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沈蘭池見攤位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有耳朵尖尖的小兔子、畫著幾道鬍子的老虎、勉強看得出腰身的嫦娥,還有一大顆的金元寶。

燈會……

沈蘭池記起來了,依照楚京的習俗,深秋時家家都要手制燈籠,只不過這是平頭百姓才過的節,和每旬一回的趕集、廟會沒什麽區別,正兒八經的權貴之家,大多是不會湊這燈會的熱鬧的。

她在燈籠攤子前瞧了一會兒,最後什麽都沒買。

回到安國公府後,沈蘭池本想直接回房,忽然間念頭一轉,改往沈瑞所居的松壽院而去。

她有心探一探祖父病況的虛實,便刻意放輕了手腳,從無人看守的側門溜了進去。

葯香縈院,綠障青碧,沈瑞盤腿坐在塘邊石塊上,身旁一壺酒,掌中一釣竿,精神十足,好不愜意,絲毫不見早前那副懨懨病容。

祖父果真是在裝病!

「祖父這是在做什麽?」沈蘭池自藏身的樹木後面走出,微惱道:「祖父一病,爹娘都極是擔心,可如今看來,祖父的身子明明好端端的。」

沈瑞被嚇了一跳,老臉一僵,訕訕道:「蘭丫頭怎麽回來得這麽早?而且怎麽不走正門,也不讓人來通傳一聲……」

「要不是我偷偷摸摸進來,還不知道祖父的身子如此康健呢!」沈蘭池沒好氣地道。

「哎呀,哎呀,裝病這等小事兒嘛……」沈瑞扯扯白須,嘟囔道:「還不是為了這個沈家,要不是老頭子我病倒了,你爹還會幫著你堂兄幹壞事呢!」

聞言,沈蘭池原本埋怨的話全都吞回了腹中。

誠然,她的父親總是不分緣由地偏心二房,這回父親下定決心處置堂兄,已是罕見的雷霆手段了,若不是祖父病倒了,興許父親之後又會對堂兄心軟。

「祖父何至於此?白白叫孫女擔心。」沈蘭池在沈瑞身旁抱膝蹲下,有些不依地抱怨道:「你直接把爹教訓一頓不就行了?」

沈瑞卻搖搖頭,道:「兒子大了,不聽話了。你爹把這安國公府看得太重,只要是安國公府的人,都得拉扯一把,甭管是多遠的親戚,要是薄待了哪一位,他就覺得自己對不起大門上的匾額,再加上他的性子又固執得很,什麽勸都聽不進去。」

沈蘭池在心裡應了聲「是」,她深深覺得祖父說的沒錯。

「蘭丫頭,你可得替我保密。」沈瑞拽了拽鬍鬚,道:「要不然,沒老頭兒我的病情壓著,你爹一時心血來潮,又把那犯下大罪的不孝子孫撈了回來,那才是對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蘭池點頭,道:「好,我替祖父保密就是。」

涼風習習,秋意已濃。

這段時日,沈庭竹都在牢里關著。肖氏不願束手就擒,咬咬牙偷偷賣掉了嫁妝里的鋪面,理出了一大摞銀票,上下求人,想要留下沈庭竹一條命來。

她做此事自然是瞞著沈家一干老小的。沈辛殊與沈庭康本就忙碌,自然無從發現她的小動作,只有沈桐映眼睛尖尖,一下子便發現娘親的嫁妝少了許多。

沈桐映要嫁的人是太子,嫁妝必然得十里紅妝,湊出個一百二十抬來。二房家私不如大房雄厚,若要湊出這樣的抬數還是有些勉強,是以沈桐映早早就打上了肖氏嫁妝的主意,只盼著肖氏能將外祖母留下來的寶貝勻給她一些。

可這段時日以來,肖氏花錢如流水,那些鋪子消失得飛快,也不知是進了哪個窟窿,沈桐映仔仔細細差人打聽一番,才知道肖氏是在救她那不爭氣的大哥。

得知此事,沈桐映氣急敗壞。

長兄不爭氣也就罷了,還要拖累她!她若是當了太子妃,沈家二房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和一個廢了的長兄比起來,孰輕孰重,娘竟一點也拎不清!

沈桐映心底有怨,立即找了二哥商量。

沈庭康道:「絕不可讓娘再這麽錯下去。兄長犯事已給安國公府添了污名,你日後還要嫁入東宮,豈能再被拖累?」

沈庭康向來有主意,當即使了點銀子,動了些小手段。

那頭肖氏散盡銀兩,終於說動了牢頭,願用一個身材相似的死刑犯將沈庭竹換出來。雖不能令沈庭竹如昔日一般風光,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足以讓肖氏謝天謝地。

只不過那牢頭意味深長地對肖氏說了一句話,「沈二夫人,這沈公子我是一定能給您換出來的,只不過他本就被用了刑,身上必然有點傷,還望您不要見怪。」

肖氏只道是那笞刑的傷,忙不迭點點頭。只要能保下長子的一條命,那已是天大的運氣了。

待沈庭竹被送出來,肖氏卻見到一副慘相,原本好端端的公子哥一身皮開肉綻,形容瘦削,瘋瘋癲癲,站都站不起來。見到肖氏,他像是個孩兒似的,哭得鼻涕眼淚橫流。

待送到城外莊子里,請來大夫一看,肖氏方知道長子的腳筋被挑斷了,渾身上下大傷七處,甚至還失了心智,變成了一個又瘋又瘸的廢人。

肖氏這才明白牢頭口中的「身上必然有點傷」是個什麽意思,當即心痛難當,險些昏過去。

長子被人打傷至此,必然是有人暗中使詐買通牢頭,想要他在被處斬前死在獄中,只不過他命大,熬了過來,會這樣乾的人,肖氏想破腦袋也只能想出大房那幾個。

沈蘭池被搶了太子妃的位置,懷恨在心,季氏又一向看她不順眼,這對母女見她的兒子被抓了,便忙著落井下石!

肖氏想到先前在公公房前聽見的秘聞,新仇舊恨一疊,滿腔都是怒意。她望著眼前瘋瘋癲癲、淌著涎沫的長子,心底立刻有了一個計策。

沈家大房算是什麽東西?!這安國公府本當是她家老爺的囊中之物!

過了幾日,沈家大房來了客人。

季氏出身權貴季家,這季家世代顯赫,家中女兒自然個個都嫁得不錯。季氏的長姊嫁給了江夏王為妻,出嫁後便跟著江夏王去了封地,只在每年秋深時隨夫君返京,過了年後再回封地去。

一回京城,江夏王妃定要把嫁到各家的幾個妹妹都探望上一遍,季氏是她頭一個探望的,年年如此,雷打不動。

這回江夏王妃上門做客,除了帶上江夏地方的禮物,還帶了沈蘭池的表姊陸知寧一道來。

陸知寧和沈蘭池雖是表姊妹,但兩人並不怎麽熟悉,一來是因為陸知寧常年待在江夏,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二來是陸知寧乃是郡主之身,平時出入在側的也都是陸氏女兒、天家血脈,輪不到沈蘭池和她套近乎。

得知陸知寧也要來,季氏特意叮囑女兒要仔細招待,把這個郡主表姊哄得開開心心的。

江夏王妃上門那日,沈蘭池在母親的寶榮院里見到了這對母女。

江夏王妃自是不用提,一身皆是富貴氣派,見了季氏便親親熱熱地說上了話,眉飛色舞,不容旁人打斷。

至於陸知寧則是抬著小臉,端端正正地坐在花梨木的綉墩子上。

「郡主不如與蘭池一道出去走走?」沈蘭池問陸知寧。

陸知寧面容嬌麗端正,穿著湘妃色撒花洋縐裙,發心簪了朵翠生生的碧花。她不是個文靜性子,穿著繡鞋的雙腳在地上晃來晃去,里裡外外地划著個小三角,聽到沈蘭池如是說,她立刻雙眼一亮。

但她顧及身分,不敢表露出興奮之意,只是高傲地點了點頭,道:「沈二小姐帶路吧。」

雖陸知寧面上做出一副傲然樣子,其實心底是很歡喜的。這麽多表姊妹的家裡,就屬這安國公府最富麗堂皇,還年年都翻新成不同樣子。她在江夏待得悶極了,就指望著在回京的這段時日里好好玩上一番。

【第二十二章將計就計】

沈蘭池帶著陸知寧到房間里小坐了一會兒,又帶她到園子里轉了一圈,游到碧水湖畔時,見著湖畔的亭子里有兩個人,坐著的是沈庭遠,站著的則是個圓臉細眉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穿了件琵琶襟的刻絲褂子,時不時露著牙齒笑一下。她一笑起來,身子搖搖晃晃的,一副粗野模樣,彷佛在鄉下看船頭社戲的村野農婦。

沈蘭池走近幾步,仔細一瞧才想起那女子是誰。她名叫肖善芳,是肖氏招待上門的窮親戚之一。

話說這群窮親戚在二房吃肖氏的、用肖氏的,過足了癮頭。可不巧的是,天來橫禍,沈庭竹出了事兒,肖氏自然無心再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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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紙老虎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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