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譚雲山出生講起。
譚雲山出生在譚員外為那青樓女子置辦的外宅里,落地剛哭一聲,娘親便去了,譚員外一面吩咐人料理其後事,一面將譚雲山匆匆抱回譚家主宅——一來,剛出生的嬰孩急需乳母照料,二來,譚老夫人還等著抱二孫子呢。
譚員外回到譚府時,夜幕已至,他因心中急切,抱著譚雲山邁進譚府朱紅大門時,被門檻絆了一下。萬幸他抱得穩,但這一踉蹌總歸讓懷抱顛簸,因而襁褓中熟睡的譚雲山驟然驚醒,大哭不止。
就在這個時候,天邊忽然落下一顆星辰,那星辰同尋常泛著銀光的落星不同,竟在隕落中劃出一道赤色星跡。然而很快,更讓譚員外驚愕的事情發生了,那赤星非但沒有越來越遠,反而越來越近,就向沖著譚府墜過來似的。
彼時的譚員外站在譚府前院,呆若木雞地仰著頭,動也不敢動,最終眼睜睜看著那赤色星辰落進正堂身後偏西面的中庭花園。
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且那赤星雖亮,卻落得悄無聲息,懷中的譚雲山又仍在大哭,譚員外終是回過神,先按下疑慮,快步將譚雲山抱往後宅。
然而看見這顆落星的不止譚員外一人。
早在後宅等候多時的譚老夫人、譚夫人與叫來給孩子看生辰八字的神婆都清清楚楚瞅見了落星,於是當譚老夫人抱著孫兒稀罕不夠時,神婆非常煞風景地說了一句——赤星落,家道歿。
神婆都不用再看生辰八字,篤定地說,這個嬰孩就是災星,譚員外抱著它回來,那就是把災星請進了宅。
譚家五代單傳,對這個二寶貝不知盼了多久,哪是神婆一句話能左右的,故而譚老夫人和譚員外都非常生氣,轟走了神婆,權當沒聽過那些渾話,譚雲山則交由譚夫人和乳母照料。
一晃到了十四年前,也就是譚雲山六歲的時候,適逢中秋,譚員外和譚夫人在梨花亭中賞月,左右伺候的丫鬟家僕忽地紛紛軟倒,就地酣睡,而後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翩然而至。那老者仙衣飄飄,乘清風,踏雲彩,自是神仙無異。
他告知二人,譚雲山出生那年落在譚府的赤星名曰赤霞星,不僅不會帶來災禍,反倒會福蔭譚家,保家宅安寧,助財運亨通,佑譚家子嗣,而譚雲山也不是什麼災星轉世,之所以與赤霞星一同進門,皆因此子有仙緣,換句話說,正因為譚員外抱了譚雲山回來,赤霞星才願意落進譚府,所以赤霞星要誠心供奉,譚雲山也要好生照顧。
對於譚員外和譚夫人來講,好生照顧譚雲山自不必說,但那赤霞星要如何供奉?
仙人並未故弄玄虛,直言相告,赤霞星本體就落於梨亭旁的古井之中,所謂供奉,無需跪拜上香,吃水亦可照常,只要切記,萬不可能讓井乾涸,一旦井干,譚府將永無寧日。
仙人翩然而來,又翩然而去,走時還提點一句,說雲山這兩個字好,踏雲望山,有仙氣。
「自那以後,我和夫人商量索性就不再排『世』,把雲山用作小兒的正名,同時在府內別處新開水井,吃用皆從新井中取。」
一口氣說了太多,終於告一段落,譚老爺忙喝了幾口已半溫不熱的茶。
譚夫人由始至終安靜端坐,神色平和,彷彿譚員外的「梨亭仙夢」和聽眾們一臉的「竟是如此」同她沒半點關係,及至此刻,譚員外將茶碗放下,這位當家夫人才終於有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動作——不疾不徐拿起茶壺,親手給譚員外續上新茶。
新茶注入茶碗中,響起清脆水聲,卻襯得茶廳更為寂靜。
譚雲山神情自然,只目光有一霎的飄遠,似思索了些什麼,但很快重新清明,彷彿這個離奇的仙夢於他不過一句「哦,原來如此」。
既靈與他正相反,一雙好看的黛眉皺成了崎嶇山川,無數疑問在眼底涌動,這個還沒想通,那個又冒出來,鬧成一團亂麻。
馮不羈是這裡知之最少的,在此之前別說什麼古井、仙緣、赤霞星、神仙老頭,就連譚雲山並非譚夫人所生都不清楚,但也正因如此,譚員外說什麼,他就聽什麼,雖有驚詫訝異,可畢竟那是別人家事,他無權置喙,故而思緒一直跟著譚員外的講述走,這會兒譚員外停了話頭,他便很自然對最直觀的疑惑發問:「仙人不是說吃水可照常嗎,為何還要新開別井?」
譚員外剛端起夫人心續的茶,聞言又放下,嘆道:「說是照常,我們哪裡敢多吃,萬一井水乾涸,那可是大罪!所以自那以後府內每日只在此井中取一桶水,其餘皆用新井。」
馮不羈懂譚員外的心思了。只取一桶,象徵性地「照常吃水」,既不算違背仙旨,又免去了井水乾涸之憂——雖然這憂慮更像是他的庸人自擾。
「二位法師現在應明白我為何阻攔填井了,不是我不想捉妖,實在是這井填不得……」譚員外正懇切解釋,忽然靈光一閃,開了竅,「這樣說來,那妖怪別處不躲偏躲在這井裡,會不會就是為了井中的赤霞星?」
仙人口中的「赤霞星本體」究竟是何模樣,譚員外壓根兒沒見過,但這並不妨礙他思索著其中的因果關聯。
馮不羈重重嘆口氣:「應該就是了。」
從前的譚府被淹,皆因地勢偏低,且都是發生在雨水比較集中的節氣,淹水狀況也和周圍鄰里一同起落;但重修后的譚府被淹,是從二十年前赤霞星落入譚家之後開始的,而且已明顯高於周圍鄰里的宅院,卻仍是被淹最嚴重的那個,甚至於周圍沒被淹,譚府也要進水,這顯然就說不通了,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蟄伏於附近的應蛇感應到仙物之氣,故而才開始施妖法作亂,企圖順水潛入譚府,奪取仙物。這也解釋了為何近二十年的槐城,洪災頻現。
不過為何應蛇二十年來都沒有成功,偏這次成了呢?
馮不羈理解很多事情並非一蹴而就,是需要耐心經營多年方得圓滿的,但放在應蛇尋赤霞這件事上……當然他並不是同情應蛇,只是再傷元氣那也是個上古妖獸,為潛入一戶尋常人家竟需苦苦努力二十年,會不會太艱辛了?
馮不羈的疑問,也是既靈的疑問,但既靈的疑問,又遠不止這些。
她相信譚員外說的是實話,可這實話與她從店小二口中聽來的相比,又好似少了些耐人尋味的細節。
比如滴血驗親,這個在小二敘述里刻意強調的事情,譚員外隻字未提。再比如隨著譚雲山長得越來越不像譚員外,在小二的口中,譚老夫人是想要把譚雲山逐出家門的,只是後來因故放棄,單是給譚雲山改了名字。如果這個「故」就是譚員外口中的梨亭仙夢,那完全解釋得通,畢竟神仙都開口了,就算譚雲山長成隔壁陳家人的模樣,譚員外也是要好生撫養的,但這個「譚員外心中沒底,譚老夫人更是想將譚雲山趕出去」的說法,在譚員外的講述里也沒有隻言片語。
既靈不知道究竟是小二「添油加醋」,還是譚員外「避而不談」,更鬱悶的是還無法求證。總不能直截了當問「你當年到底有沒有滴血驗親」吧?譚員外會難堪是其次,她更不想見到譚雲山受傷。
這是相識以來,既靈第一次希望譚雲山就那樣漫不經心、懶散怡然下去。
輕輕深呼吸,既靈暗自壓下其他,只問與眼前相關的事:「員外,既然那井有如此玄機,為何不一早告訴我們?若講了,我們定會理解,何至於在井邊鬧得那樣不快。」
「就是,」馮不羈對既靈的說法深以為然,「如果不是夫人派丫鬟來傳話,說不定我們現在還爭得臉紅脖子粗呢!」
「這……唉,都怪我,」譚員外懊惱道,「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馮不羈瞪大眼睛:「井裡有仙物這種事還能忘?!」
譚員外對馮不羈的「敬畏」似乎已成習慣,後者聲音稍微大一點,他都有點心虛。
眼見著譚員外一肚子話被生生嚇得卡在嘴邊,既靈哭笑不得,準備說兩句軟話緩和一下同行給老員外造成的壓迫感,卻不料譚夫人比她更快一步開口。
「法師莫急。」
譚夫人的聲音不高,卻語調沉穩,短短四字,乍聽淡定從容,有正房大奶奶的氣度,細品,卻藏著一絲不悅。
馮不羈性子直,但並不遲鈍,一聽就覺出人家夫人對於自己的一驚一乍不高興了,聳聳肩,閉嘴。
譚夫人對他的安靜不置可否,反而將目光投向既靈這邊,就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是給既靈這一位法師解釋似的。
「仙人離去前,言明此番相見及其赤霞星等相關,除非機緣到來,否則萬不可同第三人講,講了便是泄露天機,我與老爺性命難保。」
既靈最後一絲對譚夫人威嚴氣勢的感慨心緒也被這莫名其妙的神仙給拉了過去,至此,她心裡只剩下氣憤:「講了就要性命不保?這世上哪有如此不講理的事情。如果真怕泄露天機,那他別下來講這些有的沒的不就好了!」
馮不羈頻頻點頭,簡直不能更贊同。
譚夫人沒料到女法師比男法師火氣更大,更要命的是她罵的是神仙,饒是從容如譚夫人,也有些坐不住,連忙出聲阻止:「法師可別這樣講。赤霞星落於譚府,是譚家的福氣,我們千恩萬謝都來不及。」
既靈理解譚夫人的顧慮,但越理解,越覺得那神仙不是東西。
毫無預警,一直安靜著的譚雲山忽然說話,清朗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悠哉,彷彿他要說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閑話。
然而他問的是:「娘,何時才算機緣到?」
這不是既靈第一次聽譚雲山喊「娘」,但不久前譚老爺才剛當著她和馮不羈的面把譚雲山親娘是青樓女子的事明明白白道來,換做別人,心裡多少要有一些疙瘩,可譚雲山這一聲自然親昵,同先前既靈聽過的數次相比,竟無一分變化。
神奇的是譚夫人也沒變化,看向這個兒子的眼神一如往常親切和藹:「娘當時也這樣問,仙人的回答只有四個字,萬不得已。」
「那現在的確是到了時機,」譚雲山自顧自點頭沉吟,片刻后,忽又抬頭,眼底重新染上一絲擔憂,「雖說到了時機,可守了這麼多年的秘密一講就講給了我們三人聽,會不會被神仙怪罪知道的人太多了?」
譚夫人緩緩道:「放心,神仙說一旦機緣到了,怎麼講,講給多少人聽,隨我們。只要謹遵兩條,一,不可說謊,二,必須要你過來一起聽。」
譚雲山怔住:「我?」
譚夫人點頭,淺淡笑容撫平眼角皺紋,卻撫不進眼底:「沒法子,你有仙緣,天註定的。」
譚雲山笑一下,不言語了。
見這邊說完,譚員外才對著既靈和馮不羈重新開口,語帶誠懇:「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們都如實講給二位法師了,現懇請兩位法師,能不能再想些其他的捉妖法子?」
顯然,譚員外對於眼下究竟是不是神仙說的「機緣」,遠沒有譚夫人那樣胸有成竹,但說都說了,自然就必須保住井不可了,否則秘密沒守住,井再被填了,他真就只剩下死的心了。
馮不羈有點同情這位老員外了,上有神仙恐嚇,下有夫人壓迫,活脫脫一個慘字。
他詢問似的看既靈。
既靈思索片刻,點了頭。
兩位捉妖者達成一致,這話才好對主人家講——
「員外放心吧,我們另想它法。」
譚員外如釋重負,自茶廳敘話后,終於第一次長舒口氣。
既靈死了填井的心,開始另做打算,不過新法子尚未有端倪,倒想起另外一件事,因是閑事,也就隨意問了一嘴:「既然仙人現身梨花亭確有其事,為何員外與夫人要將之喚作梨亭仙『夢』呢?」
既靈想得簡單,夢者,虛幻也,如果確有此事,叫「梨亭仙遇」豈不是更合適?
譚員外被問得愣住,下意識看自家夫人,譚夫人從容接下,輕笑回答:「說出去都沒人信的事,又不知何時才會等來機緣,不如當做一場夢;再者,喚作『夢』,也方便提及此事,就像剛剛我讓丫鬟去傳話,難不成她要當著所有下人的面問,老爺,你還記得那年在梨花亭下遇見的神仙嗎?」
譚夫人的回答很有道理,再計較的人,也挑不出一處錯。
可就是太無可挑剔了,帶著一股子「我這回答你滿意嗎」的高傲,就像她剛剛讓馮不羈「莫急」一樣,聽得人心裡彆扭。
可人家笑著,既靈也只能回以乾巴巴的笑容,然後自己憋悶。
達成了「不能填井」的共識,這場茶廳敘話便結束了,譚員外、譚夫人無法給捉妖出謀劃策,秉著「不添亂即可」的原則,回屋歇息,並在臨走時很痛快地表示,如果需要空出譚府,他們不介意二度離家避難。
既靈看著恨不能馬上空出譚府的二位,破天荒說了譏諷話,大意是還沒想好新的捉妖法,不知是否需要外出躲避,但如果二位太過擔心,現下就走也無妨。
不知是她譏諷得過於委婉,還是恰好貼了對方的心,那二位竟當下表示,這就走,而且會帶上譚世宗,絕不打擾法師捉妖。
既靈服了,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
只剩下三個人的茶廳重新歸於安靜。
馮不羈坐在原位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一聲嘆息:「譚老弟,你家這……也太……」
太曲折?
太複雜?
太出乎意料?
好像每一個都可以,又好像每一個都不妥當,因為畢竟牽連到譚雲山的身世,總容易讓人覺得話裡有話。
眼見著馮不羈快憋紅了臉,譚雲山噗嗤樂了,坦然道:「馮兄,想什麼就說什麼,你我之間不必瞻前顧後。我娘親的事,很小的時候娘……就是譚夫人,已經告訴我了,後來我發現,全槐城人都知道,所以你真的不用這麼費心。」
馮不羈仔細盯住譚雲山的眼睛,直至確認那裡沒半點虛假掩飾,皆為自然,才鬆口氣,而後頗為感慨道:「你爹在守秘密這方面還真是……」
「極其失敗。」譚雲山笑著介面。
既靈沒辦法像他倆那樣輕鬆,從剛才到現在,她就一直覺得哪裡不對。「滴血驗親」、「譚老夫人不想要譚雲山」這種事譚員外不講,可能是子虛烏有,也可能是他怕說出來傷了譚雲山,這些都能夠理解,況且對「梨亭仙夢」這件事本身也沒有太大影響,說與不說無妨。但就是單看譚員外講的「二十年前譚雲山出生時赤霞星落」和「十四年前中秋仙人下凡梨花亭」兩件事,中間就有一個地方十分奇怪……
既靈不自覺看向譚雲山,竟與對方視線碰了個正著。
譚雲山不知已看她多久了,見她終於發現,眉開眼笑:「想問什麼儘管問,別自己瞎琢磨。」
既靈白他一眼,不懂怎麼放在別人身上的「善解人意」到了他這裡就成了「我早已把你看透」的欠揍。
然而話還是要正經講的:「我是在想,既然二十年前你出生的時候赤霞星就落進了譚家,你還因此被神婆說成是災星,那為何當時沒有神仙下凡講明赤霞星和你的身份,反而等了六年,你爹沒準兒早把這些事情忘了,神仙倒是忽然下凡了?」
馮不羈皺眉,似也被既靈的提問勾起思索,然而糾結半晌,還是放棄。他沒既靈那麼細膩的心思,連這問題都沒發現,更別說解釋這問題了。
「我可能知道。」
靜謐中忽然響起譚雲山的低語。
既靈和馮不羈驚訝,齊齊看他,就見譚雲山已起身,對著他倆微笑:「去我的書齋?」
相識至今,譚家二少第一次發出如此邀請。
譚雲山的書齋在後宅再往後一點的偏苑,苑內種滿槐樹,更有小橋流水,雖無正園宏偉,但也別有一番小巧精緻。
一進偏苑,既靈和馮不羈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座精美的二層樓閣,上書「如玉齋」三個字,筆走龍蛇,氣象萬千。
馮不羈不算讀書人,但也識得幾個字,看過幾本書,懂得「君子如玉」,可通常這話都得別人來說吧,自詡尚且有些輕狂,何況還做成書齋名?再者……
實在看不下去,馮不羈直言道:「譚老弟,你這書齋會不會太……大氣?」
譚雲山莞爾:「張揚,輕狂,自傲,不謙,馮兄你隨便講,不用留情面。」
馮不羈哭笑不得:「原來你知道啊。」
譚雲山毫不猶豫點頭:「當然清楚,我哥建這書齋的時候我就委婉提醒過,他不聽,我也沒轍。」
馮不羈:「……」
既靈指著如玉齋斜後方很遠很遠的樹影掩映深處,一座影影綽綽的破舊小屋,不太確定道:「那個是……」
譚雲山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自豪點頭:「我的。」
馮不羈歪頭,越過如玉齋眺望那座一言難盡的小屋,末了,為先前的失言道歉:「其實畢竟是讀聖賢書的地方,可以再……大氣些的。」
譚雲山的書齋叫「賢室」,走近看見這名字時,既靈和馮不羈忽然覺得他和譚世宗還是有血濃於水的地方的。
小屋看似破敗,內里卻乾淨整潔,井井有條,且下了這麼多天的雨,后宅並未真正被淹,這后宅再往後的偏苑,自是更高枕無憂,奇異的是小屋頂棚也未漏雨,於是滿室清清爽爽,架上滿滿的書也都安然無恙。
巴掌大的地方,眨眼便轉了一圈,相比書齋,既靈和馮不羈還是更關心譚雲山想說的事情。
譚雲山也不賣關子,只是從進門時便一頭扎進書格里翻找,半天還沒找到想要的書,便也不拖了,索性一邊找一邊頭也不抬地慢悠悠道:「六歲那年中秋,我也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