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看書
書頁內的字跡同樣消瘦嶙峋，出自一人之手。
筆墨落於紙張，卻如刀斧落於岩石，充滿力量與質感。指尖觸碰硬而脆的紙張，觸碰到嶙峋的字跡，質感便更加強烈，僨張的力量通過字跡傳入他的身體。
蘇服白垂下眼皮，腦海中閃過一道迅疾如電的劍痕。
長長吐出口氣，劍痕隨之散去，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眼中綻放無盡的歡喜。
如假包換的原本，又一冊原本。
抑制住急切的情緒，逐字逐句，認真閱讀如影劍秘籍。
此時此刻，外界的一切對他都不重要，眼中、心中，唯有一本書。
宗師強悍的氣勢碰撞交鋒，比真正的刀光劍影還要兇險萬分，稍有差錯便是萬劫不復。
即使佔據上風的陳行君也只是表面不在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刻也不敢懈怠。
身處兩股氣勢碰撞的漩渦之中，何曉天、江振衣、寧非等各家家主都都是小心謹慎，身體受傷可以用藥治療，神魂受損是一輩子的事，弄不好會變成傻子。
氣氛緊張到極點，也安靜到極點。
「嘩啦」
輕微的翻書聲跟打雷一樣，驚得眾人都是一哆嗦，氣勢交鋒的陳行君、葉蒼雲也不禁皺眉。
蘇服白渾不在意，指肚觸摸著紙業，一字一句，目光隨著手指，一行一列，仔細的閱讀，神情也隨之變化。
時而皺眉，時而恍然，時而歡喜。
情之所至，他左手持書，右手捏成劍指，在空中比劃起來。
「他，他是瘋了嗎？感覺不到宗師的氣勢，也該感覺到此刻氣氛不同尋常，練什麼武，找死啊。」
江振衣從沒見過人能蠢到這般程度，是因為出自蘇家，自視過高嗎。
「裝模作樣故弄玄虛，他大概沒弄清楚，葉蒼雲都自身難保了，還在裝世外高人。」
寧非一語道破「天機」，眾人恍然，覺得十分可笑。
不說兩位宗師，就是他們，身居家主之位，個個武技超凡，眼光更是獨到，「蘇先生」裝模作樣能騙得了誰。
「葉家主謀略極深，可惜，最後的一環所託非人，成了最大的漏洞。」江振衣面露譏諷，隨後洋溢笑容，「不過對我們而言是慶幸的，這個漏洞太明顯，所以大家都沒有上他的賊船。」
「葉家主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對內對外都是如此，教我們如何再信任他？」
寧非故意感慨，偷眼觀察眾人表情。
眾人心思複雜，葉蒼雲固然狠辣，可不信他又能信誰，哪個家族不是餓虎豺狼，隨時想著撲上來咬一口。
葉蒼雲是在利用他們，可他們也利用過葉蒼雲。
傷筋動骨免不了，然而，只要葉蒼雲這棵大樹不倒，家族終究能恢復過來，而且比以往更加強盛。
問題是寧非把窗戶紙戳穿，他們想被繼續利用也不成了，誰還不要點臉面。
此刻他們非常恨蘇服白，恨他的演技太拙劣，若能把自己騙過去，就不必如此糾結。
「各位以為呢！」
寧非再次發問，咄咄逼人。
「他的如影劍有幾分樣子，何家主你快看看。」
江振衣輕「咦」一聲，用胳膊捅捅縮在他邊上的何曉天，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將寧非的逼問「忘記」。
寧非冷哼，等到陳家主獲勝，便由不得你們。
自己是這些人當中第一個投靠陳家的，又立下如此功勞，陳家絕不會虧待自己。
想到這裡，嘴角蕩漾笑容，心態輕鬆的將目光投向「小丑」。
「確實有模有樣，招式非常熟練。」
何曉天越看越心驚，何止是熟練，似凝重卻輕盈，似遲鈍卻飄逸，似緩慢卻迅疾，已經得了「如影」二字的精髓。
許多招式是秘籍當中沒有的，但是和其它招式渾然一體，若不是對自家秘籍倒背如流，根本分辨不出來。
他不敢往下想，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是否何家主親自教過他？何家、葉家向來交好，幾十年了，今天連供奉於祠堂的如影劍原本都帶來，鼎力支持葉家主的計劃。」
寧非冷言嘲諷。
其他人頓時沉默不語。
他們抱團多年，互相之間也有戒備地方，可大體上是能夠信任的，否則也不可能長久持續。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身邊還有可信之人嗎？
人人自危。
蘇服白越看越是歡喜，翻至最後一頁，不過十來個字，一眼掃過，劍指舞的更是歡快。
讀完整本書，如影劍的氣勢便整個落入他的腦海中，嶙峋的字跡化為無數劍影，在眼前飄飛而過，忽的融在一處，渾然一體。
學海之中，奔涌的兩道浪頭向兩側分開，正中央一道水柱升起，數十丈高后忽然炸裂，水花迸飛，細碎如霧，海面上浮現道道絢麗的彩虹。
彩虹是美麗的，可是蘊藏殺機。
水柱化為人形，五官、四肢，依稀可辨認出是蘇服白的容貌。
右手持劍翩翩起舞，劍之舞，飄逸洒脫，時快時慢，靈動而不繁複，伴著霧氣中飄搖的彩虹，美不勝收。
轉瞬之間，美景消失，劍，本是殺人之物。
沒有雷霆電光，沒有暴雨狂風，也沒有驚濤駭浪。驚人的聲勢亦或者如熊熊火焰般的滔天殺意，都感覺不到。
有的只是強烈到極致的緊迫感！
巨大的身影踩踏著海浪輾轉跳躍，萬千斤海水匯聚而成的劍不動，始終指向前方，唯有劍尖微微顫抖。
蘇服白微微皺眉，略微有些遺憾。
龍吟拳、巨靈掌的氣勢都是浩然澎湃的，是自我的強悍，自然而然的壓迫、震懾敵人。
如影劍不同，它的氣勢十分內斂，是對敵的。
換句話說，龍吟拳、巨靈掌的氣勢是群殺，一旦釋放，周圍的一票人全都要倒霉，故而有沒有敵人都差不多。
如影劍則針對單一目標，並不是說只能針對一人，而是更加凝聚，因人而發，沒有敵人，氣勢便聚於體內，含而不露。
學海內沒有敵人，領悟了如影劍的氣勢，卻不能酣暢淋漓的釋放，有些鬱悶。
「我們彼此扶持多年，才能在其他家族的傾軋下生存至今，互相支持難道不應該？」
何曉天狠狠的瞪一眼寧非，無事生非。
「不管你們信不信，何家的如影劍，我不屑於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