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新帝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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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肱而枕之」
曾夫子讀一句,眾學子跟著讀一句,蘇錦樓學著大家搖頭晃腦的樣子不一會兒眼睛就成了蚊香眼,加上周遭很有節奏感的讀書聲,生生的把他催去見周公了。
「叩!叩!叩!」
蘇錦樓抬頭,反射性的擦嘴角,眼神空洞迷茫明顯搞不清狀況。
葛修文笑的溫文爾雅,如果忽略他略微抽搐的嘴角,當真可贊一句公子如玉。
「錦樓賢弟,可有興趣一同與我出去走走?」
要是他沒看錯的話,剛才蘇錦樓用袖子擦口水了吧……先不說這麼大的人睡覺流口水丟人不丟人,單說他直接用袖子擦,貌似自家三歲的小侄子都做不來這樣粗魯的動作吧。
往日這蘇錦樓不是最注重形象儀錶的嘛……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埋汰了呢?而且以前也不會明目張胆的當著夫子的面就睡覺吧……
蘇錦樓一聽要出去逛連連點頭,只在書院呆了半天,他就覺得頭上快長草了,無聊透頂至極,都可以和養病的那段日子媲美了。
「錦樓賢弟是昨晚沒休息好嗎?怎的在課上就睡著了?就不怕挨夫子的戒尺?」
戒尺?蘇錦樓翻白眼,這葛狐狸不愧是只狐狸,明知道曾夫子最不樂意管事了還說這話消遣他。
七齋書院原是由王夫子創建,書院共有三十多個學生,兩個夫子,王夫子年歲漸長感覺精力不濟就把書院交給了一個遠方親戚,也就是後來教學的曾夫子。
曾夫子年輕有為,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有了秀才功名,也不知是運道不好還是學識不夠,自中秀才后考了好幾次也無法再進一步。
家裡不寬裕,科舉又要花錢,就想著出來找些活干,但一般的活計如賬房先生之類的他又看不上,抄書給人寫信這類活來錢太慢,恰好王夫子年紀大了準備回家休養,曾夫子搭上這根線后就接手了七齋書院。
曾夫子是秀才,教導這些童生甚至還是白衣的書生綽綽有餘,但他如今只有三十多歲還未至不惑的年紀,出來掙錢只是迫於生計,主要目的仍指望著科舉這條登天路,考上舉人就是一步登天,誰還願意憋屈在這個小小的書院呢。
書院的另一個夫子姓廖,已是近耳順的年紀,至今仍舊是個童生,考了一輩子讀了一輩子連個秀才都沒撈到手,真真是「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就這,三年一次的秀才試仍舊次次不落,是雄心未泯還是心存僥倖就不得而知了。
廖夫子主要負責給年紀小的孩子開蒙,等到學完《千字文》《三字經》等這些啟蒙讀物后就交予王夫子,由王夫子教導學生學習四書五經。
王夫子不僅是秀才,還是當年的案首,曾直接被縣學錄取,跟隨真正的名師討教學問,但不知何故蹉跎至今,終身止步於此而抱憾終身。
比起後來的曾夫子,王夫子有真才實學又經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臨場經驗以及學識見聞都要強的多,他年紀漸大,不再執著科考,一心想著教學育人,沒有「教會弟子餓死師傅」的顧慮,所教授者無一不是傾盡所學。
而曾夫子就不同了,他生怕給自己招來競爭對手,總是教一半留一半,若不是為了斂財連剩下的這一半都不會教,他整日忙著自己的前程,就更不會在教學上多費心了。
半吊子只顧斂財的曾夫子,外加一個插科打諢混吃混喝的廖夫子,七齋書院已經大不如從前。
最明顯的就是自曾夫子接手書院的兩年裡新進學的學生越來越少,不僅如此,書院里原有的五個童生走掉了四個,剩下的多是未得功名之人。
而曾夫子最是偏愛兩類學生,一種是捨得花錢請教學問的,這裡的「花錢」是單指私下裡給的好處,並不算明面上的學費,另一種就類似於蘇錦樓這種不思進取混日子的,而那種捨不得花錢又想學到知識的最不受他待見。
蘇錦樓興緻勃勃的跟著出了門,原以為這葛狐狸會誆他去紅秀坊,結果人家還真就是逛逛,不過這棠柳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經常出門的人進了這大街小巷准得暈菜。
蘇錦樓和葛修文兩人隨處走,這一走就走到了西街集市,西街人流交錯,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人群使得這裡最為熱鬧也最是混亂。
當然,這個混亂是相對於東街和主街而言,像當街搶劫持刀傷人是絕無僅有的,最多也就是小偷小摸,坑蒙拐騙的比較多而已。
這不,蘇錦樓走路走的好好的,就被人攔了下來,打眼一瞧,此人銀髮白須,身著八卦道袍,手拿幢幡,上書「樂天知命顧不憂」,一陣微風吹過更顯仙風道骨悠然自得。
「書生,我見你印堂發黑,目光無神,唇烈舌焦,元神不穩,今日恐有血光之災,若想躲避災禍,在下有一法可解。」
嘿!有趣!裝神棍騙人也不把那雙招子擦亮些,竟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
蘇錦樓齜牙,「老先生,我看你額有朝天骨,眼裡有神光,乃仙人轉世下凡歷劫,待劫數圓滿成就功德,自會羽化登仙回歸仙班,然,你泄漏天機,自損修為,若不收斂,恐與天庭無緣,望先生珍重。」
小樣!跟我比吹牛?要不要我等會給你普及一下什麼是練氣期、金丹期、元嬰期、分神期和渡劫期?哦,對了!還有什麼《陰陽訣》《九轉金身訣》《混沌訣》,再不濟來個《葵花寶典》也行啊!就是怕這老神仙承受不住蛋蛋的憂傷。
算命先生先是一愣,後作揖相謝二話不說隨即轉身離去。
媽的!遇到對手了!還以為這愣頭書生比較好騙能大賺一筆,沒想到此人比自己還能吹,一會功德一會仙班的,這是戲文看多了吧?
唉,今日出門沒算卦,看走眼了!
「錦樓賢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這口才為兄算是服了。」
說完,葛修文還做勢要對蘇錦樓行禮作揖,以示自己的真心實意。
蘇錦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愣頭愣腦的看著葛修文,實打實的受了葛修文這一禮。
等看到葛修文控制不住的扭曲面孔時才火急火燎的握住對方,「修文兄作何如此大禮?小弟實在受之有愧!」
你受之有愧?那你還接受這一禮?這蘇錦樓不會是故意戲耍自己吧,但看他情真意切的表情也不像是假的……
想到以往對方掏心掏肺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支持,葛修文否定了一開始的想法,蘇錦樓要真有那麼多的心眼子,當初也不會只被自己的幾句話就籠絡了。
「剛才騙子找上賢弟之時為兄正想提醒你,沒想到賢弟三言兩語就把那騙子打發了,真叫人佩服不已,也算是為兄白擔那份心了。」
擔心?提醒?我看你是樂得看好戲吧,既然你這麼喜歡看戲,不如我就陪你好好耍耍。
「咦?騙子?」蘇錦樓愣了足有三秒才回過神,隨即大驚失色,「剛……剛才那人是騙子?」
「你不知道那人是騙子?」
葛修文也十分驚訝,隨即心生疑慮,這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跟他裝傻?
「要不是修文兄提醒我,我還真以為那是能掐會算的老神仙呢。」
「那你剛才那些話……」又是神仙又是轉世的,若不是知道那人是騙子怎又會說這些胡話?
「哦,你說那些啊!」蘇錦樓一揮衣袖,大大咧咧的回道,「我最近在看《易經》,頗有心得,剛才一見那算命先生就覺得他不似尋常凡人,凡人哪有那般清靈瀟洒的氣度?世間因果自有定律,老先生因著給眾生俗子規避災禍而泄漏天機有損自身功德,我怎能忍心看他步入不歸之路?」
說完搖頭長嘆,「沒想到我一片赤誠之心全是枉費,要不是修文兄的話,我至今還被蒙在鼓裡,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就你那腦子能看得懂易經?那算命先生一看就是個騙子,你從哪裡看出他清靈瀟洒不似凡人的?你那一雙眼睛是白長的嗎?
我真傻!竟然還懷疑這顱內有疾的人是故意如此行事,這蘇錦樓就不能以常人對待,這人要是有戲耍人的本事,他葛修文三個字就倒著寫。
唉,等他生意鋪開,有了自己的進項,還是趁早擺脫這人吧,據說和顱內有疾的人在一起呆久了也會影響自己的腦袋的。
蘇錦樓一番唱作俱佳,加上以往蘇三的棒槌形象,徹底打消了葛修文心中的懷疑。
這一番小插曲並未打消兩人逛街的興緻,蘇錦樓暗暗的壓下了打哈欠的慾望,真掃興!兩個大男人壓馬路,這是有多無聊啊,還不如回去睡覺呢。
旁邊若是一個長腿細腰的軟妹子陪著,他還能有幾分興緻,偏偏現在陪著的是個帶把的男人,龍陽之好看看就行,以身試法還是算了。
要不是打著葛修文這廝手裡的生意資源,他才懶得和這人虛與委蛇,沒辦法,他初來乍到,蘇三又是個啥都不懂的廢物點心,身邊可用的人脈少之又少,扒拉來扒拉去,就剩葛修文這一個可用資源。
而這可用資源還是個踏腳石的角色,蘇錦樓只能通過葛修文的路子和「熟人」接頭,若不然,人家憑什麼信你,還用你推薦的東西?
他已經打定主意走手工皂發家致富的路子,雖還未把方子拿出來,但他也要事先想好銷路問題,這年頭有成品卻賣不出去的比比皆是。
小說里那些發明新菜品一進酒樓就被掌柜跪舔的,自製胭脂送到店裡賣了大價錢的,采了葯拿去藥鋪兜售成就人生贏家的,你看看就行了,真要較真你就輸啦。
就說酒樓吧,沒經過實驗不知道這菜品反響如何,客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如何,不知道會不會引起過敏等問題,也不知有無相剋的食物,人家就能給你大把大把的銀子?是你傻還是人老闆傻?
只要稍顯正規的飯店都有自己的進貨來源以及菜品單子,絕不會讓一個外人指手畫腳,胭脂鋪就更別說了,用在人臉上的東西,不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能輕易接受陌生人的貨物?至於藥鋪,都有多年合作的採藥人,外人采來的葯炮製的再精細也不敢輕易接手,要是有毒害死了人哭都沒地方哭去。
如果真想賣東西也不是不行,就像這西街,五花八門的東西都有,但這只是野路子,不可能賣到小說里的天價。
所以,千萬別小看古人的智慧,他們一樣會防備人,一樣不缺心智計謀,看輕他人,栽跟頭的只會是自己。
「錦樓賢弟,你看那邊!」葛修文指著一個方向,心中好奇,「怎麼那麼多人圍著?不如一起去瞧瞧?」
蘇錦樓興緻缺缺,世人多愛湊熱鬧,哪裡人多往哪裡鑽,殊不知人多事雜,熱鬧不是那麼好看的,一不小心當了城門失火殃及的池魚,火燒到自己身上逃都來不及。
葛修文可不管這些,拉著蘇錦樓往人堆里扎,到了近前才知道原來是賣皮毛的,不過都是些往年的舊貨。
葛修文大失所望,他雖然手頭不寬裕,但一年四季都會新制衣服,家裡的大娘在衣物吃食方面向來是一碗水端平,這些皮毛他真心看不上眼。
他不感興趣蘇錦樓倒是趣味盎然的看著買一送一的木板牌子,沒想到古代也搞促銷大甩賣啊……
看到那一捆捆被綁起來的皮毛,眼前不由一亮,看向葛修文的眼睛似在放光。
「怎……怎麼了?」葛修文背後一陣發麻,這眼神怎麼跟看紅秀坊里的姑娘似的?還是沒穿衣服的那種,果然這廝顱內有疾。
蘇錦樓笑而不語,這一次說不得還真得感謝這位「至交好友」硬把自己拉來看熱鬧。
合理拿出手工皂配方的法子,有了!
最奇怪的是,曾夫子竟然息事寧人了,雖然最後仍舊把蘇錦樓趕出學堂,但蘇錦樓當眾踩了夫子的顏面,以夫子的性子不把他打成豬頭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可這最不可能放過蘇錦樓的曾夫子偏偏重重提起輕輕放下了。
這不得不讓葛修文懷疑個中的原因,尤其是蘇錦樓在曾夫子耳邊所說的私密之言,令他十分感興趣,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肯定是蘇錦樓說了什麼話令夫子主動退讓,夫子前後態度變化之大長眼睛的都能看見。
「修文兄不必擔心我,夫子謙容大度向來不會計較這些小事,我若是鄭重其事的向夫子道歉,反倒讓人錯以為夫子小肚雞腸斤斤計較,這不是陷夫子於不義嘛!我可是最為尊師重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