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霍明遲伸手接過機器人小明手上的藤椅，把它放在了跟蓋爾正對著的方桌另一邊。

當屁股成功挨到椅面上的時候，霍明遲悄悄鬆了口氣，心裡想著總算能坐下來好好吃頓早餐了。

而蓋爾也私心地沒有去管那張價值不菲的古董椅。

他的視線仍然絞在小機器人身上，甚至挑高了一邊眉，很是意外地問道，「DUI9？」

霍明遲聽到聲音抬了抬頭——蓋爾的臉上除了意外，倒是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

「你還記得它嗎？」霍明遲抬手摸了摸突然跑到身邊的小機器人腦袋。

大概是金髮青年的注視讓它變得有些緊張，所以才過來了自己旁邊。

蓋爾摸了摸下巴，翹著嘴唇笑而不語。

霍明遲知道這是不記得的意思了，但對方顯然十分心細地考慮到了機器人的感受，所以才沒有把話直接說出來。

他心想不愧是白蓮花男主，連機器人都不捨得傷害一點。

兩人心照不宣地相對沉默了兩秒，照舊是霍明遲先出聲，「我打算留著它。」雖然心裡早下了決定隨時離開，但不管怎麼說，他目前仍帶著小機器人住在這裡，所以這種觸犯法律的行為還是得跟房子主人說一聲。

「可以，我沒意見。」蓋爾幾乎想都沒想就爽快應了。

霍明遲放下了心，將身體放鬆地靠向椅背，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看出它是DUI9的？」他記得小明說過，霍雷教授給它做了一些偽裝處理，一般人是看不出它是DUI9型號的機器人的。

「因為DUI9是最接近人類的一款機器人，它們的思維普遍活泛且有獨立的個性，不像一般機器人的死板程序化，這個小機器人剛剛一直在偷偷打量我，被我發現后，還做賊心虛地把頭低下了，試問現在在市面上流通的機器人，哪個有它這麼多的內心戲？」蓋爾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就跟個木樁子一樣的機器人管家。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為高級款機器人，機器人管家的確顯得木訥無趣多了。

霍明遲轉頭笑睨小機器人一眼，「聽到沒，以後要裝就裝像點。」

機器人小明唔了聲，獃獃地點了點腦袋錶示自己知道了。

「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在天使寶貝臉上咬一口嗎？」霍明遲突然用手輕輕推了小機器人一把。

那邊蓋爾正一頭霧水地看著一人一機器的互動，心裡還在想著對方口中的天使寶貝是哪個小妖精。

而霍明遲則舒舒服服地吃著早餐喝著咖啡，在一旁時刻準備著圍觀一場人機版的重逢大戲。

然而劇情的走向總能給人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折。

小機器人一改往日的歡樂智障畫風，竟是邁著小碎步一點一點挪過去的。

等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它卻只獃獃地伸出手去戳了戳金髮青年瘦削有形的臉頰，還給出了一個非常欠揍的評價，「天使寶貝，你長大了，沒以前軟，也長得不可愛了。」

小機器人表示心很痛，甚至發出了類似心碎的稀里嘩啦聲。

霍明遲：……

嚇得他差點被含在嘴裡的咖啡給嗆到。

反倒是蓋爾接上了它的腦迴路，他恍然地大笑起來，「小機器人，我想我記起你是誰了。」

心碎的聲音瞬間消失不見，小機器人非常開心地抬起頭，眼露興奮地看向金髮青年：「啊啊啊天使寶貝！！好開心你終於想起來了，那我現在可以親親你嘛？」

蓋爾笑著搖了搖頭，「很抱歉，不可以，但是可以抱抱。」

機器人小明：「為什麼不可以，是因為我之前說你不可愛嗎？」

蓋爾帶點安慰性質地蹲下來，他伸手抱了抱小機器人，「就當是這個理由了。」

機器人小明表示很委屈：「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

蓋爾湊近它的腦袋，很小聲地道，「你的天使寶貝只願意給他的祖宗親。」

得到答案的小機器人非但沒有表現出一點的難過，反而畫風突變，在蓋爾懷裡像個傻子一樣張大了嘴巴，發出一長串堪比豬叫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蓋爾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小聲點，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機器人小明再次發揮了它收放自如的本事，嘴巴一閉也跟著豎起一根機械手指，一本正經地調低音量道，「噓，這是我跟天使寶貝之間的小蜜米~」

「……」霍明遲眼神一錯不錯地看著對面。

他開始覺得，這一大一小倆傻子湊一起似乎還挺齊活的。

與機器人似乎達成某種共識的蓋爾笑著摸了摸對方圓圓的腦袋，他站起身，心情很好地來到了心上人這邊。

霍明遲這會兒也吃了個大飽，將手上的叉子放下后，又從方形盒子里抽了張濕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蓋爾一手撐著他身後的椅背，另一手放在藤椅的扶手上，形成一個半包圍的姿勢湊近男人，「下個星期六我外公生日。」

「恩。」霍明遲連姿勢都沒變，淡定地應道。

蓋爾笑了笑，越發大膽地往前湊了點，「到時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兩人此時的距離近到，似乎只要蓋爾稍微一撅嘴唇就能親到霍明遲嘴唇的程度。

然而過於曖昧的姿勢並不能擾亂霍老司機的心神，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明藍雙眸，不為所動道，「不……」

去字還沒出口，就被柔軟的嘴唇給堵住了。

蓋爾沒敢太囂張，把他的話打斷就退開了身體，「去不去？」

「……」霍明遲嘆了口氣，「蓋爾，我不想讓你難做。」

蓋爾抬起手掌覆在男人的後腦勺上溫柔地撫摸著，「我們以後總要面對的，我還想跟你結婚呢。」

霍明遲聽到他的話慢慢皺起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們一定能走到結婚那步？」

蓋爾的手頓了頓，眼睛里透出了一絲茫然，「不會嗎？」

霍明遲看對方這眼神突然覺得有戲，於是趁熱繼續加了把火，「不會。」

蓋爾眼裡的茫然霎時被怒火取代，只聽嘎嘣一聲脆響，藤椅的扶手竟被他硬生生扳斷了，「如果你的腦子裡一直抱著我們會分手的想法，那就不要無緣無故地主動親我，這會讓我誤會一些東西，OK？」他說的是霍明遲親他耳朵那事。

這句話后，兩人沉默無言地對視了最起碼有五分鐘。

一個在等心上人的回答，另一個卻在等對方的怒火繼續發酵下去。

結果是，兩人各懷心思地等了又等，差點把好不容易炒熱的氣氛又給等涼了。

最後霍明遲乾巴巴地回答了一句OK，才結束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對視。

蓋爾這會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略有些無力地把臉埋進了男人的肩窩裡，「祖宗，算我求你了，別總是惹我生氣，行嗎？」

霍明遲不想放過這次難得的機會，迅速接話道，「惹生氣了就會分手嗎？」

始終行走在作死邊緣的明哥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蠟。

蓋爾被氣笑了，他的嘴角雖然彎著，眼睛里卻閃爍著淚花，「能問一下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或者哪件事惹你不高興了嗎？」

霍明遲在腦子裡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道：「蓋爾，你真的好，哪裡都好，就是不應該對我好……」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蓋爾強硬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他眨了眨濕潤發紅的眼睛，盯著男人問道，「你喜歡我嗎？」

霍明遲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

因為前者太虛偽，後者又太違心，既然不管怎麼說都是錯，乾脆就閉口不答。

蓋爾吸了吸鼻子，紅著眼圈總算露出了一個舒心笑容。

「上次是我沒跟家裡人說好才讓你挨了爸爸的罵，但是你別怕，我會讓他們慢慢接受這件事的。」

霍明遲腦子裡頓時警鈴大作：完了，這孩子又開始替他腦補分手苦衷了。

「外公的生日宴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也是我太心急……你是因為怕我夾在中間難做，所以才說得分手吧？」

霍明遲:……

「偷偷告訴你，媽咪其實挺喜歡你的~」金髮青年繼續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耳朵微紅，眼睛里不斷閃爍著甜蜜的光芒，「我跟她都在努力，所以天明哥哥也彆氣餒好不好？」

霍明遲先是滿眼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還是僵硬地點頭答應了。

「好。」

事已至此，還能說啥；不是不分，時候未到；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