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而因為秦婉險些遇刺,這事非同小可,秦桓當即命畫舫靠岸停船。秦婉吃了紅糖薑湯,又泡了熱水,這才被輾轉送回了雍王府之中,當日就有些發燒。這消息傳到宮裡,帝后與太后皆是震怒,不僅是因為秦婉是自己疼愛的小輩,更因為她是天家的郡主,竟然有人潛入畫舫欲置郡主於死地,儼然是在皇室的臉上抽了個脆響。
是以皇帝震怒之餘,命人徹查此事,而秦桓少不得變成了傳訊的第一人。
「你說是衛珩救了婉兒?」聽完秦桓說出遇刺的前因後果,太后的語氣當即便森冷了起來,讓秦桓如芒在背,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是,的確是衛珩救了婉兒,若非衛珩及時發現了婉兒艙房之中有異動,撞破了刺客大逆不道的行徑,之怕婉兒便被投入了運河之中。」
作為哥哥,秦桓一直是將秦婉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的,所以,在知道秦婉對衛珩有情之後,他也願意在太後跟前幫著瞞住兩人行止親密的事。但遇刺之事,茲事體大,秦桓不可能保持沉默——保持沉默則就意味著放任幕後主使逍遙法外,那樣一來,秦婉豈不就白白受了委屈?
「那衛珩為何會在畫舫上?」太后胸口微微起伏,看向這個自己一貫喜歡的孫兒,「你帶著太子妃和婉兒夷光泛舟遊玩,衛珩為何會在畫舫之上?是你讓他去的?」說到這裡,太后便多了幾分不善,「瞧瞧先頭衛氏的模樣,還想不到衛家的都是包藏禍心的小人?保不齊哀家的婉兒就是給衛家的人賊喊捉賊害了。」
不想太后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秦桓想要為衛珩叫屈,卻也不敢貿然開口。皇帝坐在太後身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半點對於衛珩的維護來,還是被太后橫了一眼。秦桓心中叫苦不迭,他是絕對不信衛珩會對秦婉下手的,偏生皇祖母對於衛家偏見太大,他做人孫兒的,也不敢和太后頂撞起來。還是皇后笑道:「婉兒玉一樣的人兒,竟然給人盯上了,險些遭了如此橫禍,連兒臣這心裡也是疼。衛氏雖然不堪,到底和衛珩是隔了房的姑侄,衛珩倒也未必壞得徹底,到底是救了婉兒,母后心裡不也高興么?」
皇后一向深得太后的心,聽了這話,太后神色稍霽:「你就是心慈。」又肅斂了語氣,「罷了,桓兒不要委屈,是哀家說重了話,衛珩到底是救了婉兒,也是有功,傳哀家的話,將庫里一株珊瑚樹賞給他,我天家不欠衛家任何東西。派人傳令下去,不許衛珩踏足雍王府一步,別仗著救了婉兒,就愈發的無法無天起來。」
鳳鸞忙領了命下去吩咐,太后瞥了一眼大兒子:「陛下有什麼話想說么?」
「母后何出此言?」皇帝笑問道,太后哼了哼,「陛下念舊,難免有什麼想要維護的心思。」前些日子,碧波池的事還讓太后心中不豫,自然便有些針對自家兒子了。
「母后哪裡的話,兒子自然是明白母后的用意的。」說到這裡,皇帝只是笑罷了,看不出來半點不妥的地方,太后這才面色緩和:「罷了,桓兒也下去吧,你媳婦受了驚嚇,多陪陪她,別讓她動了胎氣。」
秦桓忙應了下來,皇后也正巧告退,留那母子二人自行說話去。待出了懿寧宮,皇后才嘆了一聲:「明知衛珩不被皇祖母待見,怎的還讓他上了畫舫?幸而如今陸氏還被禁足,不然一旦鬧開了,仔細他們母子在皇祖母跟前告你。」
「兒臣很是欣賞衛珩的才華罷了。」沉吟片刻,秦桓還是決定不將衛珩和秦婉的事告訴母親,「不想會鬧出這樣的事來,讓皇祖母起了疑心。今日若無母後轉圜,只怕兒子要給皇祖母遷怒一番。」
「皇祖母年歲大了,往日的事還擰巴著,也是情有可原的。」皇后淡淡笑道,對於此事並不放在心上,「況且你父皇縱然面上不說,但心裡也是想著我能勸一勸你皇祖母。好歹我說這話,比他說這話好上一些。」說到這裡,她抿出一個和婉的笑容來,「你父皇惜才。」
打今日下了船,秦婉便有些懨懨的,等到回了雍王府,已然燒了起來,急得雍王立時命人請了太醫來給秦婉診治。見秦婉燒紅了臉懨懨的模樣,衛珩心如刀絞,饒是想要跟上去瞧瞧,但太后懿旨已到,他不能不退了出來。秦媛和秦羽被雍王牽著,眼巴巴的看著衛珩被攔在了府門外,可憐兮兮的拉著雍王的衣角:「為什麼不讓珩哥哥進來?」
兩人大眼睛忽閃忽閃,似乎要淌出淚來,雍王長嘆一聲,撫著兩人的小腦袋:「他有不能進來的理由。」自小及大,雍王都幾乎沒有違抗過太后的意思,現下自然也是一樣。見衛珩立在府門外,陰鬱的模樣讓他都有些為難——他自然知道衛珩是真心關心婉兒的,甚至於,衛珩對於婉兒有那樣的感情。
雙生子一步三回頭的被父親帶走,首領太監含笑出了府,對衛珩打了個千:「衛公子還是回去吧,王爺也是有苦衷的,總不能為了公子,違了太后的懿旨,讓母子之間離心啊。公子且放心就是,奴才等當然會盡心竭力伺候好郡主。」
衛珩縱然不放心,但見雍王府被裡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也明白太后對自己十分不滿,未免給秦婉招致不必要的麻煩,他便不再強硬,拱手向首領太監行了一禮:「如此,衛某就先行告退了。」
首領太監含笑盈盈,送了衛珩離去。
秦婉素來身子不好,回到雍王府不多時,便發起燒來,吃了一盞葯后又沉沉睡去了,紫蘇和杜若則絞了濕帕子給她擦拭額頭。約莫到了申時左右,才漸漸退了燒,又起身吃了一碗肉糜粥,這才問道:「衛珩呢?可安然回去了?」
杜若是個直爽人,脫口說:「回去了,太後娘娘下了懿旨,不許衛公子踏入雍王府一步,他不回去還能如何?」
秦婉略白了臉,在昏黃的夕陽之下,顯得愈發憔悴。見杜若竟然挑這個說,紫蘇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勸道:「郡主不必擔心此事,太後娘娘到底還是疼愛郡主。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待太後娘娘明白之後,自然不會再做阻攔。」
見她寬慰自己,秦婉含笑點頭:「我知道這個道理,讓你二人為我擔心了。」因要為她渥汗之故,屋中地龍燒得很暖,更生了好幾個炭盆,秦婉鼻尖滲出一層細汗來,便命兩人滅掉幾個炭盆。兩人聞言端了炭盆出去,隱隱的聽到了鳥雀振翅的聲音,循聲看去,見一隻信鴿撲稜稜的落到了窗沿上,「咕咕」的叫上幾聲,像是在讓人開門。
這信鴿她二人都認得,是那隻被秦婉改名叫做「小橫」的鴿子。紫蘇忙將小橫手上的紙卷解下來,又喚了個二等侍女在小廚房取一些碎玉米來,這才將紙捲兒送到了秦婉跟前。
正在暗自傷神應該如何解決皇祖母那頭變故的秦婉見了這紙卷,立時露出笑容來,接過紙捲兒,打開一看,其中還是衛珩那疏狂的字跡,只是看得出,他有些心神不寧。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郡主安否」四個字,明擺著,並非是給秦婉,而是給紫蘇和杜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