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8

何生貴靠在自家沙發上，看著晚間檔電視劇，不時抹一抹眼淚。

人上了年紀，有時候是越來越刁鑽，有時候則是越來越多愁善感，和那老不死相反，她應該是後者。哪怕這電視劇里角色前一秒劍插左胸，后一秒就移形換影到了右胸，她還是忍不住為這個命途多舛角色的死落下了眼淚。

不過......這真能說的上是多愁善感嗎？她其實是聯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吧。

再聯想如今的安逸生活......

那個不算高大的年輕人的背影浮現在何生貴的眼前。

當初剛看到趙火的時候，她還以為看到了一個死人。

但是，在新怡相處數月後，他慢慢恢復了生氣。

而今天，他帶著那小姑娘上門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了兒子娶了老婆的錯覺。

這就是所謂的互相依靠吧。

然後，雖然不願意承認，那老不死在幫趙火恢復生氣這方面，確實比她多做了些事情。

他們三人，就這麼抱團在北方小城，在寒冰般的世道里尋求了一絲溫暖。

真希望這份溫暖可以多延續一會。

可惜，直覺告訴何生貴，這份溫暖，隨著那個暗中在新怡作亂的勢力的出現，已經將要消散。

「鈴鈴鈴——」

客廳座機響了。

「喂？」

何生貴急急去接起了電話。

「何阿姨。」

「火子？」

聽到趙火那有些沙啞的聲音，何生貴心中一緊。

「怎麼？」

「沒什麼......只是想多和您聊聊。您這幾天不打算出門吧？」

「是不打算......說真的，怎麼了？不可能沒什麼啊！」

何生貴急了。

「那就好。那麼，請開一下門。別掛電話。」

「......嗯。」

何生貴帶著滿腹擔憂把電話聽筒放下，去開了門。

門口，是一張平放在地上的符紙。

何生貴撿起符紙，關上門，回到電話處。

「這符是......」

「萬一我明天下午一點的時候沒有給你打電話，您就貼著這張符，去深zhen，找聯會吧。這張符的話，哪怕是深zhen那兒都沒問題的。」

「......火子......」

「如果這期間有人叫門，直接報警，然後找機會跑。對方如果以斗妖師的手段對付你，不用慌，他們會死的。」

趙火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令何生貴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到底......」

「何阿姨。」

「......」

「呼——雖然有點奢侈，我還是希望您能為我祈禱一下。」

「......我會的。」

「謝謝。那麼，祝您長命百歲。」

電話掛斷。

何生貴一時間生出了破門而出，去找趙火的衝動。

但她還是冷靜了下來。

「......火子......」

她坐了下來。

——————————————————

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吧。

趙火坐在城北新村二期二棟一單元門口，環視了一番。

最新的布置，一切OK。

......雖然可以當面和何阿姨說這些，可是他總覺得，那樣，他就放不開了。

趙火站起身。

此時，蜂擁而至的警察剛好開始封鎖不遠處的四棟。

哪怕雪花紛揚，也有不少好事之徒在一片肅然中人頭攢動。

那兒......

趙火嘆了口氣。

他現在無心在意其他了。

他邁開步子。

這漫天大雪，和前日何其相似。

不過，那次，他是去救人。

這次。

趙火的眼神在路燈造成的陰影的襯托下下顯得凌厲無比。

———————————————————

「呼，好冷好冷。」

城北新城某不起眼的角落，一處普通的房屋內，扎著小辮子的男子哈著氣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呼——啊——爽啊。」

北方的冬日總有暖氣相伴，配上厚實的被窩，快活似神仙吶。

武宮陵似乎沒有對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產生任何多餘的想法，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準備進入夢鄉。

不過，在徹底熟睡前，他還是忍不住，打開了電視機，同時解鎖了pad，邊聽著新怡台別出心裁的深夜檔新聞邊刷著本地的各大論壇。

......除了一些日常事宜，就是之前的二號實驗體那事啊。

光是電視新聞就算了，連論壇里，都不見這次事件的絲毫蹤跡，甚至於，不久前還在各論壇首頁的關於異常死亡的狗的帖子，也消失了。

看來，這次的事情，是準備冷處理了，警方應該慶幸這事情沒發酵到上一個那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對，這種事情鬧大，除了對愛搞事情的媒體，對誰都沒好處吧，

武宮陵又聽了片刻，方關上了電視。

他輾轉著。

「......嘖。傻不拉幾的。」

最後，他自嘲般地說了一句，便不再動彈，慢慢進入了夢鄉。

他還是期待期待那個小後生的回應吧。

—————————————————

12月12日，天氣，陰。

正午，十二點，城北新城一期。

昨夜的雪來得猛烈，去得突然，凌晨時分，下得最為兇狠的時候，它又戛然而止了。

武宮陵邊對手哈著氣，邊緩緩走向約定的地點。

根據聯會裡他們的人找到的資料，這個小後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連培訓都沒有，只跟過師父，也就稍微有點才能，第一次見面的印象也差不多是這樣，陰沉但不令人排斥的年輕人。

可是......

武宮陵本能地在那個位置前滯住了。

......情況似乎不對。

他盯著背影對著他的那個後生。

對方身上居然積著雪。

他肩膀上基本都是雪，如一樽雕像一般佇立在那裡。

「喂喂，你不至於大半夜就等在這裡吧？瘋了嗎？」

武宮陵忍不住問道。

「瘋了？嗯……這個詞倒是挺貼切的。」

趙火轉過身，印著深深黑眼圈的雙眼中透出的寒意令武宮陵不由一顫。

這傢伙......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對了。

「無論對我，還是對你們。」

趙火緩緩走近武宮陵。

「......呵呵。那麼，說服得如何了？」

武宮陵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咽了口口水，以自己的節奏問道。

「別急嘛，你們都釜底抽薪了，還在乎這個？」

趙火走過武宮陵，來到他身後，左手擋在雙眼之上，仰視難得現身的太陽。

「反正，都這個地步了，要不，你和我解釋一下吧。」

誒？釜底抽薪？抽什麼了？嗯……哦，實驗品的銷毀？不過你應該和那對姐弟非親非故吧……

武宮陵有些糊塗。

「解釋什麼？」

「是呢……就從......」

趙火抬起左手。

武宮陵這時才看到，趙火的左手是何等慘狀。

纏著的繃帶幾乎染成了黑色，黑色中，還時不時有鮮紅往外滲出。

此時，他的左手中正捏著一張符紙。

這......

下一刻，宛如憑空出現一般，趙火的頭上，出現了一個微型的饕餮，隨之出現的，是數張圍著它的符紙。

「你們到底用這玩意做了什麼實驗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