被真氣掃中，一道柔和的力量從旁邊捲來，將她掀開了。

「晉陞？」煉波女驚訝。

晉陞的身影徹底暴露，他依然端坐在空中，半抬右掌，面色慘白，唇角沁出一縷血絲，正是分神導致的後果。

面對此等場景，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走。」晉陞輕喝，並指往上一抬，四柄碧色長劍自水中飛出，直取兩名鬼島修士。

兩修士大驚，慌忙退避，無意中讓出了一條生路。

「他在練功！」有人激動地叫。

在場的都是高手，縱然沒猜到全部事實，也能看出晉陞處於緊要關頭，明晃晃的機會擺在眾人面前，誰不動心？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數道殺氣蔓延，捲起一陣寒風！

衛梧看看生路，果斷地轉身朝晉陞撲去。

火格命意外加入，打破了水、火命力的平衡，冰蟾丹力受到吸引，如同開閘的洪水，盡數湧入她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