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聽你
越是這種時候,氣勢越不能輸!
李燦屏息,強凹了個造型,打算反攻過去。
她抬起下巴剛要開口,顧哲錯身,抬腳離開。
李燦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抿了抿唇,轉身跟在他後面:「你去哪兒?」
「實驗室,備課。」聲音四平八穩,一本正經。
「……午飯一起?」
「我到不了中午。」拒絕得很乾脆。
所以,撩完就跑真刺激?
李燦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心一橫,女王氣勢道:「你剛說的那個聲音,今晚敢讓我再聽一次嗎?」
顧哲身形頓住,偏頭看過來。
李燦雙手背在身後,使勁兒掐著手心,面色如常,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直勾勾盯著他。
李燦有著一雙勾人魂的狐狸眼,眼尾上翹,自成媚態,慵懶卻又透著股勁兒,屬於導演最喜歡的眼睛。
適合大熒屏,眼睛里藏著故事。
李燦學他,只管看著他,不說話。
顧哲忽然笑了下,緩緩抬手把指間的那片樹葉夾在她左耳上,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給你,天天聽。」
李燦這次不止胸腔炸裂,她臉上的血管差點兒爆裂。
今天的顧哲簡直是去墳場吃了頓十全大火鍋——專門撩死人!
勾得你靈魂出了竅,誒嘿,就是讓你吃不著。
撩完就跑真他媽刺激。
李燦摘下耳朵上的樹葉捏在手裡捻著,待顧哲身影消失在實驗樓里,她琢磨著他的話,慢慢往操場走。
老遠聽到導演在對著道具師發火,待會兒有場雨戲,降雨塔出了紕漏。
劇組和校方簽有協議,為了不打擾校園正常秩序,無論拍攝進度如何,劇組都要在開學前撤出校園。眼看湖城大學明天就要開學,還有兩場戲沒拍,導演情緒暴躁在所難免。
這是部校園加都市的青春偶像劇,校園部分戲份不算小,按照進程,校園戲份三天前就能殺青,但因張潼檔期排不開,整個劇組等了他三天,直接延誤了拍攝。
張潼是今年正當紅的流量小鮮肉,臉帥人氣足,劇本廣告綜藝通告等等接到手軟,檔期滿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導演雖然三令五申不準演員軋戲,但是張潼是炙手可熱的流量明星,毫不誇張地說,這部劇的收視率全靠他一人來撐,開罪不起。加上張潼的經紀人比較會來事,張潼進組當天,經紀人又是給導演道歉又是請全劇組的人吃飯喝茶,導演也不好再說什麼。
導演不說,其他人自然沒有怨言,至少表面上如此。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沒得吃。
導演沖道具師發過火,道具師轉頭就紅著脖子開罵小助理。
李燦皺眉不悅,顧哲剛留給她的撩人曖昧氣息全被這種吵鬧聲沖走。
她捻著樹葉徑直走過去,臉上沒帶任何情緒,淡淡地說:「待會兒直接用水槍。」
不等他們反應,李燦掉頭就走。
只想趕早收工去找顧哲,聽聲音。
待會兒要拍的雨戲是女主沿著操場在雨中跑步,待跑到頭髮濕透的時候,哭著大聲喊男主的名字。
這場雨說白了,只澆女主一個人。
八月末的湖城已有些涼意,高壓水槍里的涼水就這麼澆在身上,而且一個鏡頭不一定過,澆上幾回甚至一兩個小時是常態,身子骨弱的嬌氣一些的,搞不好要感冒。
這場戲要求女主只穿一個連衣裙,身上藏不住東西,保鮮膜和防水塑料袋等這些防雨裝備根本不能用。
李燦主動提及直接拿水槍澆,道具師有些錯愕,反應過來的時候,李燦已經走了兩米開外,他忙不迭地鞠躬感謝:「謝謝李燦老師,謝謝。」
按理說,雨戲打戲都是演員的基本素養,導演讓怎麼拍就怎麼拍,趕到大冬天拍夏天的戲,說澆冷水也要往你身上澆。
但是近兩年不知誰帶起的頭,娛樂圈裡尤其是新晉的一些小年輕流量演員,拍這種戲時,一言不合就找替身或者乾脆後期摳圖。
如果有誰做了這種分內之事,不得了,發微博發通稿召集記者恨不得昭告天下,一夜之間往身上打上「敬業」的標籤。
但是李燦……道具師理所應當認為她也是這種演員,更何況她在圈裡的風評並不怎麼好。
「哎,李燦看來不嬌氣啊。」
「誰說她嬌氣?嬌氣能是李女王?」
「為什麼叫她李女王?」
「聽說是跟三金影帝趙陽浩有關。」這人一副神秘口吻,刻意壓低聲音說,「李燦剛出道時第一部電影和他搭戲,拍戲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得罪了趙陽浩,趙陽浩當時就說那部戲里有李燦沒他,有他沒李燦,更是在圈裡發話說要封殺李燦……當時鬧得挺大,那部電影延期了八個月才開拍。」
「《人皮鼓》這部電影嗎?我記得劇組宣發說是導演為了一場雪,才等了八個月。」
「屁!那是說給外人聽的。」
「《人皮鼓》不是照常拍攝上映了嗎?趙陽浩這麼大腕,封殺不了一個剛出道的新人?他在星空娛樂集團股份可是不小。」道具師不通道。
「李燦有自己獨立的工作室,又不依靠星空吃飯。」這人嗤笑了聲,「趙陽浩放狠話說要封殺李燦,結果差點兒反被她封殺,最後還不是夾著尾巴乖乖回來和李燦搭戲。」
「卧槽,你這個猛料有幾分真?」
「我有個兄弟是《人皮鼓》里的劇務,就算有加料,八成真跑不了。」
道具師砸了砸嘴,望向李燦的方向:「這李燦什麼來頭?某個大佬的女人?」
「誰知道呢。」
*
實驗樓辦公室。
顧哲百無聊賴地依在窗前,左手熟練地把玩著一把雙開刃的軍刀,眼睛瞟向遠處的操場。
李燦被水槍澆了個通透,一遍又一遍地在「雨」里奔跑。
嘖,用生命在詮釋演技辜負所付出的努力。
終於,數不清多少遍后,這場雨戲在李燦沖著跑道喊話時結束。導演揮手示意后,早就等候在旁邊的經紀人和助理立馬上前用浴巾裹住她.
李燦身體哆嗦著撩起浴巾擦頭髮。
軍刀在手裡挽出個刀花,嘖,還挺能忍,顧哲收回視線,抬長腿從窗前踱步離開。
與此同時的操場上。
周婕邊給李燦擦頭髮邊說:「幸虧不是現場收音,不然你還得再跑一次。」
李燦上下牙齒打顫:「鏡頭你看了沒?有沒有面部特寫?」
「你是希望有,還是希望沒有?」
「你說呢?」李燦唇角溢出笑,「最好來個口型特寫慢鏡頭。」
「我的祖宗誒。」
剛在跑道上,李燦要喊出來的台詞本來是:「許照!我發誓,我是不會放棄愛你的!」結果被李燦喊成:【顧哲!我發誓,我早晚neng死你!】
「笑笑,把薑湯拿過來。」周婕沖著一個助理喊了聲,急匆匆擁著李燦去操場臨時搭建的化妝間里換衣服,「剛副導演找我說戲,說接下來有場吻戲……」
「接劇本前不是說了嗎?不拍吻戲。」李燦蹬掉鞋襪,開始解緊貼在皮膚上的濕噠噠的連衣裙。
「副導演的意思是借位。」周婕解釋道。
李燦只著內衣褲光腳踩在地上,露出凹凸有致曼妙的身姿。她拿起浴巾擦拭著身上圓滾的水珠,凜了周婕一眼。
上天真他媽不公平,偏愛獨寵一人。
周婕暗暗感慨了聲,試著商量:「副導還說,實在不行就找替身。」
「然後宣發以李燦熒屏初吻來做噱頭?」
「……」
李燦把浴巾隨意系在腰上,扯掉胸罩,拿在手裡捏了捏,一串水珠順著掌心往下滴。
她稍歪著頭,眸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慢悠悠說:「吻替?我可以找呀。」
*
天擦黑時,校園部分的戲份終於殺青。
李燦到家一頭扎進廚房做了個法式蘋果派放進烤箱里,泡好熱水澡出來,蘋果派剛好出爐。
她精心地化了個直男眼裡純素顏的淡妝,挑了件看起來隨意其實剪裁別緻處處有心機的黑色長裙,再三檢查無誤后,她端著蘋果派按響隔壁鄰居的門。
暑假裡趁著顧哲不在湖城,李燦出高價買下他隔壁的房子,簡單裝修了下,悄沒聲息成了他的鄰居。
一梯兩戶的高檔公寓,是李燦理想中的鄰居模式。
顧哲在家時,今晚她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裡。
「你好,鄰居。」李燦端著蘋果派,彎著眉眼笑道。
顧哲的反應很平淡,起碼對她這個新鄰居的身份沒有任何異樣的表示。
「你,往四點鐘方向走三步。」待李燦進屋關上門,顧哲身體沒骨頭般地癱在沙發里,右手掌心轉著一枚遙控器,側臉朝著李燦漫不經心地說。
「幹什麼?」李燦問。
「還你個驚喜。」顧哲挑起眉梢。
李燦眼角跟著他挑了挑,心一下被他的眼神頂上來,她依言往四點鐘方向走了三步。
脊背靠著牆,立在牆根。
「對,就是這裡,站著別動。」顧哲視線掃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撐著下巴在薄唇上輕輕摩挲了下,「手上的盤子再舉高些。」
李燦雙手拖著盤子,遲疑地舉到胸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顧哲不疾不徐說著,右手食指摁了下遙控器上的某個按鈕。
李燦眼前突然出現數條橫七豎八的紅色激光射線!
除了後背一堵牆,激光線從前左右三個方位無死角地切過來,堪堪包裹住她。
李燦高舉著盤子,動彈不得。
顧哲斂起眼底的情緒,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站起來。
「你就詐我吧。」李燦試探著想要去觸碰紅線。
顧哲猛地抓起茶几上一個水晶煙灰缸,往空中一拋。
白色水晶瞬時被激光線切成了無數個碎片,再掉落在地板上。
噼里啪啦的脆響中,李燦後背螞蟻爬一樣覆上一層細汗,寒意從腳底直直躥向頭蓋骨縫裡,內心深處一陣后怕。
「冰箱里還有一塊牛排,要來試試嗎?」顧哲手抄回褲兜,閑閑地問。
這是在警告她,如果她膽敢觸碰到紅線,身體就會被秒切成肉塊。
李燦咽了咽唾液:「……不用了。」
「不要擅闖民宅啊,新鄰居。」音調拐著彎。
李燦:「沒有擅闖,是你自己給我開的門。」
顧哲涼涼斜她一眼,李燦立馬噤聲。
怎麼覺得他的眼神堪比激光線!割得她身上的肉一塊一塊的疼!
想罵人!
「我沒有邀請,都算是擅闖。」顧哲不咸不淡地說。
「……哦。」你牛逼,你說了算。
顧哲手抄褲兜晃著腿去書房。
「顧哲。」李燦叫了聲。
顧哲:「站著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