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梁室敗落
大梁,鳳坤宮。
布置華麗的鳳坤宮內,身著綉著五彩鳳凰錦藍裳衣的梁太后側卧在黃金榻上,她半閉著眼斜倚著,慵然嫵媚的風情,一點兒也不似個年近四十的婦人。
榻下打磨光潔的木質地面上,跪了十幾個黑衣短打裝束的漢子,這些漢子跪得極是規矩,直是身子都透著股子僵直模樣。
直到那幾個漢子頭上的汗滴在了地面上,梁太后這才緩緩開口。「去了千人,只回來了你們幾個?」
「是,小人等到達江邊時,元大人早已斃命,一眾軍士也不見蹤影,實是不知此間緣由。小人等辦事不利,還望太后恕罪。」
那黑衣漢子中,跪在前頭的伏地回話,模樣很是小心。
「不知緣由?」梁太后冷冷一笑,盯著他道。「在西蜀時,你們可曾見過那秋姬?」
那黑衣漢子恭然答道。「回太后,小人等見過此女,秋姬深夜求見齊王,被齊王請進了如意郡主府中,之後,再不曾出來。」
「呵,好哇,秋姬到了齊王身側,齊王現下活得好好兒的,她卻不知所蹤,好,真是好!想來若非她通風報信,那齊王怎麼能在水中抵擋千人?秋姬,真是好一個痴情的賤婦!」梁太后聲音突然一提,冷聲道。「杭女何在?」
「太后。」面色一片蒼白的杭女趕緊跪倒,哆嗦著縮成了一團。
「杭女,你不是說那秋姬早已對齊王恨之入骨了么?如今她為著齊王叛我,你有何話說?」梁太后的聲音很冷,冰寒得沒有一絲溫度,那杭女直是兩股戰戰,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杭女……但憑太后發落。」
「發落你?」梁太后慢慢坐起身來,盯著那跪在地上的杭女道。「發落了你,有何用?」
「我……」杭女詞窮,只是伏在地上,臉幾乎埋進了地板中。
「若是發落了你,能換齊王成的命,我一早便將你殺了!」梁太后極是厭惡地盯了那杭女一眼,對那黑衣漢子吩咐道。「去多尋幾個有名的宗師來,務必在齊王回國前取他性命!」
「是!」那黑衣漢子趕忙應了,暗自鬆了口氣,剛要起身,就聽上頭梁太后沉聲開口。
「若再事敗,你便提頭來見吧。」
那漢子面上一苦,頭往地板上重重一磕,高聲道。「小人必不負太后之命!」
「嗯,且去罷。」梁太后閉了閉眼,轉而看向還跪在地上的杭女。「杭女,如今元正與秋姬都如此無用,你可知罪?」
「是!奴婢知罪!望太后開恩!」杭女的聲音顫抖著悶悶地傳來,引得梁太后眼中的嫌惡更濃了些。
「開恩?呵,杭女,你壞我大事,還要我開恩?」梁太后雙眼一眯,盯著那杭女道。「你倒說說,我為何要賜你恩旨?」
「回太后,奴婢……奴婢還有家族,請太后允杭女回家中與家主商議,同助太后共圖霸業!」杭女這話正說到了梁太后心坎兒上,立時給她降了火氣。
「好,看在你多年跟隨我的份上,我便饒你一回。杭女,聽聞你元氏中有不少的少年英才,此次回去,盡可使他們投效報國,大梁正是用人之際,若真有才,必然賞賜於你。」梁太后說罷,對著那杭女揮了揮手道。「下去罷。」
「是,多謝太后!」杭女言語間透著喜意,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躬身地退了出去。
隨著杭女退去,若大的宮殿只剩下了太后一人,看著這空曠的宮殿,梁太后禁不住發出一聲極低的嘆息。
齊王成日益強大,相對的,大梁卻漸漸衰退,她好不容易得來的這無上的權利,絕不能讓那個孩子傾覆,她一定得趁著他還未豐滿羽翼時除去他,一定要!
想到這裡,梁太后抬起頭來,向著頭頂的樑柱處喚道。「旻公可在?煩請現身一見。」
梁太后這話剛剛落地,一個黑影便如鬼魅一般落在了她身側,嚇了梁太后好大一跳。
「太后。」
那黑影站定,竟是個花白頭髮的黑衣老者,這老者對著梁太后一拱手,躬身道。「太後有何吩咐?」
梁太后瞟了眼那旻公,溫聲道。「旻公,要煩你去趟齊國了,那幾個小兒恐是靠不住他們,還是你走一趟罷。」
「願為太後效勞。」那旻公聲音極是陰沉,聽得人渾身不自在,梁太后微微皺眉,垂眸望向了自個兒保養極好的玉指。
「這一回,必要取了齊王成性命,大軍已備,只待他一死,公且盡全力罷,大梁要稱霸天下,全賴公之大能了!」梁太后說罷,站起身來向著旻公微微屈身,行了一禮,眼中滿是誠摯。
「太後言重了,老夫儘力就是。」那旻公拱手應是,如一道幻影一般,轉眼間便消失在那黃金榻前。
旻公一走,梁太后眼中便是一冷,她帶著几絲傲然地看著大門處那一方碧藍的天空,唇角現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突然間,門口一個宮婢慌慌張張地跑到門外,猛地跪地一撲,外頭的侍人上前問了話,趕緊疾步進了大殿。
那侍人到了殿中趴伏跪地,高聲稟道。「太后,乾元殿的婢子來了,說是小公子哭鬧不止,已是一天一夜不曾進食了,奶娘換了幾個,便就是號哭,哪個的奶也不吃。」
梁太後面色淡淡地一轉身,往那榻上一坐,斜倚著那黃金榻上的金鳳軟枕淡淡地道。「不吃便換幾個奶他,一個奶娃娃,少吃兩頓還值得來報?告訴宮人好生看護便是。」
「是。」
那侍人得了令,轉身便出了殿門,對著那跪地的宮婢便是一頓喝斥,那宮婢流著淚叩了幾個頭,爬起來低著頭離去。
梁太后也不理會外頭的吵鬧,纖白的食指有節奏地點著榻上的紫底牡丹金紋,指甲上鮮紅的蔻丹與那紫底相映,直是更顯得她膚白如雪,豐腴宜人。
拄著額側閉了會兒眼,梁太后忽然睜開眼來,站起身吩咐道。「擺駕乾元殿!」
「是!」
一旁伺候的宮人應了,立時上前去扶梁太後下了地台,躬著身托著她的手向著殿門走去。
「太後有令,擺駕乾元殿!」門口的侍人高聲一喝,大門兩旁侍立著的宮娥齊齊跪倒,隨著梁太後走動,四個手持白玉如意的宮婢起身跟上,前頭兩個執著象牙拂塵的侍人開道,浩浩蕩蕩地向著不遠處的乾元殿而去。
漫步到了乾元殿外,梁太后看了眼那殿門上懸挂的扁額,嘴角揚起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侍人與宮婢在門前分作兩邊站定,梁太后這才慢慢悠悠地朝著裡頭行去。
乾元殿內,陣陣壓抑的哭聲傳成了一片,梁太后皺了皺眉,直向著裡頭的寢室而去。
淡青紗帳遮擋的寢室內,幾個宮婢圍著大榻抽咽不止,榻上坐著一個婦人,正滿頭大汗地奶著一個嬰兒,那小嬰兒也不吃奶,一動不動地,小小的身子瘦弱之極。
侍人挑開紗帳,梁太后姿態雍容地走了進來,屋內的眾宮婢嚇了一跳,見是太後來了,趕緊後退了幾步,跪伏在地。
那抱著嬰兒的婦人見梁太后的眼神掃向她,直是白了臉,趕緊起身跪倒在了腳踏旁的地面上。
「奴婢等,請太后聖安!」
「一個個的,哭個什麼!弄得宮內烏煙瘴氣!成何體統!」梁太后把跪地的宮婢狠狠一掃,往前走了兩步,在那婦人身前停住道。「你抱的,是這大梁今後的國主,如何還不起來!」
「是,是,太后恕罪。」那婦人唯唯諾諾地哆嗦著站起身來,低著頭抱著那嬰孩,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小公子如何了?聽聞幾頓不曾好好吃了,可尋巫者看過?」梁太后緩了語氣,上前便去看那婦人懷中的嬰孩。
「太后,小公子他,他已是一日夜不曾進食了,我們找過巫者,巫者卻不曾來,說是要太后旨意方能前來,太后,這……」那婦人說著話,把懷中的嬰孩稍稍往外遞了遞,直露出他帶著青紫顏色的小臉兒來。
梁太后一見那嬰孩發紫的小臉兒,面色便是一變,她往後退了一步,抬袖掩住口鼻,吩咐身旁的侍人道。「看看小公子,這是怎麼了?」
那侍人應聲上前,見到那孩子的模樣,慌慌然閉了閉眼,抖著手在那嬰孩鼻下探了探。
這一探,那侍人一下變了臉色,轉身跪伏在地,顫聲道。「啟稟太后,小公子他……他、他歿了!」
「什麼?」梁太后睜大了眼,直是緩了好一會兒,她猛地一指屋內的宮婢怒喝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奴婢!小公子病了,為何不報?如今害我王孫丟了性命,真真可恨!可惱!來人!將乾元殿上下一併處死!以慰我王孫之靈!」
「是!」
梁太後身側隨行的侍人轉身出了門,不多時便帶進了一隊金甲衛士。
那些衛士也不顧哭號的宮婢們,直拖著她們便出了門去,緊接著,外頭便傳來了幾聲慘叫,卻是還沒出宮門,這些金甲衛便將那些宮婢殺了。
聽著外頭傳來的慘叫聲,那抱著小公子屍身的婦人顫抖個不停,她不敢抬頭去看太后,也不敢跪,只是抱著懷中的死嬰,一副快要暈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