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照進屋子裡，冷風也偷偷摸摸從窗縫裡鑽了進來，給屋子裡增添了幾分涼意。

秋晚蹭了蹭棉被，感受到被窩之外的冷意，不由得往被子深處縮了縮。

晴香步履輕輕地端著銅盆走了進來，她將銅盆放在一旁架子上，走到窗前輕輕地喚了一聲：「主子，該起了。」

秋晚發出無意義的哼聲，眼睛緊閉，甚至將整條被子都高高拉起，蓋過了頭頂。

晴香伺候了她這麼多年，對她的這個反應並不意外，只是如同往常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將連打濕，初冬的水冷的刺骨，她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又走回去輕輕地將臉帕放到了秋晚的臉上。

冰涼的溫度一和臉接觸，秋晚便立刻條件反射地睜開了眼睛。她茫然地抓著被子，望著上方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指纖細，蒼白沒有血色，是她的手。

可昨晚的時候，這還是一隻毛絨絨的貓爪子。

秋晚獃獃地看了半晌，才在晴香的提醒下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她接過臉帕蒙住了臉，身體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可神智也清醒了過來。

她……變回人了？！

只是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在陛下面前睡著了，就算是醒來，也應該是在陛下身旁才對，怎麼會在這兒醒過來？

難不成是陛下已經發現那隻白貓是她變得的了？！

秋晚下意識地抖了抖，可又很快想起來，若是她的身份已經被揭穿，那麼她也不肯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兒。

難道是……一場夢？

秋晚忍不住伸出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她清楚的記得是自己是如何行走在這皇宮之中，她有著白色的皮毛，粉紅的肉墊，爪子踩在地上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悄無聲息地從這皇宮角落的偏殿溜了出去，甚至還經驗見到了陛下……

秋晚一陣恍惚。

晴香喊了她好幾聲，才總算是讓她回過神來。

「主子今天是怎麼了？一大早就提不起勁。」晴香一邊幫她梳頭髮，一邊好奇地問：「難道是昨晚睡得不好？」

「沒什麼。」秋晚瞥了銅鏡一眼，仍然還記得昨夜自己從這面銅鏡之中看到一張貓臉的驚愕。「我只是覺得，做只貓可真好啊。」

不但可以得到陛下的寵愛，甚至衣食無憂，吃食都是御膳房裡精心製作出來的佳肴，也不用每天擔心小命不保，更不用該煩惱如何在這後宮之中戰戰兢兢地生存下去。

她要是只貓，還能在陛下的膝蓋上打滾，還能得到陛下親手餵食呢。秋晚酸溜溜的想。

竟是開始吃起了夢中自己的飛醋。

夢裡的她還是只貓呢。

「貓？」晴香道：「說起來，奴婢昨夜也恍惚聽到了貓叫聲，還以為是從主子房裡傳出來的。」

「我房裡？！」秋晚一驚，刷地扭頭朝她看去。

晴香正在為她梳頭，一不留神便扯了幾根頭髮下來，連忙向她求饒。秋晚瞟了一眼她手中那幾根有些發黃的黑髮，怔了怔，又失望地轉了回來。

是呢，人怎麼可能會變成貓呢，一定是她做的這個夢太過逼真了一些。

再說了，這人當得好好的，有誰想要變成一隻貓呢？

起床時耽擱了不少時間，秋晚帶著晴香急忙往主殿趕去，好懸才沒有落下。

她和往常一樣請了安，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低眉順目，靜靜地聽著其他嬪妃們的談話，一言不發，心中想著今天送來的吃食會是什麼。她一向是綿軟的性子，也甚是低調，再加上新來的小常在年輕漂亮又處處爭風頭想要往上爬，被其他娘娘們視為眼中釘，一時所有人都在明著暗著挖苦那些小常在，也沒有人在意她做些什麼。

她住的是碧秀宮的偏殿，碧秀宮是淑妃娘娘的宮殿，淑妃娘娘行事一向低調，也不愛與其他人爭，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侍弄花草，性格也是溫溫柔柔的，對於下人們也不苛刻，如今看著偏殿里其他貴人擠兌那位小常在，也只是在一旁看著，姿態柔弱如弱柳扶風，看上去並不知道該如何阻止。

秋晚的視線從淑妃娘娘手邊的糕點上移開，落到了自己鞋面的荷花刺繡上。

她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肚子，心中卻是想著昨晚在夢中吃到的那幾顆魚丸。

那夢實在是太逼真了，讓她感覺彷彿是真的吃過一樣，意猶未盡，回想起來時，香味猶在唇齒之間，讓秋晚念念不忘。

「聽說昨夜皇上宮中的太監連夜去找了靜妃娘娘，也不知道是問了些什麼，聽說靜妃宮中的燈亮了許久才滅。」

「皇上近來不是更寵愛德妃嗎？」

「德妃恃寵而驕，擅闖了皇上的寢宮，早就已經被禁足了。」

「麗妃又親自下廚燉了湯送去給陛下。」

「靜妃帶著貓在御花園玩，到了天黑才回去。」

「陛下可不喜歡那些毛絨絨的小動物，每年秋獵的時候，陛下的箭術最是高超不過。」

「……」

耳邊聽著那些妃子們的談話聲，秋晚不時出聲應和，心中卻有些戚戚然。

在她的夢裡，陛下可是很喜歡她這隻毛絨絨的小動物，還抱在懷中摸了好久的毛呢！

只是這到底是她的夢，被順毛的感覺也太過真實，讓秋晚也產生了陛下很喜歡貓的錯覺。

不過夢畢竟是夢，要是陛下喜歡貓的話，靜妃娘娘的貓早就擼禿毛了。

秋晚一邊發著呆，一邊靜靜地聽著那些妃子的八卦，等到說的差不多了，眾人紛紛起身離開，她也跟著站了起來，綴在所有人後面，被晴香扶著往自己的偏殿里走去。

不知道今天的膳食是什麼呢……

……

蕭雲桓放下硃筆，一抬頭，正好看到了擺在桌上的那隻白玉小碗。

小碗里裝著的是撕成容易入口大小了的雞肉條，只是放在這兒已經很久了，沒有一個人來動過，也沒有貓。

高平山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試探地道：「陛下，奴才去將這碗里的雞肉條換了……」

「罷了。」蕭雲桓擺手：「不用再準備了。」

「可是陛下，那白貓要是再來了……？」高平山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表情。

蕭雲桓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道；「怕是不會來了。」

也不等高平山再說些什麼，他便又提起硃筆，繼續批閱起奏摺來。

只是批著批著，硃筆忽然打了個彎，在奏摺的空白處上方停住，頓了頓，再落筆時，一隻簡單的小貓便出現在了上面。

紅色的線條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貓的輪廓，乍看之下，還和昨天夜裡來過的白貓有幾分相似之處。

高平山瞥了一眼，心下瞭然，端著白玉小碗退了下去，囑咐小太監再去御膳房要些新的雞肉條回來。

平日里也沒見到皇上對一隻貓這麼熱衷的，那白貓自己跑了，陛下還念念不忘，又不准他們帶人去尋……這皇宮之中，唯一養貓的就是靜妃，也許那白貓還和靜妃有些關係。

高平山暗暗將這件事情記在心中。

等小太監帶著白玉小碗回來后，他揭開蓋子看了一眼，裡面的雞肉條還冒著白白的霧氣。他點了點頭，將白玉小碗放回原處，等待著皇上的反應。

只見蕭雲桓看了那白玉小碗一眼，視線在明顯被換過的雞肉條上停頓了半晌，最後什麼也沒有說，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

晚上，依舊是深夜，秋晚在睡夢之中翻了個身，身體陷進了柔軟的棉被裡，軟綿綿地「喵~」了一聲。

喵……

喵？

喵？？！！！

秋晚刷地睜開了眼睛，整隻貓都跳了起來。

外面靜悄悄的，月色正好，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正好照到了她身上雪白的皮毛上，柔順的白毛披上了一層月輝，朦朦朧朧有些不太真切。

秋晚扭頭看看自己不停搖擺的尾巴，抬爪看看軟乎乎的肉墊，整隻貓都驚呆了。

她又變成貓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