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死神(18)
閻錦文心一硬,指令下屬:「走!」兩保鏢一背、一挾,帶人亟出。值班室里的聶琮聽著抗爭中離去的腳步,已經毫不懷疑。秦鳳娟聽得腳步遠去,才輕抒出一口大氣。強猛的炮火照亮了一壁夜空。大上海的夜天感覺著前所未有的震蕩。久候在大廳樓口的順風牌大轎車已拉開兩邊車門。張瀾眺望著那壁被炮火照亮的天空,一板一眼抨擊道:「蔣介石,看你還能橫行幾時?!」閻錦文心下猛一記震動!他不能不深深地看一眼這個如此藐視死亡,篤信正義的老人:「快請——」兩保鏢極迅速地將張瀾與羅隆基分別從兩邊門裡送入,而後一左一右,保護著,腰裡的槍也同時一抽而出。轎車即刻啟動。隱蔽在路口的軍車裡的駕駛員一眼瞄見駛出門來的順風牌大轎車,輕聲急報:「隊長,人犯車出來了。」副隊長緊瞪著大眼,見大轎車拐彎過去。駕駛員腳踩著油門問:「跟么?」副隊長遲疑著:「聶大隊長沒有發訊號,應該是一切正常。唔,保點險,還是得壓陣。」他揚手一撥。駕駛員啟動軍車。對過小閣樓里,有人催促了:「糟糕,軍車跟上去了!」吳克堅判斷著:「他們也在猶豫。不像是發現……通知第二小組,不能讓軍車跟到環龍路。另外,要馬上通知鄭定竹醫生,要他們全家馬上出去躲避三五天,天不亮就走!」上海港最後一艘大海輪,已然起錨待航。一樣焦困的等候是特別熬人的。船長看了看錶,顯出稀微的不安道:「毛局長,他們應該到了。」毛森聲色不動。四名便衣扛、摟著兩塊大青石板上來。便衣報告著:「局長,弄來了。」毛森手往暗角一指:「先放著。繩子呢?」便衣回說:「準備了。」毛森低「唔」一聲,再沒有多說。船長瞟瞟大青石板,一時沒弄明白:「這是?……」毛森沒有理會。船長猛可間驚悟出什麼,渾身頓時打出個冷戰。有頃,毛森幾步趕到機務一艙,抓過電話直撥療養院。值班室的電話鈴猛可間震響起來。有心的秦鳳娟一面抓回聶琮欲去接電話的手撫摸自己,一面跟同學暗使眼色。同學領悟,一把將話筒抓起,挪開:「聶大隊長功夫比閻隊副可強多了!」聶琮哈哈大笑,不無得意:「是么?來來,今晚我要你兩個曉得曉得做女人的痛快!」秦鳳娟故作嬌態發著嗲:「聶大隊長急什麼?今晚我們兩個都是你的。」聶琮有點樂不思蜀了。話筒里傳來咆哮之聲。不待秦鳳娟她倆遮掩,聶琮近乎條件反射般地一個抽搐,掙出一隻手,抓過話筒,一聽,打出一個哆嗦:「局長?!……是我……的小姨太,她特地來陪我的。……是,我明白。一切正常。張瀾、羅隆基已帶走。……什麼?人還沒到?!」聶琮這才覺出事態嚴重,話筒一丟,抓過長褲斥怪著:「你們誤我的大事啦!」聶琮來不及整理衣冠,帶了兩名親信警衛,自己駕著三輪摩托車從療養院飛馳而出。順風牌大轎車逆風疾馳。後面的大軍車緊緊壓著陣。閻錦文的心緊抽著,不時從大轎車的反光鏡里瞄瞄後面的大卡車。一保鏢返身後看,也擔起心道:「隊副,他們像是懷疑我們了。」閻錦文沒有響,徑自思忖著,自言自語道:「不能朝環龍路開。唔,得反個向——騙他們一下。」車子還未及到路口,橫肚裡殺出一組哨兵:「停車!」閻錦文只得停下車,但不敢熄火。「口令?」「海豹。」「證件。」閻錦文掏出「派司」一亮:「警備司令部的。」驗明證件,哨兵手電筒又往車裡兩保鏢與兩人犯張、羅一照:「什麼人?」閻錦文毫不遲疑地回答:「犯人。送上海港。」他又亮出毛森局長的手令,隨即啟動轎車。哨兵提著醒:「長官,你方向反了。」閻錦文不等他說完,自咒著:「是么?見鬼,這黑燈瞎火的!」他油門一踩,轎車只得往斜反方向的街路——外灘碼頭插了進去。放行了轎車,哨兵又攔住了軍車。副隊長一聲呵斥:「你沒長眼睛?」他手一敲玻璃窗下。哨兵一看是特別通行證,連忙立正敬禮:「對不起,長官。」「剛才的轎車去哪裡了?」「他說去上海港,有毛森局長的手令。」副隊長眼睛一眨巴,有點難辨真假:「這個閻錦文搞什麼名堂?跟上!」前面大轎車裡的張瀾與羅隆基,漸漸悟出了什麼。張瀾一睃反光鏡里的跟蹤者,問:「這後面跟著的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