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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神色一凜:「殿下是認真的?」
「看季常的神色……怕是早就想過?」
季常聽罷袖手垂目,陷入了沉默中,過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說道:「這恐怕……這恐怕會惹惱太子殿下。」
「我也是擔心這個,」又學著季常的樣子袖手垂目,撅著嘴說道,「卻未料到哥哥未曾惹惱,先惹惱了季常。」
季常有些尷尬說道:「是季常失態了。」
「所以啊,」楚幽苦惱地托著臉,「要怎麼樣跟哥哥說呢?」
又過了幾日,楚桓與韓俊業已先後回營,韓俊回營的那天,楚幽沒忍住哭出了聲:「韓俊!你終於回來了!本宮自認識你以來從未如今日這般盼著你回來!瞧著你臉上的褶子都順眼了許多呢!嗚嗚嗚嗚!」
韓俊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一絲絲尷尬摸摸自己的褶子,冷著一張臉硬邦邦地說道:「多謝殿下誇讚。」
封白羽也有些驚訝,碰碰她小聲問道:「你搞什麼鬼?」
楚幽臉上還是激動地模樣,低聲說道:「沒什麼,就是激動,好不容易活下來了,我激動。」
封白羽一頭霧水,心想這都是過去好幾天的事兒了,陸和趕到的當天也未見她激動到這涕淚橫流的地步,這激動會不會來的也太晚了些?
有此疑惑的自然不止封白羽一人,比如,還有韓俊本人和沉浸在驚訝里難以自拔的楚桓。
「季常,幽兒又再耍什麼花招?」楚桓稍稍往後仰仰身子,小心翼翼地詢問站在身後季常。
「臣也不知,或許就是激動吧,畢竟幾日前的大戰實在是太難了。」
楚桓茫然地點點頭:「唔,或許吧。」
「許奇。」韓俊回到中軍大帳,把斗篷脫掉隨手扔在一旁。
「卑職在。」許奇唯唯諾諾地走進帳中,打個拱習慣性地恭維道,「聽聞將軍此次奔赴劍門成功營救了崔將軍,卑職是打心眼裡高興,幸而將軍英勇不凡,否則我們豈不是要痛失一員猛將嗎!將軍能順利歸來,真是天助我也!」
「嗯,的確是天助我。」韓俊說道,「本將初到劍門便與荻梁的一路騎兵短兵相接,還好他們所來兵馬不多,我剛到劍門救下崔尚,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與蕭鞥狹路相逢,」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當時真是兇險萬分,幸好他自己撤兵了,否則恐怕本將要死在劍門了。」
許奇聽罷眨眨眼說道:「將軍福大命大,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嗯,只是他為何要退呢?」
許奇轉轉眼珠,似乎有些猶豫,說道:「卑職聽聞南楚西關遭到了突襲,或許他是因此才不得不撤軍吧。」
「唔,有理。」韓俊又挑起眼尾掃他一眼,「你如何得知?」
「卑職……卑職也是聽說的。」
「聽誰說?」
許奇緊張地舔舔嘴唇,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韓俊又說道:「我聽說南平也遇到險情。」
「是。」許奇見韓俊主動換了話題。立刻鬆口氣說道,「北蕭一個姓溫的書生,率領八萬大軍襲營,幸好卑職平日里多蒙將軍指點,當機立斷下令誓死守營,將士們誓死捍衛、拋顱灑血,這才保住我南平大營安然無恙啊!」
韓俊見他說的激情四射、口沫橫飛也懶得拆穿,只問道:「姓溫……什麼樣的書生,什麼來頭?」
「聽說是九目山逍遙子的高徒,手段十分高明!還好卑職……」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韓俊便不耐煩地斥道:「閉嘴。」
「是。」許奇瞬間安靜了,模樣十分乖覺。
「九目山逍遙子……」韓俊按著額頭揉了兩下,「難怪那小公主嚇成這幅德行,想來也是難為她了……可是他們為何不逃呢?」
許奇站的遠,聽不清韓俊具體在說什麼,只依稀聽到他說逃不逃的,立刻又如打開了閘門一般說道:「逃!誰敢逃!卑職替將軍代行軍令,誰敢逃跑,立斬不赦!」
韓俊正在沉思中,被他一驚一乍地嚇了一跳,不悅道:「誰問你了?滾!」
許奇費勁口舌卻沒撈到半分好處,甚是掃興,說聲「是」,垂頭喪氣地退了出去。
許奇從中軍大帳出來,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想來在韓俊不在時他已吃盡了楚幽、季常等人的白眼,不過半個月的功夫,竟攛掇的營中將士也愈發瞧不起他。如今好不容易盼到韓俊回來了,本想著早一步領個功,改改自己的運勢,卻又不知韓俊是吃錯了什麼葯,又白受了一頓冤枉氣。
正揣著滿肚子邪火無處發,恰好瞧見翁翠枝端著簸箕一扭一扭地往軍醫署去,招招手叫到:「哎,過來。」
翁翠枝聞聲四下里打量一眼,臉上含笑,一扭一扭走到許奇面前:「何事吩咐,許大人?」
「哎呦呦,可愈發像個人了。」許奇抄著手耷著眼說道。
翁翠枝抿嘴一笑,翻著眼皮說道:「那可不,是公主非要把我們當人看,也不是我們死乞白賴求來的,既然是天上掉餡餅,哪有不吃的道理?」
許奇見她嫵媚依舊,忍不住伸手朝她屁股上掐一把:「瞧你這囂張勁!」
「幹什麼!你?」翁翠枝驟然柳眉倒豎,不料這次,翁翠枝竟突然翻了臉,一口口水啐到他腳前,竟露出幾分狠厲顏色,嚇的許奇一個哆嗦便沒敢再動。
雖說翁翠枝是崔尚常用的,但終究只是個營妓,誰都弄得,故往日里他也常這麼做,未曾吃過癟,轉瞬想起自己被一個女人嚇住,又覺得不服,夾槍帶棒地羞辱道:「哎呦呵,這是跟誰學的貞潔烈女的做派?怎麼得,孟浪做派不吃香了?當哥哥的勸你一句,可別犯糊塗,雖說是此一時彼一時,不過是換湯不換藥,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可別真以為就改天換日了,拿著棒槌當成針。」
翁翠枝聽出他話裡有話,方才還面帶怒色,轉眼便撥雲見月地笑起來,卻說道:「可不是我不識相,實在是如今我們這些女侍醫管的嚴,可不敢亂來呢。」說罷又笑起來,搖搖曳曳地走遠了。
「嘿!這裝瘋賣傻的小蹄子!」許奇氣的面色發白,「沒有王法了,區區一個營妓也戲弄我!啐!」罵著罵著,許奇竟漸漸的開了竅,彷彿忽然心有所悟,轉轉眼珠,邁著四方步往崔尚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