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一百七十二章.醫蠱
因不能隨意出宮,太后差人尋到藍樟,將手信交與了她。藍樟看完信后,坦然回道:「醫無法,蠱也無法。」
接著,她又細細地說明了,道是她手上有一種蠱,能夠令被標記的人的標記減弱,只要不面對標記她的人,便與未標記之人無異。然而她也只能讓人維持一個未被標記的假象,卻無法將坤陰君偽裝成乾陽君。
萬太后得信后,又問藍樟:若是有能夠將坤陰君的信息素偽裝成乾陽君的藥物,那麼這葯,能夠與她那蠱蟲一同用在被標記的坤陰君身上,使得她仍然偽裝成乾陽君嗎?
藍樟並未給出確切的回答,雖然她也覺得這一方法可行,若是真有那樣的藥物的話。然世事總多變,若是她的蠱和那葯是相剋的,莫說助人偽裝,恐怕還會害人。
兩人通信到這裡,藍樟已隱約覺出不對,小小為何要來詢問她這種事呢?
然而即便再給藍樟一百個膽子,她恐怕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對於藍樟的擔憂,萬太后十分理解,然而眼前既已有了希望,她便不會輕易放棄。於是,她又秘密派人送了藥方給藍樟研究,同時也送了數名死囚過去給她試藥,這些都是從衛初宴那裡要來的。坤陰君稀少,身為坤陰君的死囚便更少了,太后這一掏,幾乎掏空了衛初宴的慎刑司大牢,然而既然是太后要的,衛初宴便辦的很是妥帖。
太后很是滿意,其實這也是為了衛初宴和寂兒,因此還算是便宜了衛初宴了。只是藍樟那邊的結果還未出來,她不想讓寂兒有了希望又失去,便連帶將衛初宴也一同瞞著。
藍樟這一試藥,便試到了九月。
起先,在看到那副方子的時候,苗醫讚歎連連。她從前只是想過要為苗家那些被標記了卻又被拋棄的可憐兒女尋出一種不讓他們被標記影響一輩子的辦法,她也的確成功了,然而她卻從未想到過,原來還能用藥將坤陰君的信息素偽裝成乾陽君的,以此來將坤陰君假扮成乾陽君。
看著其中的幾味極罕見的藥材,藍樟又忍不住驚嘆。
大齊果真物阜民豐,得要多少的珍稀藥材、多少的聰慧醫者,才能研製出這樣一副藥方來啊。
她下意識地忽略了太后命人研製出這樣一幅藥方的用意來。她是個很膽小的人,有些事情,牽扯到官家,她躲還來不及,絕不會去細想的。
她只要把小小交給她的事情做好來便好了。
抱著這樣單純而聰明的態度,性子爽利的苗醫很快地試好了葯,葯蠱相合果真有效,卻也有些弊端,藍樟想法子改良了藥方,極力減輕了弊端,又觀察了葯人的反應,才告訴太后,這法子是可行的。
只是她也說明了,下蠱是很複雜的,蠱蟲在未入體之前,不能離開她太遠,若是小小果真需要她幫人偽裝,便需那人自己去見她。
藍樟雖然這樣說,自己其實愁死了。她是為了萬小小而來的,豈料來了長安也不能和小小一起,還忽然多了很多事情要做,還要見不知道是哪個貴人。
她也是有脾氣的,因此等到趙寂去見她的時候,她又像先前醫治萬太后那般一直冷著個臉,彷彿人家欠她們寨子千八百擔糧食一般。
趙寂雖然訝異於這個苗醫的態度,不過這人應當便是救了母后的那南疆大夫,眼下又能幫她解決一個大問題,她也就將那種被冒犯的不悅放下,只當是人家本事好,脾氣自然就古怪了些。
不妨事的。
一想到能夠解決標記的事情,即便是這麼一張討債的臉,看起來都很美麗。
而且,趙寂總覺得這人的相貌很是熟悉,就像是母后常常看的那幅她娘親的畫像,這惹得趙寂盯著藍樟看了許久。
許是因為這年輕貴人臉上的喜色太過濃郁,到了後來,便連藍樟都無法再對她扳著個臉了。趙寂此次是悄悄來的,她聽了母后的話,打扮的很是低調,捨棄了她常穿的紅、黑兩貴色,只穿了件灰撲撲的秋裙,多的飾物也一樣沒帶,看著不起眼。奈何她顏色好,唇紅齒白的,眼睛又水潤潤的,帶著笑意看人時,裡邊好像帶著小鉤子,饒是藍樟是個心性成熟的中年女子,也不由被這漂亮孩子晃花了眼,再也討厭不起來了。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這孩子長的和藍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先前藍樟一看,便有股說不出來的親近感,甚至,她覺得若是自己有孩子,也許便是長這樣的。
而趙寂雖然並非萬太后親生的,但她是太后的姐姐所生,因而和萬太后也有點相似,只是這種相似同她和藍樟的比,便不怎麼明顯了,否則藍樟若是看出來了,恐怕要被嚇死。
給這貴人將一切弄好,藍樟見她並無異常,便知道沒問題了。只是不知道,這人這麼年輕,又是為了什麼,不惜在身體里種蠱,也要扮作乾陽君了。
藍樟想到這裡,就此打住。
趙寂如今還不能明顯地覺出蠱蟲的作用,但她相信母後為她尋的人。因此,當藍樟忙完,她笑容燦爛地同藍樟道過謝,又喚來僕人,將她此次帶過來的「賞賜」盡數搬過來,幾乎堆滿了半個院子,驚的清貧的苗人目瞪口呆。
藍樟驚訝過後,卻也不肯要。她是為小小做事,豈有收錢的道理?事情若是傳到小小那裡,不定那女人如何嘲笑她,她是怎麼也不願意收下。
趙寂見她這樣,心道,果真是神醫,視錢財如糞土。相比之下,她倒顯得輕浮了。
趙寂遂又讓人將東西收走,藍樟面上仍然堅決的很,然而心中很是痛了一番。
翌日,趙寂卻又差人送了許多的名貴藥材給藍樟,也是幾乎堆滿了半個院子。藍樟這次仍想退回,奈何趙寂並未親往,她的那些奴僕們一個個都不敢點頭收回去,這些便一直堆在藍樟這裡了。
藍樟為此寫信給太后,太後幾乎能想到那個淳樸的苗女是如何的驚訝惶恐,她笑了許久,傳信告知,她幫助的那個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豪富,讓她盡可收下,不必拘束。
藍樟這才安心了,每日里抱著那些珍稀藥材研究,漫長的一個見不到萬小小的冬日裡,倒叫她研製出了幾樣新葯來。
太後知道她恐怕是不常出門的,便也派了一些醫者去拜訪她,醫術不分家,藍樟和那些醫者,倒是總是聊的很高興。
而後又研製出了幾樣新葯,其中有一樣,是她針對那位年輕貴人而研製的。上次那人一過來,她便看出來這人資質雖好,但是底子卻很虛浮,應當是用過許多的藥物才是,想來她裝乾陽君不是一年兩年了。
對此,最好的治療辦法其實是停了葯,慢慢調養。但藍樟也明白,從那日那貴人毫不猶豫地過來讓她「醫治」的這一舉動來看,她是不會放棄扮作乾陽君的。如此,便只能小心在原來用藥的基礎上,再尋調理之法了,否則,這人的身體會越來越差的。
藍樟原本沒有頭緒,不過和那些醫者在一起聊得多了,集思廣益之下,許多困擾她的問題都被解開了,如此,倒叫她試著做出了幾味適合那貴人的葯,不過這也只是她自己的摸索,具體有沒有用處、又有多少用處,還需在後來慢慢看。
可惜,雖然葯送到了,但那位貴人再也沒有出現在藍樟面前,藍樟也無法查看她是否有好轉。
這成了醫者心中的一個小石頭。
藍樟心中有很多這樣的小石頭。
所以後來,她也漸漸地沒再去想了。
趙寂自藍樟這裡出來,和等候在外邊的衛初宴一同回了衛府。她是知道初宴的,若是不帶初宴來親眼看上一看,這女人恐怕還當她是在誆人。
這也不能怪初宴多疑,實是這兩年裡,趙寂為了被標記,出了許多的招數,卻都被衛初宴一一化解了。
如今,初宴只要一聽到「標記」二字,精神便緊繃起來。
不過這一次,當衛初宴在屋外瞥見裡邊的苗醫時,好像就有些相信了,她也沒進去,似乎有意在避著那苗人,趙寂出來以後,同她道事情已辦好,她也並未像之前那般懷疑,而是就相信了,和趙寂一樣顯得很高興。
原本衛初宴跟過來,是擔心趙寂與大夫做局誆她,然而當她看到這位苗醫,便知道趙寂所說不假了。的確應該是太後為趙寂尋的人,趙寂會在這事上胡鬧,然而太后卻不會的。
這人,不正是先前她在南疆尋到的那苗醫嗎?沒想到,她也同太后一道回了長安。
衛初宴此刻已深信不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