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大膽行動
但是克里的崗位就在河道里,這裡還有他的兄弟。不管心裡如何懷疑,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並儘可能保證自己和下屬能夠活著回去。在西貢會議期間,他加入到另外一艘編號94的快艇成員之中,在隨後一系列的戰鬥中他獲得一枚銀星勳章和一枚銅星勳章,以及總共三枚紫心勳章中的另外兩枚。自1969年1月開始,在危險的48天里這些艇員完成了18個任務,幾乎所有都是在湄公河三角區茂密的森林中完成的。克里的新艇員包括機械師尤金?桑,後來成為艾奧瓦的一名水泥匠;戴維?阿爾森,那時是艇員中惟一的非裔美國人,現在是南卡羅來納的一名牧師;來自於伊利諾伊州的軍士戴爾波特?桑杜斯基;后槍手和軍需官,加州的邁克爾?邁迪羅斯;最晚來到的湯姆?伯勞迪恩,他剛剛從麻省的切爾姆斯福德高中畢業。還有其他人在隊伍里進進出出。在十多次的交火中有一個為期8天的戰鬥是最為激烈的,克里的艇員把它形容為「地獄般的日子」。1969年2月20日,一塊彈片打入克里的左側大腿,他挺住了並因此獲得第二枚紫心勳章。按照海軍關於此次事件以前從未提及的一個報告,一個雙艇巡邏隊看到河岸上有三個人穿著黑色睡衣,一邊跑一邊向他們開火。儘管沒有批評這次交火,但海軍的報告對未指名艇長們的機會主義行為提出了質疑。報告中說:「這一地區看起來極其繁榮,為心理戰行動敞開了大門。這裡只有最小規模的防禦設施,沒有發現進攻性的碉堡掩體。」填寫報告的海軍軍官最後總結道:「以後這一地區的任務應該被確定為心理戰而不是破壞行動。」據統計,最終遭到的破壞包括4隻舢板、10桶烈酒、3個地堡、5000磅的大米。兩艘艇上的艇員共發射了超過14萬發127毫米子彈,沒有敵人死傷的報告。在最近的一次採訪中,克里反駁了報告對向機會目標開火的質疑。「問題是三個可疑者潛入了河岸的後面,你除了射擊別無選擇。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任何人都可能轉過身來殺死你。這就是戰爭的基本性質。」5天以後克里的快艇在巡邏時,一架支援直升機的彈藥打光了。克里並未因為它的離去而撤退,而是開著快艇直接沖向隱藏著的狙擊手,然後把艇靠岸,命令一個進攻特遣隊上岸。這不是標準的作戰程序,快艇的船員沒有接受過在泥濘的土地上進行戰鬥的訓練,他們的鞋子不是戰鬥靴,只適合在甲板上行走。但是沒有什麼能夠讓克里遲疑不決。在第二艘快艇的支援下,邁迪羅斯和克里衝上岸,在附近發現了一處他們覺得可能有游擊隊藏身的地堡。克里要求對手投降沒有得到回應后,邁迪羅斯向裡面扔了一顆手榴彈。兩人估計一個敵人死在裡面,儘管邁迪羅斯說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屍體,甚至直到現在還在懷疑那是否只是一隻動物。第二天克里的快艇航行時在河裡發現5個越共。他們中的一些似乎死了,但他們實際上是裝死以迷惑快艇的成員。這是一個陷阱,如果克里他們再往前去,就會遭到岸上火箭筒的攻擊。船員們抓住了這5個游擊隊員並迅速逃離。在第三天,2月27日,克里的船在一次火箭襲擊中差點被擊中,一名艇員也中了槍。這個疲憊不堪使人傷心的星期對克里來說危險只是開始。1969年2月28日,克里收到一份電報,一艘快艇正在附近遭到伏擊。在他趕往現場的過程中,克里的船又成了另外一個襲擊目標。越共的B-40火箭彈打破了一扇窗。克里原本應該要求他的艇員向敵人還擊然後逃掉,但是艇長心裡產生了一個更加大膽的計劃。克里命令靠岸,拐過一個土堆,快艇的船頭猛地撞在岸邊上。他們看到緊靠叢林外面的草地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正舉著一隻火箭筒,他的腰裡只圍了一塊布。突然的近距離遭遇使雙方都驚呆了,一時都不知所措,等反應過來以後那個游擊隊員選擇了逃跑而不是展開進攻,但他扛著火箭筒的背影成為合適的靶子。前槍手伯勞迪恩緩過勁后朝他腿上開槍,然後他的槍卡殼了。邁迪羅斯想接著射擊,但就是打不齣子彈來。在後來的一次採訪中,克里說出了一些令人汗沁的細節。「這傢伙如果第二次開火就可能把我們都幹掉,但是我始終無法解釋的是,我們當時幾乎就是面對面,他舉著他的B-40火箭筒,我們在自己的船上,可他沒有扣動扳機。如果他當時不是這樣,我就不可能今天來和你交談了。湯米隨後擊中了他,他倒了下去,我想一切就該結束了。」克里回憶說。但是並沒有結束。那個游擊隊員突然跳起來一瘸一拐地跑。「我們必須幹掉他,使他無法躲藏到小屋後面去,否則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於是,克里追上去結果了他。「我當時對此沒有別的想法,與我在一起的人也一樣。他扛著一隻火箭筒在跑,我想他可以很輕鬆地轉過身來對我們開火。」周圍的人都在向他開槍,打在他的後背和身體兩側。當時沒有任何人對此有所顧忌,畢竟那是一名危險的作戰人員,他手裡有武器。當時最清楚地看到這一幕的是在駕駛艙上方操縱並聯機槍的艇員弗雷德里克?肖特,兩周以前他才加入克里的小隊,跟自己在阿肯色家鄉的青草一樣缺乏經驗。他原先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攜帶一枝M-16步槍,只是覺得那挺固定的並聯機槍已經足夠了。但當克里與那個游擊隊員面對面相遇時,肖特才意識到自己的窘境。快艇已經靠岸,艇首上揚,一條防護圍欄使他難以將機槍轉向敵人。在這危險的時刻,游擊隊員直接用火箭筒指著肖特。肖特相信游擊隊員沒有開火是因為他感覺距離太近,爆炸彈片有可能傷到自己。肖特這時想保護艇長。「那個越共向一個草屋後面跑去,我掉轉槍口以便瞄準他,我向那裡發射了50發子彈,然後克里先生沖了過去。子彈從四面八方射來,運河兩岸都有人向我們開火。我沒有辦法開槍還擊。」肖特說克里無疑拯救了那條船和所有船員。「那是一件沒有商量的事情。一支裝好彈的火箭筒,它能夠把坦克打成碎片,更別說我們薄薄的快艇了。我們還活著真是萬幸,以後的一個月里我到那條小河附近去祈禱的次數比去浸信會教堂還多。」查爾斯?吉布森當時在克里的船上服役,因為他正在經歷一個為期一周的訓練教程。他認為克里的行動雖然危險但卻是必須的。「你每天早晨醒來都會問,我們是怎麼從那裡脫險的?克里是一位優秀的領導人,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克里回到基地以後,他的上級指揮官喬治?埃里特給他提了一個問題:一個違反常規的行動是應該得到授獎還是該上軍事法庭呢?「但是我最終決定為他申報一枚銀星勳章,那是他應得的獎賞,我從未對此感到後悔或猶豫。」埃里特說。銀星勳章在海軍的獎勵級別中排名第五,專門授予那些在戰鬥中具有不同尋常勇敢表現的軍人。當埃里特被問及為何會提出軍事法庭的問題時,他說自己是模模糊糊提出來的,因為他不希望讓克里意識到,他反對他隨意離開自己的船。海軍作戰規程里不允許艦長擅自離開自己的船。「我了解這一點,但那是對於大型軍艦來說的。首先,即使你發現只有2—3人在那裡展開襲擊,敢於闖入其中也需要勇氣。另一方面,在半島最南端隨後的一次行動中,我們失去了一條船和一些船員,他們受到遠多於2—3人的襲擊。」他的言下之意在於,遵守規則不一定就可以避免損失,拘泥於戰術規定是不必要的,關鍵是既要勇於消滅敵人,還要善於保護自己。埃里特強調他從未懷疑過克里殺死越共的決定,1996年在克里競選參議員時他出現在波士頓,站在克里的身邊,從克里的服役經歷方面提供支持。「我不認為他們真想審判他,」以後成為海軍助理部長幫辦、有時與克里一同行動的另一艘快艇的艇長威德?桑德斯說,「我從自己的經驗可以確知,對此會有一些議論:我們應該怎樣處理他,他丟下自己的船不管。我還聽到這樣的話:他使艇員處於危險之中。但是從我們的角度看,能夠消除敵人威脅的戰術就是最好的戰術,他正是這樣做的。」實際上,銀星勳章證書本身說得很清楚,克里那天的行為既出色非凡又充滿風險。「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全和敵人的火箭」,克里「再次命令追擊敵人,把快艇停在距離越共火箭筒掩體僅10英尺的地方,自己帶領登陸小分隊上岸追擊敵人。在強大的火力攻擊面前,克裏海軍上尉非凡的個人膽量和勇氣直接導致了行動的完全成功」。邁克爾?博尼克被公認為最勇敢的快艇指揮官之一,他同樣也吃驚於克里進行戰鬥的大膽方式。博尼克回憶起克里有一次在據認為埋了地雷的地區停船上岸。「我說你不要上去,克里只是聳聳肩就跑了。他毫無畏懼。」「『如果有人問你,他是個有勇無謀的人嗎?』我想他一直沒出什麼事就是一個明證。」博尼克說,「我沒有聽到任何人說過他們不想與他共事。如果克里與我在一起,我不會為自己背後的安全擔心。」羅伊?霍夫曼曾指揮克里服役的那個海岸師,他曾為克里的行為擔心,至少是在開始。他說克里和其他一些艇長起先完成直接的命令有些困難。「他們以前都還是牛仔,當你得到命令按照規定的方式巡邏時,你不要搞自己的一套。但實現這一點很不容易。」霍夫曼說問題後來基本得到了矯正,他支持克里獲得銀星勳章的那次行動。「那需要勇氣,我欣賞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