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思君不見

6.思君不見

很久之前,雲裳羨慕過許多人,男人、女人、幼童、老人……

如果能從書中解困,哪怕變成一個牙牙學語的幼兒她也願意,雖然一個新生命的開始總是少不了許多麻煩的步驟。

比如,學習走路、學習吃飯、學習說話……普通人一生總是離不開學習這件事,從降生到死去。

若為了活著或者是活的更好而吃這些苦,總因該可以心甘情願,不以為苦。

於是當太監帶著秦王的口信,讓她和一位女子學習些規矩的時候她極其柔順的答應了。

「請向大王轉告,妾身一定努力學習,不會辜負大王的期待。」

庄月則是在太監身後看著雲裳,這位宮中風頭正勁的寵妃,她被華服美衣包起來,一舉一動中可見一種柔美的韻味,連表情都帶著一種未知世事的天真和溫順,彷彿下一刻她的主人叫她去死她也能這般天真順從含笑以待。

「妾身見過美人。」庄月在一旁給雲裳行禮,姿態謙恭,面色平靜。

太監則是看著雲裳讓庄月起身才離開,他一直注意著這兩人之間的交流。

對於能傳授自己知識的人,雲裳有一種天然的尊敬,庄月所教導的的東西她都認真學習領悟,彷彿自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

但她本身就普通不起來,帝寵在身,哪怕她再平庸也會被度了一層光環,叫人為她的一喜一怒輾轉反側、小心翼翼。

庄月表現的並不出奇,除了第一天,她很少直視雲裳的容貌。

雲裳不會用筆,庄月便教她用筆,可這件事對於一個從沒有摸過筆的人真的不容易,嘗試了幾天她終於成功把筆拿到手裡了,卻發現自己畫個圈都是三扁不圓帶著鋸齒的。

庄月並不會像成人教導孩童一樣,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給她示範。

見雲裳心急還安慰她,「學什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執筆一事先不急,先講經也是一樣的。」

雲裳哪裡甘心,但是也並未作出反駁,庄月有什麼顧慮她不懂,但是她覺得自己應該尊重庄月,不管對方是有意剋制,還是忌憚自己,或是討厭自己。

她已經擁有最重要的東西了,萬般想象皆可落地生根,不再是那個居於高閣日日做白日夢的人了。

夜裡她鋪著一張竹簡,手裡捏著筆,坐在書案前練慣用筆。

毛筆尖綿軟,寫時需要注意腕力和高度,竹簡上染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墨汁點,她才終於學會控制筆和墨汁,只是寫下的依舊不成型。

但到底是一個多年不運動的身子,猛地一努力,不一會兒就手酸脖子酸。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身體她是愛惜至極,連與秦王榻間玩耍弄的痛了都要哭得對方心軟方可罷休,此時雖是有心刻苦,但累了之後便讓秀谷為她按捏手腕,準備稍後再戰。

讀書習字在這個時代是一件相當高貴的事情,秀谷是奴僕出身,也只是在一旁低頭磨墨,雲裳不叫她服侍這姑娘絕不多看一眼,連此番握著雲裳的手腕都更加恭敬了。

「主人打算何時歇息?」秀谷低頭問。

這時候沒有表,系統充當個報時器,「十點鐘了。」

在這個燈火昏暗,大多數人夜生活都很乏味的時候已經算是晚了,「現在吧。」

凈了手,雲裳脫衣上榻,侍女緩緩放下帳幔,盡量不發出聲音。

想到好久不曾出現的秦王,雲裳問秀谷,「大王多久沒來了?」她還不太想睡,想起被取消的夜生活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了。

這宮殿了,除了秦王,沒人敢上她的床榻,連秀谷這個跟了羅雲裳十幾年的丫頭也只敢貓在床邊的小榻上守夜。

想來想去,雲裳發現這宮中居然沒有一個可以陪她同床八卦的閨蜜,輕輕嘆了口氣,眉眼之間便添了幾分黯然愁緒。

秀谷看雲裳懨懨地將身子縮在被子里,心疼極了,「主人,王上也許是前朝忙碌,這段時間也並未造訪其他人的宮室。」

「別擔心我,秀谷,先睡吧。」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雲裳閉著眼睛,聽系統給她講故事。

秀谷卻是再所有的光亮熄滅之後還久久睡不著,輾轉反側之間,心裡越發覺得主人可憐。

雲裳不肯顧影自憐,她還在為了更美好的生活努力學習。

這一天,她終於能端端正正的寫上一卷文字了,就見庄月手邊有個扎得漂亮的禮物包,難得多言問了一句,「是帶給家人的東西嗎?」

庄月正在收拾今天講過的書簡,此時室內只有幾個侍女,書房裡沒有藏書本就空空,雲裳坐在榻上艷光照人。

甫一回頭,庄月就對上了雲裳的眼睛,天真又乾淨,前一刻的喜悅還尚未從她眼中褪去。

自從見了她之後,庄月偶爾會想這世間是不是所有的美人都有一雙好看的眼睛,生動乾淨,眼波流轉之間便是千言萬語,細觀之下卻猶如稚兒一般乾淨,這讓她心有不忍,彷彿自己在欺負一個弱小又手無寸鐵的孩子。

但是最後她還是說了,用一種十分平靜自然的語調說:「昨日聽聞宮中一位八子診出喜脈,她是我族中一位表姐,家人便讓我帶些禮物看看她。」

庄月第一次緊盯著雲裳的表情,沒有錯漏分毫,卻發現雲裳的表情和前一刻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她甚至在片刻之後露出一個微笑,「大王又要有子息誕下了嗎?」

系統講過,秦王一共有兩個兒子最出名,一個是扶蘇一個是胡亥,而這兩個兒子死得都不怎麼好看。其他的孩子更是血濺殿前,秦三世而亡,他們還沒自己老父親活得久。

雲裳不覺得那些人可憐,成王敗寇,話語權永遠掌握在勝利的那一方。

但一想到遍地的血色,心裡還是有點難受。

聽著一個新生兒誕生,便可以預見他死去的樣子,並不能讓人從這種未卜先知中得到快樂。

於是庄月便親眼目睹了雲裳臉上的情緒從喜悅轉為消極,每一種都很真實,卻沒有怨憤。不像是是知曉夫主與家中其他姬妾生子,反而像是再可惜著什麼。

這是一個天真得有些可憐的女子,庄月在心裡想。

只是並未多言,深宮之中可憐之人何其多,雲裳是過得最好的,無需人多做憐惜。

細心觀察的話,雲裳很快發現宮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秦王的姬妾門熱熱鬧鬧段去懷了孕的八子,彷彿她這裡前幾日的熱鬧只是一個夢。

在這宮中子嗣對於妃嬪的意義不言而喻,大多數人都會給那位八子送些禮物,雲裳卻不準備送。

還是那句話,與這宮中人,她是很難與人交好的。就像秦王所說,若是羅雲裳生得普通些,許多問題便會迎刃而解,雲裳看著鏡中那張臉,她卻覺得這張臉正好。

有多少人為了青春貌美在臉上動刀,磨骨填充,種種手段層出不窮。

美麗本就是這世間珍寶,千金難求。

就連秦王在這張臉面前也是做了一回普通人,只不過還是克制一些,也許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才沒發生從此君王不早朝或是烽火戲諸侯的事情。

有人會討好美人,看她笑便心滿意足,而有些人則是盼著美人討好自己。

讓她俯首稱臣,用盡手段。

雲裳一直在宮室裡面,認真學習,再那位張揚的八子對比下,她這樣的勤懇和老實也格外引人矚目。

這一日,前日到來的趙美人又來拜訪,雲裳便放下手裡的書簡,隨意拿起一塊布遮住桌案,便去見客。

比起上一次的恭敬討好,這一次趙良人表現得氣十足了一些,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大王已有月余未見雲美人了。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總是不同的,在趙良人眼中雲裳過於矯飾。

雲裳吩咐侍女上茶,她自己和趙良人面對面坐著,等著對方開始表演。宮中無趣,學習單調,既不能讓人出門找樂子,也沒什麼樂子可找。

趙良人看著雲裳的臉,心中暗恨,嘴角卻露出笑意,「前日幾位姐妹一起去探望杜八子,不知為何沒見過美人?」

「原來那位八子姓杜。」雲裳沒在意對方笑裡藏刀的語氣,她是真的現在才知道那位八子的姓名,也許是怕她傷心,宮中侍女並沒有告訴她懷孕的八子姓名,最新消息還是從庄月那裡得到的。

但這句話落在趙良人眼中卻是另一番意思,「美人竟不把杜八子放在眼中嗎?」

雲裳看著趙良人不語,美人身份僅次於夫人,便是她這個美人是秦王一時興起所冊封,比起那懷孕的八子也高了幾層,良人也同樣無法相比。

觀她秀目含煙沙,唇角笑而不語,伴著那一身華服寶釵便生出一種威嚴。趙良人忽然從自得中醒悟,臉上的笑落下,時青時白,唇角顫抖了下,便咬咬牙說:「妾身造次了,望美人見諒。」

趙良人本就不是個聰明的,要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讓人當槍使。

雲裳笑著說:「無礙的,如今是杜八子允了你嗎?」

趙良人訕訕,又見那雙眼睛盯著自己,吞吞吐吐,最後面紅耳赤匆忙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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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盡聖心[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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