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桂姐

回到辦公室，郭律的助理小雲面帶難色的叫住了郭律，小心的指了指會客間，用輕不可聞的聲音提醒道：「桂姐在裡面。「

嗅到了空氣中瀰漫著微妙的氣息，我立刻加快腳步準備快閃進入項目會議室。卻還是被一位中年美婦攔在了面前。

她很優雅端莊，一身香奈爾套裝極其合身，脖子上的珍珠項鏈閃閃發光，祖母綠的耳環碧綠耀眼。

「郭律有新的案子和客戶了。我們的案子您是不是都沒空管呢？「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挑釁，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顯然，郭律和我並肩進入律所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睛。

郭律的臉色仿若瞬間如霜打的冬瓜，但轉瞬即逝，綻放出了梨渦深陷的招牌迷人笑容。金黃色的頭髮襯得唇紅齒白，這個世界沒有人看到這副皮囊會不喜歡吧，更何況美麗的皮囊下是如此聰明有趣的靈魂。

「桂姐，您招呼一聲，我當然分分鐘就出現的。「雖然郭律的聲音無比自然，聲調與平常一樣精明專業，可我卻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郭律舒服的狀態。縱有他有千般面具，這一定是他最不想別人目睹的最不堪的面目。我沒有停留，疾步走進了會議室，假裝一切都沒有察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堪和棘手。這麼暗潮洶湧的情況已經出離我能理解和需要理解的範圍，還是專註於解決好自己當前的麻煩吧。

到了晚上八點的每日例會時間，如同平常一樣，所有交易團隊會一起過一遍進度和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可郭律卻始終沒有露面，也沒有像會平常缺席時候會微信給我提前打個招呼。

買方的律師代表吳律在律師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大美女，操盤過很多起上市和併購交易。一開始合作覺得她盛氣臨人，張揚舞爪，但相處久了不得不同意她是個有實力有專業的姑娘。相處這幾十天，經常我早上起來收到她凌晨四五點發出的郵件。從來沒有誤過一次文件或者時間點，讓人心裡不得不讚歎和欽佩。

吳律經驗豐富，自然對律師江湖的人際關係也了如指掌。例會結束后，我不用豎起耳朵，便已經從她和同事之間的八卦談話中聽了個大概。

郭律剛入行的時候沒處理好一個案子，給客戶帶來千萬級別的損失。律所給了郭律兩個選擇，一是留住這個客戶；二是賠償客戶損失，否則就收拾包袱滾蛋。這對當時好不容易考取律師牌照的郭律而言自然是致命的。

聽到這，我的心不由得一緊，郭律下午在天台說到的幫律所背鍋的話語響起，原來當年他收到的鍋也不小。不知當時的他會是多麼的絕望。我的心裡不免一陣陣為他心疼和擔心。

那麼大筆錢郭律自然也無法賠償出來。只是聽說那家公司的老闆是個中年美婦，江湖人稱桂姐。很快的，桂姐向律所的合伙人電話說他們不再追求此事了，並要求以後他們公司所有的案子都交給郭律負責處理。就這樣，桂姐成為他的第一個大客戶，每年給律所帶來大幾百萬的收入。

談及此，吳律師的團隊不免有人發出了譏諷的言辭。我的內心稍沉，生而為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如此光鮮亮麗的郭律，背後竟然也經歷著不堪的往事。

全部收拾妥當，我默默的站在二環輔路邊打車，卻被一陣急鳴的喇叭聲給怔住了。是郭律的車。透過車前窗，他有些落魄，領帶歪歪扭扭的掛在脖子上，金黃色的頭髮無精打採的耷拉著。

待我上車，他也不看我，只是啟動汽車，繞著二環一圈圈的飆車。

加速，超車，再次加速，再次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