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箭煉體(下)
「啾」
空氣被雷霆般的黑影撕裂,尖銳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黑影附近,空氣發生近乎虛化的扭曲,彷彿空間將被撕裂,又彷彿有看不見的火焰在炙烤。
從連發弩到蘇服白身前,一條柱狀的空氣帶溫度驟然升高,空氣在翻滾。
水沉木常年浸泡在水中,冰冷而陰沉,在火中炙烤也難以燃燒,尋常的木料在這樣的溫度下早就燒著了,不等命中敵人便化作灰燼。
即便如此水沉木箭桿也微微發熱。
百鍊鋼打造的箭鏃在與空氣的高速摩擦中更快升溫,高溫會令金屬軟化,失去鋒利。溫度瞬間被冰冷的水沉木箭桿帶走,百鍊鋼箭鏃依舊是堅硬、鋒利的。
高速運動中,平常似乎不存在的空氣幾乎就是一堵牆壁,然而被鋒利的箭鏃輕易刺破、劃開。
手指粗的弩箭以超快的速度襲向蘇服白,他看到箭矢留下的連串虛影,也看到不斷向自己逼近的刺眼寒光,可是身體的反應跟不上,來不及發力箭矢已經命中。
「噗」
身軀微震,百鍊鋼打造的箭鏃只在他身上留下極小的白點,很快便消失。
蘇家的連發弩,配以百鍊鋼為箭鏃、水沉木為箭桿的弩箭,磐石都能輕易洞穿,三丈之內撕裂鎧甲,比撕紙不難多少。
面對蘇服白的血肉之軀,竟然無功而返。
別人可能會驚訝,蘇服白自己不驚訝,他早就有種感覺,看書時浮現在眼前的山與海不是其它什麼東西,就是他自己。
書中文字化成土壤壘砌而成的雄偉山巒是他,化成水滴匯聚而成的無邊海洋也是他。
箭鏃鋒利無比,箭矢強勁有力,可以洞穿石頭、鎧甲,奈何他是一座山,在一座山巒跟前箭矢、連發弩是何其渺小,何其無力。
聽起來很荒唐,然而十三年裡的種種遭遇都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二少爺。」
敲門的是老管家蘇明神,蘇服白將院門打開,外面不止蘇明神一人,還有四個小廝,懷中都抱著厚厚的一摞書。
蘇服白只穿一件短褲,上身和大半個下身都是赤裸的。
一來他對量身定做的貼身衣服還不適應,二來弩箭會刺破衣服,他捨不得。
蘇明神只是略微晃神,暗暗嘆氣,「蘇鳧,將書送去屋內放整齊。」
被換做蘇鳧的小廝在四人中個頭最高,領著另外三人經院子走向屋內,繞過蘇服白時撇撇嘴。
狗肉上不得席面。
能在蘇家當個下人他是十分自豪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哪個不是青山城頂尖的人物,碰上其他家族的人,隨便說一個,都能壓得對方說不出話來,非常有面子。
唯獨這位二少爺,居然當過小乞丐,太丟了人。以前總被他嘲諷的那些人最近沒少因為這件事笑話他,說他在乞丐家裡當下人,連要飯的都不如。
真希望他是假的,趕緊被老爺轟出去。
蘇明神終歸沒忍住,臨走前說道:「蘇家是青山城內有頭有臉的大家族,眾人目光所在,即使在家中也希望二少爺能穿的得體些。」
二少爺的經歷很可憐,可那已經是過去。他現在回到家族,享受家族給予的便利和待遇,就該為家族著想,不能放縱自我。
仰仗別人,處處都是錯。
關上院門,走進屋內,幾摞書籍散亂的癱在地上,顯然只是隨意往地上一扔,甚至是有意為之。
搖搖頭,自己的歸來令很多人不滿,或者說自己現在的狀態令很多人不滿,他們想要的蘇家二少爺不是自己這樣的。
彎腰撿起一本,翻開,一字一句映入眼中,同時眼前浮現連綿高聳的山脈和廣闊無邊的海洋。
我就是我,怎能為他人而改變。
蘇家收藏了許多武學典籍,一些是流傳極廣的,花錢就能買到,還有一些是家傳或門派絕學,不傳外人。
以蘇家的強勢,區區武者的秘籍想要多少就能拿到多少,還有人敢反抗不成。
不過蘇家對武技不感興趣,小道而已,修行之人從來不將武技放在眼中,何況修行之人中都算是出類拔萃的蘇家。
家傳、門派絕學大多是別人主動送上門的。
一些是投靠蘇家的武者作為投名狀,一些是武者暫時後繼無人又或者與人結仇有滅門之災,為防止絕學失傳便將秘籍寄存在蘇家,日後有人能證明身份,蘇家也會讓他們將秘籍取走。
當然,秘籍既然在蘇家對蘇家人就是公開的,對此蘇家從不隱瞞、避諱。
開碑手是流傳極光的武技之一,無門無派也沒有家族淵源的武者基本都練過一段時間開碑手。
錘鍊雙臂力量,打磨雙掌血肉、骨骼,一雙手粗若沙礫,輔以特殊的發力技巧,一掌能將三寸厚的石碑拍斷。
打磨血肉、骨骼是積沙成塔的苦功夫,看一眼便略過,專註於開碑手的發力技巧。
一手持書,一手立掌。
廣闊的海面上泛起波瀾,每一次揮掌便掀起一道浪頭,浪頭分出五朵小小的浪花,泛著白沫朝天衝起,分叉處越見清晰,似乎有奇異的形狀將要成型。
浪頭後繼無力,蔚藍的海水崩塌,浪花泛著白沫重歸海面,消失無蹤。
蘇服白的注意力都在書中。
武者、武技相對於修行之人都是小道,不足一提,可對於過去的他來說是高高在上的,只能遠遠觀望,從未真正接觸過。
「修行之人視武技為小道,開碑手則是武技中最常見也最普通的,」將書翻過去一頁,蘇服白深深感嘆,「可它並不簡單。」
武者中將身法修鍊至大成巔峰者才能躲避箭矢,他從未接觸過武技,不懂任何發力技巧,貿然嘗試,失敗是必然的。
蘇服白喜歡讀書,也會讀書。
從小他就發現自己理解能力很強,書中的內容很容易就明白,讀過的書越多越是如此。
以前讀的都是文人的書,寫山水之樂,寫世情百態,寫做人的道理,都是心中感悟,腦中所思所想的東西。
因此蘇服白只是高興,不需要跟別人一樣讀私塾、請先生,這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
他沒覺得自己有多特殊。
今天讀的是武者的書,寫錘鍊體魄,寫發力技巧,寫呼吸節奏,每一樣都是需要親身實踐反覆練習才能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