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峰與丁玲(2)
經過一陣吵鬧之後,在沈從文的面前,丁玲和胡也頻漸漸平靜下來。幾天後,他們兩人去杭州。此次杭州之行,將決定他們未來的生活布局。丁玲回憶,當時去杭州,還有馮雪峰同行,在杭州,她面臨著選擇。沈從文在上海,等待著朋友們的歸來,大約一周之後,胡也頻突然一個人回到了上海,帶著苦澀的笑,帶著失望的神情。他告訴沈從文,他準備不再去杭州了,他的生活也將改變。沈從文回憶:「我問清楚了丁玲還在杭州,他卻又是在一次流淚賭咒的情形下跑來上海,於是我就同他在一個大木床上躺下來,詳詳細細究詢他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聽這個人作一切不離孩子氣的申述,且記著這件事每個要點,等他無話可說時,便為他把這件事從旁觀者看來各方面必須保持的最合乎理想的態度說明。因為他尚告給我兩人雖同居了數年,還如何在某種『客氣』情形中過日子,我便就我所知道的屬於某種科學範圍的知識,提出了些新鮮的意見,第二天,就又把他打發回到杭州去了。這次回去,我對於海軍學生所作的一番勸告,大致很有了些用處,風波平息了,一切問題也就在一份短短歲月里結束了。兩人在西湖葛嶺一個單獨院子里,大約將近三個月。三個月中的生活,或者因為新增加了從前所缺少的成分在內,故兩人簡直像一對同度蜜月的伴侶。」(《記丁玲女士》)沈從文的這一推斷,有一定道理。丁玲也曾坦率地說過,她在北京雖然同胡也頻同居數年,但一直沒有過夫妻生活。只是到杭州后他們才正式結為夫妻。1925年暑假,胡也頻到了湖南。我那時的確對戀愛毫無準備,也不願用戀愛或結婚來羈絆我,我是一個要自由的人,但那時為環境所拘,只得和胡也頻作伴回北平。本擬到北平后即分手,但卻遭到友人誤解和異議,我一生氣,就說同居就同居吧,我們很能互相理解和體貼,卻實在沒有發生夫妻關係。我那時候就是那樣認識的。我們彼此沒有義務,完全可以自由,但事實慢慢變得似乎仍應該要負一些道義的責任,我後來認為那種想法是空想,不能單憑主觀,1928年就決定和也頻白首終身。斷絕了自己保持自由的幻想。(1985年3月1日丁玲致白浜浴美)但丁玲之所以沒有離開胡也頻,她在不同時期和不同人的面前,其解釋也有不同的側重。在1931年給馮雪峰的信中,她責怪馮缺乏胡也頻一樣的熱情和勇氣,不然,她是會隨馮而去的。她寫道:我想過,我想過(我在現在才不願騙自己說出老實話)同你到上海去,我想過同你到日本去,我做過那樣的幻想。假使不是也頻我一定走了。假使你是另外的一副性格,像也頻那樣的人,你能夠更鼓勵我一點,說不定我也許走了。你為什麼在那時不更愛我一點,為什麼不想獲得我?你走了,我們在上海又遇著,我知道我的幻想只能成為一點幻想,我感到我不能離開也頻,我感到你沒有勇氣,不過我對你一點也沒有變,一直到你離開杭州,你可以回想,我都是一種態度,一種願意屬於你的態度,一種把你看得最願信託的人看,我對你幾多坦白,幾多順從,我從來沒有對人那樣過,你又走了,我沒有因為隔離便冷淡下我對你的情感,我覺得每天在一早醒來,那些伴著鳥聲來到我心中的你的影子,是使我幾多覺得幸福的事,每每當我不得不因為也頻而將你的信燒去時,我心中填滿的也還是滿足,我只要想著這世界上有那末一個人,我愛著他,而他愛著我,雖說不見面,我也覺得是快樂,是有生活的勇氣,是有生下去的必要的。而且我也痛苦過,這裡面而不缺少矛盾,我常常想你,我常常感到不夠,在和也頻的許多接吻中,我常常想著要有一個是你的就好了。我常常想能再睡在你懷裡一次,你的手放在我心上。我尤其當有著月亮的夜晚,我在那些大樹的林中走著,我睡在石欄上從葉子中去望著星星,我的心跑到很遠很遠,一種完全空的境界,那裡只有你的幻影,「唉,怎麼得再來個會晤呢?我要見他,只要一分鐘就夠了。」這種念頭常常抓著我,唉,!為什麼你不來一趟!你是愛我的,你不必賴,你沒有從我這裡跑開過一次,然而你,你沒有勇氣和熱情,你沒來,沒有在我想你的時候來……1937年在和斯諾夫人的談話中,丁玲強調的是她無法拒絕胡也頻火一樣熾烈的熱情,以及他們已經同居的現實。我們一起在上海只呆了兩天,我們三人決定一起到杭州美麗的西湖去。對我來說,情況非常複雜。雖然我深深地愛著另一個男人,但我同胡也頻同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彼此都有很深的感情依戀,如果我離開他,他就會自殺,我決定,我不能同我所愛的這個人生活在一起,於是對他說,雖然我們不能生活在一起,我們的思想是分不開的。並說,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是我所愛的,不管他可能離得多遠,這個事實決不會改變。我說,因此,我們的愛情必須是「柏拉圖式」的。這個決定使他非常痛苦。我最後不得不拒絕繼續看到他,並完全斷絕了這種關係。我現在仍然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愛著他,但甚至對他也這一點保守為秘密,並且退還他所有的信箋。對於這個人我將不再說什麼了,雖然這個故事現在已是一件公開的秘密……丁玲和胡也頻、馮雪峰之間的波折,就這樣在杭州趨於平靜。丁玲和胡也頻確定了夫妻關係,他們的命運從此緊緊拴在一起,迎接時代的風雨,經受風暴的洗禮,共同創造他們的文學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