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定國公府,除了那堪稱完美的沈妙,這沈嬙倒是當之無愧的第二。只不過沈嬙的氣量太小,面上更是藏不住事兒,如此的性子急躁、喜形於色,比沈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不過雖是庶女,這沈嬙也算是熬出頭了。這幾年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又沾了沈妙的光,博了一個才女的好名聲。想來等沈嬙及笄之後,這求親的人也不會太少。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沈妙的住處。
沈嫵瞧著由丫鬟伺候著在穿斗篷的沈妙,便笑吟吟上前,喚了一聲:「五姊姊。」
這聲音宛若流珠,聽著是說不出的悅耳清脆,沈妙含笑回頭,瞧著一身石榴紅,眉眼染笑的沈嫵,親切道:「六妹妹。」之後又瞧著比沈嫵高出半個頭的沈嬙,「四姊姊也來了。」
沈妙長著一雙明亮的丹鳳眼,瓊鼻朱唇、玉膚烏髮,是個氣質出塵的清秀佳人。她一笑,便如出水芙蓉;而沈嫵莞爾一笑,卻如含露牡丹,嬌媚嫣然。
其實單比容貌,這沈妙絕對不是最出挑的,可是她身上散發的氣質和平日里的談吐,卻是完完全全擔當得起晏城第一貴女的名頭。
今日沈妙衣著大方得體,沒有如沈嬙一般刻意突顯自己的氣質,而是穿了芙蓉色織錦斗篷,發上插著綠雪含芳簪,比這一旁穿著藏青色斗篷的沈嬙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其實有時候沈嫵也在想,這沈嬙如此效仿沈妙,卻是如東施效顰一般,弄得完全不像自己,這實在是沒必要。她亦是知道,這面上沈嬙對沈妙極是友善,可定國公府誰人不知她一直想著能夠追上沈妙,摘得這晏城第一貴女的名頭。
沈嫵瞧著一眼沈嬙的打扮,只覺得這出塵的氣質倒是看不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定國公府是如何虧待了她。
出門的時候,沈嫵想和沈妙同一輛馬車,可是沈嬙也存著這個意思。
只不過沈嬙到底是三個姊妹中最大的,自然是要讓著沈嫵。原先沈嬙以為自己端出這姊妹友愛的姿態,這沈嫵定然也會不好意思。卻沒想到沈嫵只不過對著她眨了眨眼睛,白里透粉的小臉笑吟吟的,聲音甜甜道:「謝謝四姊姊。」然後便提著裙擺進了馬車。
這下沈嬙氣得臉都青了。
沈妙哪裡會不知道兩人的心思,這兩人平日里就像針尖對麥芒似的,動不動就鬧脾氣。雖然年歲相仿,可沈妙卻是懂事多了,忙充當和事老,笑著對著沈嬙道:「外頭冷,四姊姊快些上來吧。」
如此,沈嬙自然也不拒絕,只氣呼呼地上了馬車。
定國公府的馬車一向寬敞,如今裡頭坐著三個姑娘自然也不顯擁擠。
沈嫵素來怕冷,纖白的玉指藏入袖中,懷裡捧著一個精緻的玉制湯婆子。雖然此番出門衣著厚實,可沈嫵還是恨不得裹上一床被褥出門才好。似是想起了什麽,沈嫵側過頭對著沈妙道:「前些日子玉璿郡主說五姊姊也要去,我聽得可是高興壞了,咱們姊妹可有好些日子沒一起出門了。」
上元節那一次,她可是欠了容琛,自然得探探沈妙的口風,好改日將她約出來,也算是還了容琛的人情。
沈妙最是喜歡這個妹妹。她容貌嬌美,臉上又時常掛著笑意,最可貴的是她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靈氣。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瞧著人心都軟了。這麽一個嬌憨美貌的小姑娘,誰人看了會不喜歡,況且是那本就疼愛孫女的老祖宗。
上元節的事,沈妙自然是知道的。饒是她知道容琛一向慣著沈嫵,卻也不料兩人居然這麽晚才回來,也難怪韓氏會如此氣惱。她對著沈嫵道:「的確有好些日子沒出去了,不過聽說玉茗山莊的梅花極好,這才想著去瞧瞧。」
這下沈嫵卻是懂了。
不是玉璿郡主的面子大,而是因為那莊子里的梅花。她這五姊姊尤愛梅花,書房中掛著好多畫,畫的都是千姿百態的梅花,甚至連平日用的香料、香胰子,都喜歡用梅花製成的。而沈嫵卻喜歡一些艷麗的花,比如芙蓉、芍藥之類的,說起梅花,她心裡頭第一個念著的也不過是香甜軟糯的梅花糕。
梅花那傲骨風姿她是沒這境界欣賞,偶爾吃幾塊梅花糕還是可以的。
見沈嫵同沈妙聊得愉悅,沈嬙自然也不甘示弱,便拉著沈妙談了一些詩詞歌賦,或是近些日子在看書之時碰到的疑難之處。沈妙自然是耐心地一一解答,沈嬙面露笑容,然後得意地瞅了一眼沈嫵,見沈嫵默不作聲的,只無聊地掀著帘子看著外頭的景緻。
如此,沈嬙越發覺得沈嫵是個繡花枕頭,也認為自己與沈妙更為投緣。
正當沈嬙和沈妙聊得正歡之時,卻聽到外頭的馬叫聲,緊接著便是馬車一陣晃動。沈嬙嚇得發出一陣尖叫聲,而沈嫵卻是更慘,恰好在看外頭白雪皚皚的景緻,這馬車一晃動,小腦袋便咚的一聲,一下子就撞到了馬車的車壁上,頓時眼冒金星,暈暈乎乎的。
沈妙瞧見了,趕緊揉著沈嫵的腦袋,急急關切地問道:「六妹妹,沒事吧?」
「有些疼。」沈嫵淚眼汪汪,然後才道:「不過應該不礙事。」
沈嬙見沈嫵故作可憐,十分的看不慣,蹙著眉朝著外頭的車夫問道:「怎麽回事?」
之後沈嫵才知道,這下雪天路滑,不小心和迎面而來的馬車蹭了一下。瞧著車夫不敢做聲,怕是那馬車上坐著的人是個不好惹的。
沈妙安撫了沈嫵,然後才問清。原來那馬車裡坐著的是當今四皇子祁王傅湛。這傅湛一向受皇上的寵愛,算得上是皇上最重視的皇子,而其母綰妃,亦是皇上專寵了近二十年的寵妃,這般的盛寵,可是史無前例的。
所以說,這祁王是斷斷惹不得的。
沈嫵有些好奇,便掀開一旁的帘子看了看,恰巧見旁邊馬車內的人也往這裡望了一眼。沈嫵瞧著那人的長相,頓時面色一白,嚇得都忘了放下帘子,只目光呆愣地看著他的臉。而沈妙和沈嬙也下意識地往這邊看。
雖然瞧不出全部,卻也可以看到那馬車內的人長眉入鬢、眸若寒星,一張臉俊美得恍若神祗,氣質矜貴無雙,是說不出的俊美風流,這便是祁王。
沈嬙看得小臉通紅、面露嬌羞,只覺得這祁王竟然生得這般的天人之姿。也難怪聽人說,這祁王的容貌集合了綰妃和嘉元帝的所有優點,是所有皇子中長得最好的。
而且祁王已經十八了,卻未曾有婚配,若是、若是她……沈嬙不敢再想下去,卻又忍不住想下去,若是她日後能嫁給祁王,以後就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這麽一想,沈嬙心裡越發是心跳如鼓,激動不已。
而沈妙卻是淡定得許多。她與這祁王曾有一面之緣,雖說祁王的確是難得的好相貌,可畢竟待人疏離,又身子病弱。
而今日衝撞了祁王,卻沒想到祁王竟然沒說什麽,還體貼地派人問了一下車上的三位姑娘有無大礙,見她們無礙,這才駕馬離去。沈妙心中犯疑,這祁王素來性子不羈,而且今日是她們衝撞在先,為何態度如此熱情?
馬車繼續往前駛,而沈嬙卻是無心再討論什麽詩詞歌賦,滿腦子都是祁王那張俊美的臉龐,然後才看著沈妙道:「聽說五妹妹曾經見過祁王,方才我瞧著祁王一直看著五妹妹,怕是被五妹妹的才氣所吸引了。」
「四姊姊,這種話可是不能亂說的。」沈妙淡淡道,語氣明顯有些不悅,饒是再好的氣度,沈妙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裡受得了沈嬙這般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