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二.難
「平靜下來了?」
在東京灣處的樓房頂上,黑框眼鏡的男子手中捧匣,口中呢喃似有疑惑。
「剛才的動靜還,還不夠大嗎?」
匣中有女聲傳來,有著顫慄,有驚恐,有想要逃離。可是她現在就僅僅只有一個頭顱而已,被人捧在手中,逃不得,也解脫不了。
「剛才的動靜很大。」
黑框眼鏡的男子點了點頭。就算是在萬丈之外,他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方才那場爆炸所帶來的震撼。儘管其擴大的威視被人為的阻止了,可是也足夠能夠撼動一下海底的那個怪物了。
然而,男子頓了頓后,續道:「但還不夠大。」
如果,在他們對戰的時候,那怪物突然出現,在場之人全部都會死。那時候,他們的臉上又會出現怎樣的絕望。
只要稍稍這樣聯想一下,骨子裡面彷彿都出現一種愉悅感來。
而匣中頭顱眼中劃過一縷忌憚之色,口吐出兩字:
「瘋子。」
不瘋魔不成佛。
本意是不在佛法的專研上刻苦入迷如瘋魔,可是有些話總是被人理解成為自己所以為的意思,導致原話意思大變。
有些無奈,有些可笑。
話說回來,瘋魔了,就真的可以成佛嗎?
古寺門扉關上,對陸級以下均不能查探到裡面的情況。藍隨也只能隱隱覺察到兩個身影緩緩坐在。可是接下來他們會說什麼,又會做出什麼細小動作來,藍隨就全然無知了。
「真是遺憾。」
藍隨心中一嘆,看著眼前寺廟。一佛是以妖身伺佛,憐憫眾生,一佛是受盡苦難,總得放下解脫,這兩佛坐而論道竟然不能身處其中,藍隨覺著自己應該會遺憾個半天左右吧。
場外之人這般想著。
場中之人卻是沒有這般多餘心思。
一峰和尚走進寺中,雙手合十觀四周風景,一草一木,一屋一柱,他似乎不急著進去。就這麼看著,好似入定。
裡面的寺老也不急,他也正在看著,看著同樣的風景。
兩人都在觀。
不一樣的是,一個從外往裡看,一個從里往外看。
都是在觀,可彷彿又有很大的不同。
「就在這吧。」一峰和尚入廟門而不拜佛,就在佛堂門口席地而坐。僧衣隨手一擺,盤腿而坐在青石板上。
「也好。」
佛堂之中,背靠佛像坐著蒲團的寺老點了點頭。
隨即,一峰和尚雙手合十,問道:「禪宗?」
寺老點了點,問一峰:「天台宗?」
一峰和尚同樣點頭。
此時,有趣的地方在於,兩人口中所說的教派都不是屬於東瀛最大的佛教派。在東瀛,佛教徒佔據全部教徒的67%。只有可憐的32%是其餘好幾個宗教瓜分。而東瀛的佛教大體上分為,南都六宗,天台宗,真言宗,禪宗,凈土宗(包括凈土真宗)。看似宗門很少,其實每一個宗門其下都有十幾個流派,想想就十分複雜。
可是,實際上一點都不複雜。
經常在日劇中出現可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法事現場的和尚基本上都是凈土宗的人。
此宗派也是東瀛最大的教派。
這個教派人數很多,也很厲害,在時尚圈,運動圈,甚至於是政界,林林總總都有這個教派的和尚。看清楚了,是和尚而不是普通的教徒。他們的確是以著和尚的身份活躍在這些圈子裡面。
凈土宗大多數以家庭為單位,就是那種父傳子,子傳孫的寺廟。當然也有大寺廟裡面的和尚,不過全東瀛也就那麼幾個大寺廟。
而,為什麼就這麼一個大教派,為什麼會讓不是出生於這個宗門的一峰和尚來作為佛教的代表人物呢。
其實很簡單,因為一峰和尚很能打!
換一種方式說,也可以說是佛法高深吧。
嗯,寺老也挺能打,額,佛法也很高深的。於是在今天這比斗場上的佛教之人,均不是出生於東瀛最大教派,卻是很能打的宗門人士碰在了一起。
仔細去追究一下,還真有古怪感。
而,更古怪的是,倆人從坐下開始就沒有開口說過話。均是閉目合十,轉動著手中佛珠。就這般坐著,轉著,轉眼之間,一個小時過去了。
講道理,之前兩場比斗加起來的時間最多也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而他們光是坐在這裡都已經是一個小時了。
如果說他們倆人之間是像西遊記中所描述的在車遲國中三場比斗中其中一場在比斗坐禪也就罷了。好歹還能看個勝負出來。
但是,現在他們倆人卻都是都有些不疾不徐的坐著,在外人看來他們甚至於想要分勝負的心思都沒有。
這景象也是讓場外的人已經漸漸沒了耐心。準確一點的說,是特事室那方的人沒有了什麼耐心。
藍隨這方倒是還好,藍隨從自己的衣兜中拿出一張棋盤還有幾個棋子以及兩個骰子,開始玩起了緊張而刺激的飛行棋大戰!
儘管。。。這場飛行棋也已經是玩了十盤。
而藍隨,輸了有十盤。
在不動用能力的情況下,藍隨這個人的運氣是真的不好。
「不玩了!」
藍隨抓著飛行棋盤給扔進了海水中!「這種遊戲誰要玩啊!」
明明是你自己說要玩的。
青行燈默默吐槽,而熏已經是從口袋中掏出一套撲克牌出來,說道:「要不我們來玩撲克牌吧。
你只要贏一局,我今天晚上就換上女僕裝。」
「好呀,好呀!」藍隨立馬蹲好,看著熏熟練的洗牌中。
不過,洗牌的手頓了頓,說道:「對了,不過我要是贏了10局的話,你今晚穿水手服。」
藍隨摸牌的手頓時如觸電般閃了回來。
「不可能,不可能女裝,這輩子都不可能女裝。」
藍隨使勁搖頭。以前被那個破系統強迫穿女裝已經是一輩子的黑歷史了,藍隨才不要回憶起來。
「二十局,我贏你二十局,而且是連續贏才會讓你穿水手服。」熏不緊不慢的洗著牌。
猶豫的神色在藍隨臉上一閃而逝。可是想想自己剛才那破運氣,還是搖了搖頭。
「三十局,而且你贏了的話,白色絲襪我也是可以接受的。」熏加大著注碼。
「呵,區區白絲而已。」藍隨笑了笑,其後臉色一變,說道:「五十局,你連贏贏我五十局才能夠算你贏。」
「成交。」
似乎是早有準備一樣,熏連猶豫都沒有就立馬答應下來。
看著這樣乾淨利落答應下來的熏,藍隨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大感不妙。
天國的老道啊,我是不是上當了啊。我的節操,是不是也快要沒了啊~~~
再之後,再一個小時過去了,五十局的鬥地主結束。藍隨跪倒在空中,流下了悔恨的淚水。熏收好撲克牌,看著藍隨,淡淡說道一句:
「我會為你準備好黑絲的。」
「嗚~~~」
哭出來了,藍隨真的哭出來了。
黑絲,水手服,藍隨,這三個要素加起來……似乎有些美味的樣子,一旁的青行燈悄悄把嘴邊的口水擦掉。
「簡直就是鬧劇!」
八神然一拂衣袖,簡直對於藍隨陣營這幫人看不去了。
「我倒是覺著很有趣的樣子。」晴明以扇捂嘴,露出的眼睛都已經是眯成縫了。
「哼!」
八神然冷哼一聲,指著藍隨那一眾說道:「這場比斗都被他們當成什麼了!那些又算是些什麼玩意!」
「呵呵~」藍隨一聲冷笑。
扣著不存在的鼻屎,看著對面那些人,笑道:「你特么的偷聽別人說話都還敢這麼BB,你又算是什麼玩意。」
「小子,你在辱我!」八神然拂袖大怒!
「是啊,有種來,來和我女朋友比撲克牌啊!」藍隨頓了一下,隨即趾高氣揚起來,「在不動用超過普通人的能力下,隨你比!」
「我……」八神然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剛才的撲克賽他又不是沒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就看了一下。然後陡然驚悚,鬼曉得那個女子在不洗牌的情況下把把能贏算是怎麼回事。
連續五十局下來,就算是藍隨運氣再怎麼差也總該贏一次嘛,可就是贏不了。
如果,今天比的不是武力,而是撲克牌。說實話,熏能夠單挑贏特事室一群。
此時,被一個對城級的藍隨給噎到這份上,八神然也是有些怒了。如果不是寺院裡面兩個僧人在那裡打坐,怎麼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何況在他家族輸過一局的情況下,心中更是怒氣難平。
讓他不由的大吼一聲:「一峰,你到底是來比斗的,還是來坐禪的。要坐禪,回你的山中破寺裡面坐去!」
藍隨呵呵一笑,沒有說他這是在影響比斗。
畢竟,這影響到的可不是寺老,而是一峰和尚。對於這種豬隊友的行為,藍隨只會鼓鼓掌,叫好幾聲,順便再給八神然加油鼓勁。
一旁的安倍晴明看得卻是眉頭大皺。
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都想不透徹,這種靠著外物升到對陸級的人物是真的不穩定。
可是,他也不好說什麼,他自己身上也牽連著一些人。自己如果再開口的話,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是苦了自己一些子弟。
心中喟然一嘆,隨之不去理他。
寺老的真身寺廟雖說神秘,可也還未到自成一界的地步。外面八神然憤怒的聲音還是傳到了寺中。
兩人同時睜開眼睛,一峰和尚歉意一笑,搖頭說道:「比一比吧。」
「怎麼比?」寺老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才是矛盾最為核心地方。之前雖說是說,他們倆人的武力值水平很高。但這是在面對不同宗源時候才能展現出來的武力。
一個禪宗,一個天台宗,一個講究,自覺,他覺,覺行圓滿。一個講究的是,靜明觀照為慧,止中有觀,觀中有止。
簡單一點來說,其實都不是什麼愛動彈的佛法。
這要怎麼比斗,比誰比誰不愛動彈?可是剛才不就在比嘛,結果誰也沒比出個結果出來。
聽見寺老的問題,一峰和尚可能也覺著有些好笑吧。笑意爬上臉龐,一道道皺紋在臉上浮現,似山脈起伏。
想了想,一峰和尚道:「比佛法修為吧。」
略微一思量,寺老點了點頭,「好」
兩人簡單說完,再次閉目合十。看似又要比誰比誰不愛動彈了。
可,這次終究有所不同。
在屋外的前院中,陡然間出現了一畝畝的稻田,裡面是渾濁的泥水,可是青嫩的秧苗卻是迎著風兒搖擺,展現著蓬勃的生命力。
一峰和尚這裡出現變化,寺老亦有。
原本的佛堂中,一角出現了庭院流水,一顆巨大的櫻花樹出現於此。庭院流水中,有著一輪明月,櫻花花瓣飛入水中,似月夜星瓣。
一景美,一生命之美,各有存想,不勝不負。
接下來,卻是異變徒生。
秧苗被人踐踏,泥水變成了由血澆灌的血水,許許多多的人在血水中掙扎著,哀嚎著,哭泣著。
庭院櫻花之下,白骨爬出,一個,兩個,三個,他們開始破壞櫻花樹,把池水打亂,莫名的開始燃燒起來,變成一片荒土。
「這麼拼,有必要嗎?」
寺院中的動靜自然瞞不過人。或者說,裡面的動靜已經是一間寺院無法阻擋住的了。
聽見藍隨的喃喃自語,熏好奇問道:
「你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我或許不想看見的。」藍隨搖了搖頭,說道:「佛家不論是那個宗派,儘管各有不同的修佛方式,但第一步都是修行自我。
自我的修行也無非是三種。
「放下,看破,自我。」
「人最難認識到的就是自己。我們經常說,容易看見別人犯錯,而看不到自己犯下的錯。佛家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所以才有自我的修行。
可是,看清別人容易,看清自我太難。
他們現在比的正是誰比誰更容易看清自我,然後再看放下,再看破,最後終得自我。」
藍隨的解釋似乎是有些難以理解,熏問道:
「這很難嗎?」
藍隨沒喲立即回答熏,而是自顧自說道:「難堪的回憶,自己做過的錯事,還有不想去面對的醜惡。人在世間行走,哪能不染上一點顏色。
他們現在這等於是把自己所經歷,所痛苦,所醜惡的事情都擺在陽光底下。」
藍隨的表情有些淡漠,又有些哀痛,反問熏:
「你覺著,這難嗎?」
熏沉默了許久,藍隨也沒有再去看她。可能只過了幾分鐘,或許又過了一個小時,才有淡淡的聲音傳來,說道:
「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