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日里他練功費神費力,夜裡按太子妃所說的法子入眠,連著睡了幾夜好覺,不但氣色變好,連飯量也增大了,甚至有一日小李子在他身後時,他竟然能發起一招,直接將小李子撂倒在地。
小李子跪趴在地上直呼萬歲,皇帝雖然知道他有誇張的成分,但是確實覺得自己比先前厲害一些。
沒有人不嚮往強大,皇帝看到效果,心裡歡喜,乾脆召了太子妃過來。
【第八十二章太子的心愿】
謝凌雲忙著教授宮人武藝,閑時繼續研究,聽聞皇帝傳喚,她有些意外,但還是換了衣衫,去見皇帝。
她剛施了禮,皇帝就溫聲道:「坐吧。」
謝凌雲依言坐下,她看皇帝的氣色比前些日子好些,也為他感到高興。
皇帝先問她宮中的生活如何,可還習慣,又問她對將來有什麽打算,再問她宮中可有人不服管教……
謝凌雲一一答了,感謝皇帝的關心,卻也有點納悶,皇帝找她,就是為了話家常嗎?
約莫過了兩刻鐘,皇帝才終於說到了正題上,「阿芸,你來給朕看看,這個動作該怎麽連?」
「啊?」謝凌雲怔了怔,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直到皇帝拿出了她獻上的冊子,她看了皇帝一眼,神色複雜。
皇帝臉上有輕微的尷尬之色,咳了一聲,說道:「五公主想讓朕指點她,可是這裡,朕覺得是不是有點問題?」
肯定有問題,要是沒問題,他怎麽一直練不會?!
謝凌雲恭敬地接過,認真瞧了瞧,回道:「沒問題啊。」
「怎麽沒問題?」皇帝微急。
謝凌雲放下冊子,自己輕鬆演示了一遍,「可以的。」
一旁的太監暗暗扶額,心說太子妃真實誠,皇上說這裡有問題,是說他看不明白,你一個勁兒強調沒問題是什麽意思?
皇帝沉著臉,沒有說話。
謝凌雲想了想,又道:「要不,兒媳從頭到尾演示給父皇看一下?」
皇帝嗯了一聲。
偏殿地方不算特別大,謝凌雲身上的衣衫也挺繁瑣,不過這些動作,她使出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她特意放慢了速度,好教皇帝看清楚。
皇帝認真瞧著,暗暗記在心裡。
謝凌雲收勢,又對皇帝道:「父皇,動作要領和注意事項這邊也有寫。」她頓了頓,眼睛一亮,又道:「父皇能給這功夫取個名字嗎?」
「什麽?」皇帝一愣,「它沒名字?你不是叫它《秘笈》嗎?」
謝凌雲一笑,「那哪算是名字?是大家瞎說的,正要請父皇命名呢。」
皇帝心想,這功夫若將來有一天傳揚四海,的確是需要一個響亮的名字,他沉吟一番,說道:「朕記得你當日曾化名薛凌雲,在軍中教習武藝……」
謝凌雲聽聞舊事,心底莫名一慌,忙道:「是,當日瞞著身分,還請父皇恕罪。」
皇帝擺一擺手,說道:「不必害怕,朕若真想怪罪,你覺得你還能做太子妃嗎?」
謝凌雲一笑,心說紀恆說的沒錯,父皇果真很疼他們。
皇帝續道:「你既化名薛凌雲,不妨就把這功夫命名為凌雲拳吧?」
「啊?」謝凌雲呆了呆,「凌雲拳嗎?」她覺得叫「凌雲拳」聽著怪怪的,可這是她自己主動請求皇帝命名的,又不好反悔。
皇帝笑道:「對,凌雲拳。你創的功夫,就叫凌雲拳,有何不可?」
只可惜阿芸是女子,閨名不好示眾,就用化名好了。
謝凌雲只得道:「多謝父皇賜名。」她心想,要真傳出去,教民眾學習,也能說是皇上賜名。
皇帝只笑了笑,重又問起自己不懂的地方,只說是替五公主問的。
謝凌雲心中狐疑,卻還是耐心解釋,皇帝則將她所言牢牢記在心裡。
晚間謝凌雲跟紀恆提起此事,紀恆一個勁兒直笑。
謝凌雲不解,問:「你笑什麽嘛!」
紀恆擺擺手,「沒笑你,沒笑你。」
阿芸不敢肯定,他卻是能肯定的,父皇自己也在練武呢,還假託是代五皇妹垂詢。
「那你笑什麽?」
紀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道:「我笑阿芸好看,笑阿芸厲害……好了好了,不逗你,父皇這是在練武呢。」
身為人子,他也希望父親能身體康健,不管這功夫是否有用,父皇多活動活動,總歸是好的。
皇帝習武數月後,攬鏡自照,發現自己面色紅潤,精神確實比之前好很多,再對照被他命令著跟他一起習武的小李子,他發覺自己比小李子進步快多了。
他不知道,謝凌雲教他的呼吸吐納之法,其實是天辰派入門的內功修練辦法,天辰派內功一絕,無須每日打坐幾個時辰,只要一呼一吸之間,方法正確,就能調好內息,所謂睡夢之中也能修練內力,就是如此。
皇帝練的時日尚短,體內並沒有形成內力,但是呼吸均勻,內息順暢,以氣養體,身子骨就比先前硬朗。
況且他還能指點五公主,看著小女兒個頭增高,飯量變好,他也心情頗佳,對所謂的「凌雲拳」就多了幾分推崇。
太子再提起民間習武一事時,皇帝想了想就同意了,當然他這次不僅同意,還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紀恆沒料到父親這般熱情,不免有些意外。
卻聽皇帝說道:「我朝幅員遼闊,人口又多,連讀書都不能全民推行……」
紀恆打斷,說道:「父皇,學武跟讀書並不相同,有些窮苦人家買不起筆墨,但是學武不需要成本。」
皇帝擺擺手,「朕不是說這個,朕是說,得想可行之法。」
紀恆笑道:「孩兒的意思是,就像是邸報那樣,把這功夫發放到各州縣,只是所學之人,終究有限。」
有不少老百姓整日擔憂的是養家餬口的問題,恨不得住在莊稼地里,他們未必願意花費光景在這武功上。
皇帝點頭,「朕就是這意思。」
「所以,兒臣又有其他想頭。」紀恆給父親倒了杯茶,說道︰「除了增設武試,還能在各州縣贈設教習師父,發放餉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肯定會有人沖著餉銀習武的。」
他們的目的是想讓百姓身體康健,最好能全民皆兵,不懼夷狄,而且他想的不只是這一代,而是世世代代不懼外辱。
皇帝笑了笑,道:「再商議一下,此事也不急在一時,各州縣的教習師父,現下還沒影兒呢。」
紀恆點頭稱是,他心說,教習師父其實也好找,阿芸親自傳授就行了,只是又要辛苦阿芸了。
其實,這種事情對謝凌雲而言,哪裡稱得上辛苦?相反的,她歡喜得很。
「是要先教了軍中將士,再由軍士去教百姓嗎?」聽說他的想法後,謝凌雲問。
紀恆點頭。
謝凌雲猶豫了一下,道:「紀恆,我有一個念頭,可能有點傻,至於行不行,你先聽一聽。」
紀恆好奇,「是什麽?阿芸只管說。」
謝凌雲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希望能學武的百姓,不僅僅是男的,女子也有學武的機會……」
紀恆挑眉,「自然是有男有女。」他心想,若是婦人體格健壯,生下的子嗣也會更健康,只是姑娘家大多嬌嬌柔柔的,未必會願意學武吧?這天下像阿芸的姑娘並不多。
她看紀恆一眼,心知他沒有全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繼續說道:「我知道女子不能科考,不能當官,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能多走一步,不能多說一句話,這日子其實不好過……」
她嘆了口氣,心想,姑娘要是有不遜於男人的本事,日子會好過很多吧。
她想起她和謝萱,有人要推她入河,她能輕鬆自救,可是謝萱被孫叔寧抱了,就只能嫁給他,若是謝萱身負武功,一掌打暈喝醉的孫叔寧,哪裡還會有後面的事情?
女子本弱,理當自強。
紀恆聽她感嘆日子不好過,心中一澀,說道:「阿芸不用受這些……」他答應過她的。
謝凌雲斜睨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是說我。」
她這段日子不出宮門,不是囿於宮規,而僅僅是因為她忙著教宮女習武的事情。
紀恆笑一笑,「過一段日子,我陪阿芸出門。」
謝凌雲扁了扁嘴,「你忙你的,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忙。」她要真想出去,用不著他作陪的,她想了想,將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訴紀恆。
她思忖著紀恆多半會覺得驚訝,難以置信,或認為她離經叛道,然而紀恆聽後卻是長久的沉默。
謝凌雲小心覷著他的神色,「你也覺得我說的不對?」
紀恆沉吟半晌,緩緩搖頭,「並不。」
誠然他覺得阿芸說的話怪異,可他想了想,竟然認為不是毫無道理,世人對女子多苛責,阿芸身為女子,自然感受更深,儘管阿芸是個特殊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