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甜膩
老太君聞言就嘆了口氣，欣慰的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半晌道。
「我知道，你和青哥兒要走到一塊兒，還有很長的路，中間阻礙不會少，不過，我老婆子眼厲，你們倆都不會後悔的。好在，這不是陛下還贊同么？」
未語眼眶熱了熱，淺笑應了一聲，「嗯。」
她和老太君如此親昵，平陽侯夫人看了自然也十分高興，這時連忙吩咐一邊的顧青鳶，「派人去瞧瞧你大哥在不在，叫他親自護送殿下回宮去。」
顧青鳶聽了應聲，眼珠子一轉卻看著未語道，「不如未語一道去『騁青園』吧。」
未語剛要說好，哪知她身子剛坐直，卻被老太君拉住手按在了身邊，她白了顧青鳶一眼嗔怪道，「你這丫頭儘是小心思，她難得出宮一趟，陪著我說會兒話，叫你大哥親自過來接人，這往宮裡一路，有的是時間說話。」
未語聽了便笑了，顧青鳶則吐了吐舌頭，碎步溜了出去。
事實上顧崇青並不在府上，顧青鳶自然派了人出去尋他回來，老太君嘴上說是催她趕快回去，可心裡還不是想多留她一會兒，顧青鳶哪裡不知道自己祖母的心思，自家大哥回來的這段時間，未語和老太君也能說上許久的話了。
等到顧崇青趕回來，已經是快要傍晚時分。
如往常一般，他直接上了未語的車，瑾瑜自然就退了下來。
車廂內僅剩二人的時候，未語才正視打量他，這個人一襲藏青武服，袍子下擺和錦靴上都是土，清俊的面上含著淡泊笑意，額頭鬢髮微微潮濕。
見她盯著自己看，顧崇青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他的眸型狹長卻仿若印著桃花，望著她的時候總是幽亮專註。
「剛剛從大營趕回來，倒是有些狼狽了。」
未語就笑了，「初識的時候，你奄奄一息瘦弱的皮包骨般，後來醫好了也是病怏怏的，我疏忽了，你本就是萬朝名揚天下的少年戰神。」
頭一次聽她誇自己，顧崇青反倒一怔，有些不習慣，視線在她笑的皎月般醉人的眉目間游移了片刻，觸及那魂牽夢縈的琉璃眸子。
顧崇青心下莫名一咯噔，面上不動聲色依舊一副不苟言笑卻噙著柔和的模樣，背脊卻不由自主綳直了。
「今日怎的出宮了？如今彷徿城內各地王侯官達齊聚，魚龍混雜，你可不能再這般由著性子來了。」
這個人的直覺還是蠻敏感的嘛，未語心下想著，月眸眨了眨，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居然不動聲色的想要轉移話題，她怎麼能如他願呢？
雖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計較的人和事，但日後再有屢次事件發生，難道她不在意，便不打算坦明嗎？這亦是一種變相的欺騙吧，這個下意識的抉擇著實不好，未語不喜歡，不能縱下他這個毛病。
於是，她微微一笑，盯著顧崇青直言道，「你知道我，幾時做過沒分寸的事，可就是偶爾一次由著性子來了，偏還叫我撞上了。」
微握的拳頭便鬆開了，顧崇青啞然失笑，狹長桃花的眸子如盪過清波，語氣也透出幾分無奈，「你說吧，我聽著，只是不要用這樣的語氣，我聽了心裡七上八下，直戳肺管子。」
未語笑顏不動，只是上揚的唇角落下了幾度，她也懶得拐彎抹角，畢竟在宮裡見了誰都得如此交際實在是累了，何況沈家也的確不足以引起她的側目。
「我到了侯府，本是去給老太君請安，誰知遇上了客人。沈家的兩位夫人來給你說合，要沈家的嫡女給你為妾。」
壞了！
顧崇青腦子裡當即閃過這兩個字，再看未語滿不在乎的語氣和似明似滅的笑眼，只覺得背脊汗毛直豎。
他這邊心裡著實沒底，可嘴上卻一刻也不敢耽誤，生怕被她誤解自己和沈家的關係。
「沈放那個女兒，我只見過一兩面，你知道我的，重病之前一直在邊沿逢年過節都不得回彷徿，兒女情長從來不側目，一心都撲在戰事上，這門親事我本就打算想法子罷了的，無關緊要的人，你不必放在眼裡。」
顧崇青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他的性子冷清又古怪，沉默寡言不近人情。
這麼些話解釋這件事，未語聽了反倒覺得煩了。
「無關緊要的人，費那麼些口舌做什麼。」，不輕不重的一句，倒是堵得顧崇青心下更慌了。
他轉頭正視未語，精粹的眸色閃過一絲倉促，還有些束手束腳的局促。事實上，讓他交際他也不是不會，逢場作戲是仕途行走之人必會的手段，可面對女人，他只分在眼裡的不在眼裡的，在眼裡的自然只有自家祖母母親和妹妹，可如今多了未語，不止入了眼還入了心，讓他來哄，卻是更不會說了。
未語冷眼撇著他，看他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她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不記住教訓，再犯起來就順手了。
於是兩人這麼大眼瞪小眼，直到馬車駛入宮門了，眼見瑾瑜在外掀起了車簾請他下車，顧崇青倉促道，「你別生氣。」
車外的瑾瑜聽了一怔，小心的看了未語一眼，抿唇掩笑，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心中卻不免道，能在談話里就惹得昭華殿下生氣，也算是您青世子的本事了。
瑾瑜還掀著車簾，顧崇青卻彷彿不通竅了般坐在那兒直直看著未語，那股子固執，彷彿未語不說原諒他就不下車了一般。
到底不想讓別人看到顧崇青丟臉的樣子，未語暗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杵著做什麼？快要凍死我了，還不走！」
這話，怎麼聽怎麼帶出些埋怨，還有幾分掩不住的嬌氣，瑾瑜不由飛快的掃了自家主子一眼。
她清高端莊的昭華殿下，這是在....撒嬌...吧。
然而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顧崇青卻聽不出，只覺得未語理他了，這聲音就好聽的如天籟，低細嬌膩。
唇角揚了揚，顧崇青乾咳一聲，起身飛快的步出車廂，回身親自放下車簾，隔著微微蕩漾的帘子低聲道了句，「今日衣冠不整不便入宮，明日我再來看你。」
言罷，既然一陣風似得飛快的走了。
瑾瑜和徳喜紛紛瞪著眼看他離開，半晌對視一眼，連忙齊齊垂下頭。
昭華殿下和青世子...方才是鬧彆扭了吧，不過為啥他們嗅到一股膩人的甜膩味道。
「愣著做什麼，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