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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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酒肆。
冷清的暮色中,店家早早關了店門,唉聲嘆氣地收拾著几案,已有小半個月客薄人稀,早先繁華的西宮洛陽在這場戰亂的洗禮中,儼然變成一座死城。
大街小巷,往日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連日的兵荒馬亂之下,別說吃酒的人,一天到晚門前連個過客都少見。一聽叛軍攻陷,早先的幾個胡姬一夜間跑了個不見影,連店小二也支吾著卷了鋪蓋捲走人,旋風似地出城逃命去了。
這時,外面卻傳來幾下叩門聲。
店家隨手扔下手裡的抹布,頗有些懨懨地打開一條門縫,頭也未抬的粗著嗓子就回了聲:「小店打烊了!」說著,便欲推上門,一隻纖白的細手卻不偏不倚的擋在了門隙間,手背上立時多出了一條紅痕。
「阿翁有禮。」
遲疑著抬頭一看,只見門前站著一男兩女,男的眉清目秀,女的嬌柔乖順,不知為何,一見就讓人心生異樣。
來人正是江采蘋主奴三人。見那店家一愣,江采蘋揖禮在門前,心下微微一動:「吾兄妹三人,與家親在城中失散,今日天色已晚,阿翁可否行個方便,勞煩在貴酒家借宿一宿。」
聽眼前人這般一說,店家不由得又端量了幾眼門外的三人,自家酒肆雖不怎大,所坐落的也偏,不似城中那幾家大酒肆日日空無虛座,但平日里門前來往酒客也不少,可面前這三個人看上去卻面生的很,再看身上穿著打扮,又不像窮酸人家的,尤其是這立身在前頭的這說話者,舉手投足盡顯落落大方。渾然一股貴氣之相。
「阿翁莫忡,只因內子偶感風寒,不及另尋客棧,望乞阿翁照拂一二。」看出店家疑色,江采蘋溫恭有禮的繼續說道,並掏出了一枚錢袋,雙手遞上,「吾兄妹初來洛陽,人生地不熟,不敢多叨擾。只求收留一宿,明日一早便出城。」
掂了掂手中錢袋,店家略一猶豫。才閃身相請了江采蘋主奴三人入店。這些日子幾乎不進賬,這錢袋中的銀兩雖不怎多,也算是一筆小收入,但見來客又是識文識字的讀書人,況且這會兒時辰也確實不早了。而店中又只其一人,後院還空閑有兩間廂房,只當是多個伴也是好的。
彩兒跟在後,緊步在後,原本是不贊同借住在酒肆中,但江采蘋卻說。眼下酒肆遠比客棧安平,特別是對其主奴三人而言,客棧人多眼雜。夜裡的酒肆反卻不易惹人眼。倘若上陽東宮走失了宮中妃嬪的事現下已不是甚麼隱秘的話,估摸著必定會有叛軍搜夜,而這種時候客棧勢必是被搜查的重中之重。
本來想尋處偏僻的農家小院暫住,無奈這兩日總有叛軍挨家按戶的搶掠物什財帛,左鄰右舍的若是哪家忽然多出三個陌生人。只怕城中昭示一貼,屆時不但會暴露了行蹤。更免不了連累更多無辜人。既然這兩日城門查守嚴謹,但凡出城皆須比照那幾張畫像一一查對,現下正當風口上,也只能緩以行事,既不能露宿街頭又不能餐風飲露,只有在酒肆上打主意,畢竟,酒肆多在白日嘈雜。
「小店不比大肆,只餘下兩間廂房,客官若不介懷……」待關上店門,店家又看了眼依偎在江采蘋懷中的月兒,見這娘子一張瓜子小臉面色緋紅,這嚴冬時氣,額際竟涔著細密的汗珠,且腳下懸浮,一看就知身有抱恙,倒也未再模稜,徑直引了江采蘋三人轉入後院,指了指幾步外的兩間偏廂。
「阿翁今日收留之恩,來日必報。」江采蘋輕柔地將懷裡的月兒交予一旁的彩兒攙扶著,就地對店家又行了個大禮。
會意江采蘋示意,彩兒亦忙扶著月兒,在旁謝了禮。眼見江采蘋如此知書達禮,那店家倒有點不自在了,拱手還了禮:「阿郎不嫌不周便是。」
江采蘋輕嘆口氣,似面有難色地凝了目月兒,又轉向店家:「吾還有一事,相請阿翁……不知可否借貴店庖廚一用,內子風寒在身,白日里未及求醫問葯……」
那店家這回倒應的乾脆,二話未說,便指了庖廚所在方位,還應承下代勞燒水,江采蘋卻拱手謝過,只言不敢勞煩,交代彩兒先行扶了月兒進房稍作歇息,而後就親自下廚燒了點茶食,權當充饑。
從昨夜逃出上陽東宮,主奴三人今白在城中轉來繞去,一整日未停腳,此刻總算不致流落街頭忍飢挨餓。也所幸那店家也是個實誠人,雖說無奸不商,也貪圖小便宜,但也不失為公平交易,至少在面上不欠人人情。
錢財乃身外之物,好在江采蘋早在半年前就讓彩兒暗地裡把這幾年攢下來的一些財帛分次變賣掉,全兌換成碎銀,儘管不便在身上帶太多的銀兩,若遇搜身少不得會被充了公去,可時下無財不通路,只能拿銀子堵人口。
只不過,這酒肆也不是安身之所,洛陽城更不是久留之地,頂就在這兒借宿上一宿,待明個再探一探城中虛實,再做決意。之所以讓月兒故作身染風寒的假象,實則也是個權宜之計,倘使這兩日守城嚴查,仍不易混出城去,有月兒這個病拖著當借口也可再賴在這家酒肆中多借宿一日。
月上中天,一點燭籠,江采蘋單手撐額卻難以入眠,彩兒拾掇了下榻褥,忍不住掩九品文學歡迎您的光臨,任何搜索引擎搜索「九品文學」即可速進入本站,本站永久無彈窗免費提供精品閱讀和txt格式下載服務!鼻揮了揮床褥上的那股腐潮味兒。
「阿兄,這褥子怕是蓋不得,有股男人的臭味兒!」
月兒才拿熱帕子敷下去的頰上熱潮才消退下,一聽彩兒這怨叨,也從旁步了過去,低頭嗅了嗅鋪蓋,蹙了蹙眉,床褥上的確有些味兒,也許是近日天陰沉沉的緣故。
江采蘋回了回神兒,莞爾一笑:「不妨事。和衣便是。」
彩兒悻悻地在旁邊坐下,捶了捶肩膝:「奴明兒個也扮男人,可好?」
江采蘋凝眉示意彩兒說下去,抬手蓄滿了杯中茶水,淺啜了口茶。這茶雖比不得宮中那般純釀,也不是其親手所制的茶,但這些年來,不管是在長安亦或是在洛陽,想要吃茶時都是其自己動手,已記不清有多久沒吃過旁人沏的茶了,今時淺淺品來,滋味雖不怎合口,茶香氣息也稍差了點,卻也別有一番意味。
「奴,奴大可扮作家僕,明日上路也方便些。」彩兒拖著腮,杏眼直勾勾的打著哈欠,看似犯困。
月兒從一旁湊過來,細弱蚊絲:「娘子,奴也扮男人……」白日里那嬌滴滴的模樣,著實羞人的很,當著人眼時尤為渾身不自。何況,哪兒有讓江采蘋做粗活,反過來侍候其與彩兒兩人之理。
凝目月兒,江采蘋難得的展顏一笑,淺勾了勾唇際:「三個大男人,一塊兒上路,不覺無趣?」
彩兒挑著眉,氣哼哼地趴在了茶案上,月兒埋下首咬了咬紅唇,半晌,囁嚅道:「那,奴便做回婢奴。」
江采蘋勾唇一笑,擢皓腕輕抬了下月兒尖尖的下巴:「怎地,扮吾的內子,委屈了月兒了?」
「娘子!」明知江采蘋只不過是在說笑,月兒側過身,還是漲紅了臉頰。彩兒聽在旁,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也就江采蘋這時候還有心玩笑,不過打從前兒個逃出來,雖是在逃命,江采蘋的臉上倒多了些笑顏,不再似這兩年被禁在上陽東宮時落落寡歡,縱便是前幾年在長安那會兒,細細想來,好像也沒見過江采蘋何時有幾回笑的這般眉開眼笑過。
前日夜裡從上陽東宮出逃之前,江采蘋就交囑過,事先在前殿前的庭院里弄了不少的假象,還仔細的在寢殿里掛上了三尺白綾,又在後庭的一口古井旁,擲了一隻珠履扔在井邊,好似是要做成跳下古井香消玉殞的假象,且在那之前,頭兩日就已將變賣掉的多數財帛以及碎銀分發給了那些在上陽東宮堅守了三年之久的親衛,還傳下話,讓眾人各自離去,有家的歸家,無家可歸的也趁早散去,之後便封閉了上陽東宮的宮門,直到那夜破城的角號聲響起,主奴三人才從早已挖好的牆隅一角的一個圓洞里逃出來。
至於那洞,卻是在遣散了一眾守衛過後,江采蘋連夜指揮著彩兒、月兒現挖通的,但選點卻籌劃了兩年多了,或者說,早在當日被遷入上陽東宮的那一日起,江采蘋就已在暗中勘察上陽東宮的各個角落,不為人所知的尋了那處角旮旯,而事先連彩兒、月兒都不知情。既要避人耳目,行事上必須必的慎之又慎才是。
鑽出洞口之後,那狗洞一般的圓洞就從裡面拿事先備好的一堆兒枯枝敗葉重又填堵住了,而洞外則用牆上碎落下的青石封死,又潑了黑墨,倘如不趴上前去細看,那一片宮牆也不易被人察覺。更別說洞外正好還長有兩棵歪脖子樹,牆外還是偌大的一片林地,平日里極少有人走動,故才在烏漆抹黑中逃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