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是可以嫁給王子的(上)
灰姑娘當然是可以嫁給王子的,如果他們分別未婚,而且相愛。
所以,我當然可以嫁給滕家騏。
也不算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小時候家境平常,爸爸仍然常常帶我去北京飯店吃大餐,就是為了使女兒日後不致目光狹小,為了一兩點微利就出賣笑臉甚而……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相信如今,我每天早上,在一間近百平米灑滿陽光的卧室里醒來,高大的圓形金色床帷層層垂下來,成為灰姑娘童話現代都市版又一實證。
回想起來我依然有點眩暈:
11個月前,我在天倫王朝飯店3樓,全部玻璃天花板的酒吧廣場里,不小心與他四目相投。
10個月又25天前,我們第一次約會。那是我第一次邁入會員制私人會所。
6個月前,我們去度暑假。住巴黎梵登廣場(PlaceVendome)旁一間百年老店,侍者均從事這項工作30年以上。
3個月前,他向我求婚。求婚戒指有克拉。
1個月前,我嫁給了他。婚禮在教堂舉行,參加人數不是很多。教堂在希臘愛琴海畔。
並不如世人慣想:滕家騏是不老,健康,溫和,周正乃至好看的。而且當然睿智。
因此也屢屢愛嬌地問,在他不太忙的時候:家騏,你愛我什麼,到底?
滕家騏一隻線條極為周正的大手拂亂我的長頭髮:你溫柔,優雅,聰明,還有一頭好看的長發。
不要怪我患得患失,實在是,比如我的長發,是濃密,烏黑,亮澤,可是擁有這樣長發的女子難道不是很多嗎?為什麼那遭萬人艷羨滕家騏的這一個務必就是我?
境由心生,心下憮然,面上就難免帶出一二。陪滕家騏出席酒會,全部是京城名流,花團錦簇,富貴溫柔。吃紅肉時端紅酒杯子,搛龍蝦刺參時啜左邊一點的干白,微笑著咽下很腥的魚子醬,一襲純黑斜肩小禮服——我一點都沒有錯。可是某女子俱樂部主席,一位稱其儀態萬方毫不為過的美麗女子向我舉杯:滕太太不大喜歡我們這種場合?
我趕緊舉杯回敬:怎麼?
美麗主席微笑:你的手袋……
呵我的手袋!我順手將我的金色鑲鑽手袋擱在右手邊的餐台上了!騰家騏不是沒有派專人悉心指導:就餐時,手袋,鑰匙,電話……無論如何不能放在餐桌上,手袋可擱在餐椅左手邊,或者椅子下面。飛快睇一眼滕家騏,他正與一位金融新貴相談甚歡。我掏出絲帕,輕輕沾去額上的汗。
凡此種種。媽媽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努力將什麼從舌尖上一力咽下去,聲音清亮:「我很好啊,當然。」
媽媽聲音忽然哽咽:「當然當然。我女兒是有福相的,從小你好幾個阿姨都說。」
衣服上鑲著美麗的貂皮花邊,菘藍小羊皮鞋是依我的腳型定做的。去馬來西亞度假,偌大海灘上就只有我和滕家騏兩個。看見某知名時尚雜誌皮裘模仿秀,小女孩裝貴婦,戴黑眼鏡,極力抿著嘴作酷,後面保鏢一大串,也會笑:在艷陽天下穿晚裝?
我漸漸喜歡目前這種生活。但我當然知道該怎麼做會使它意蘊深遠一些。
雖然「睡到自然醒」一直是我的平生志願,可是一定,在我的緞面枕頭下面,每天清晨7:00,會有默默而堅持的震動。我派人去了很多店子才買到這種帶震動功能的鬧鐘,我不能吵醒滕家騏,他是很辛苦的——我直奔連著卧室的浴室而去。
20分鐘后,我嬌艷欲滴地走向廚房,戴上圍裙,帽子和超薄塑膠手套,為滕家騏準備早餐。擁有特一級廚師證的廚子是我的下手。
7:50的樣子,我回到三樓卧室,柔聲輕喚:「家騏——」
他在床上翻個身:「再睡一會兒。」
我笑:「懶孩子,只有10分鐘哦,不然要遲到了。」
滕家騏出門以後,我從不讓自己閑著。婚後我一直堅持自己的工作:SOHO撰稿。從前我是一名報紙編輯,但是滕家騏笑起來:「一一,你一個月的薪水,抵不到我3分鐘的進項。」
他喜歡隨時電話回家,我在電線那一邊溫柔Hello的感覺,所以我就回家了。但我當然不可以讓自己閑置起來。還好自小有些寫作天分,我選擇了SOHO撰稿。許是僧少粥多,不久即有編輯紛紛向我約稿,還有雜誌請我去開筆會。我將這個消息告訴滕家騏,他果然很高興,眼睛在鏡片後面閃光:「我選的太太還能有錯?但是這個什麼筆會……」
我堅持要去。雖然與滕家騏交往至今也不過一年半,可是面對從前那些朋友,我真的有一種相對無言的尷尬,人家說起分期供樓,同事傾軋,國貿里買不起又念念不忘的那件長裙……我覺得恍若隔世。很久沒有和人傾心長談了,說真的,我有一點悶。
滕家騏是尊重他的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