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三.喜歡著他們
難字有三音。
困難
苦難
難,古代巫舞。
第三音同古代驅疫逐鬼的儀式,這個音在當今社會中出現的極少。
最常使用的比較多的一般為第一種音,如,難關,難怪,難道。
還有表示不容易,做起來費事和就是不大可能辦到,使人感到困難,如難免,難保。最後一層意思就是直接說不好,如難聽,難看。
相對第一種音和第三音來說,第二種音在現代社會中的使用則更為其妙其妙一些。
第二種音,有三用,其一,災禍,困苦,如災難,遇難。
其二,仇怨,如排難解紛。
其三,詰問,如發難,責難。
在現代社會中,發達國家中,第二種音的使用是很少遇到的。可是,天災也好,人禍也罷。總歸是不可避免的。
一旦用到,或許就是一生也無法抹去的陰影。
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
人間惡鬼有時候比之地獄中的鬼怪更讓人害怕與心寒。他們行沒有底線之事,只求滿足自身,不考慮自己的行徑會對人造成怎樣的後果。
寺老與一峰和尚心中幻想,不論白骨森森也好,還是黑色幽魂也好,都在接近二人的時候化為了人身。
白骨骷髏變成了衣衫襤褸的男人,他們眼中瀰漫的貪婪還有慾望。黑色遊魂則成為了身穿軍裝的男子,他們只有狂熱而暴虐的情緒。
軍裝的男子,用著刺刀頂住了一峰和尚的後背,口中用著憤怒的語氣不斷怒吼著。然而,此時的一峰和尚卻不為所動,口中不斷誦念著佛經轉動的手中佛珠。
也正是他的不為所動,刺激到了手拿長槍刺刀的男子,終於是忍耐不住一般,用著長槍的槍托開始擊打起一峰和尚的後腦勺。
一下,一下,就這麼不斷的敲擊著。
鮮紅色的血液開始瀰漫,從後腦開始,背部,流淌在青色的石板上成了暗紅色的雨水。一峰和尚嘴中被擊打在青石板上,可是那名穿著軍裝的男子還不肯放棄,或者說,鮮紅色的血液已經是刺激到了他暴虐的情緒,他彷彿已經上癮。想要看見更多紅色的血液濺射到自己的身上。
紅色的血液與他黃綠色的軍裝開始交織。
另外一方面,寺老的處境也不好受。
衣衫襤褸的男子們,身體枯瘦,透過衣服就能見到他們皮膚包裹住的骨頭。本來應是可憐的模樣,卻因為他們眼中遮掩不住,或者說根本沒有去遮掩的慾望而愈發顯得恐怖起來。他們尖瘦的手指頭彷如是鬼怪的利爪開始撕扯其寺老的衣服,皮膚,還有血肉。
衣服也好,皮膚也好,血肉也好,那些男人們都像是獲得了極大的美味一般,用著最為貪婪的吃相把自己撕扯到的戰利品吃入了自己的口中。
最終,寺老衣服已然除盡,皮膚都變成了紅色的血肉,幾處甚至於都能見到白色的骨頭。可是就算是這樣,這些惡鬼們還沒有盡興,他們嬉笑的聲音不斷從口中傳出。好似在交流著剩下的哪塊肉是最為好吃與美味的。
寺老還是盤腿而坐,臉上皮膚早已經是沒有一塊好肉。然而根本未顯露出一點痛苦的神色出來,似木石雕像。
可,那些惡鬼才不會管你什麼,再次撲到了思考的身上,直接用著嘴開始撕咬起他的血肉。暗紅色的血液已經是撒滿整間佛堂,零星的碎肉掉落在地上,身後是面露著憐憫神色的佛像,正如同許多年前一樣。
他,只是在看著,看著,不知道到底是在憐憫著被撕扯血肉的寺老還是在憐憫著那些吃人血肉的惡鬼。
很快,血肉變成了白骨,內臟被掏出,白骨手臂被打斷,裡面的骨髓被男子瘋狂吸吮著。最後的最後,一點都未曾剩下。
可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剩下嗎?
「不對,你這是不對的。」被打在地上的一峰和尚剩餘著一口殘氣,看著佛堂中的地獄景象。如此喃喃自語著。
「這根本不是你,不是嘛~」
話落——佛堂之中,原本寺老所待著的位置上,出現一女子。
紫色的頭髮卻是在發梢處有著火焰般的橘紅色,她身著一件單衣,裡面是瑩如透玉的膚色。她閉著雙眸,精緻的面容之上帶著凄然絕望。
「桀桀~」
惡鬼們開始獰笑,開始狂歡,開始了享受,獨屬於惡人的享受。正如同許多年前一般,他們是快要餓死的難民,飢餓是壓垮理性的稻草。殺人,吃肉,享受著他人妻女的美妙滋味,這種墮落到九泉之下的快樂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去感受。
於是,開始上癮。
越是富有的家庭中,他們收藏的糧食就越多,錢就愈多,女人。。。就更加的漂亮。但也有些不知好歹的,就喜歡死在他們的面前,用著刀子捅入自己的下腹,死前滿含著驚恐與怨恨看著他們。
但,那又如何?
這樣的眼神他們早就看得許多。
他們繼續搜刮著一切,然後發現了一個珍寶般的女子。肌膚如同最嚴寒時候的白雪,精緻的相貌比夢中的任何女子都要漂亮。因為這份美麗,讓他們一時間無法上前,直至他們的首領把這名女子擄回到他們的駐地中。
一個殘破的寺廟,首領說,這名女子以後就是他們的獎品,誰殺的人多,誰就能享用這名女子。
而今晚,他要獨自去享用。
巨大的篝火升起,搶來的酒開始四溢,肉被掛在了火上,馬肉,豬肉,牛肉,或者是人肉?誰知道,反正對於他們來說區別不大。
他們肆意的笑著,同時偷聽著首領房中的動靜,希望能夠看見那名美麗女子痛苦的哀嚎聲出來。
可惜,裡面只有首領獰笑的聲音與布匹被撕破的聲音。
有些無趣的樣子,可是他們仍然興緻勃勃的聽著,同時一點點的窺探著。然後,突然一聲的嚎叫聲傳出。
可是,這個聲音是男人的聲音。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就看見那似天仙的女子衝破那早已破舊的木門,朝著眾人齊聚的宴會場中奔跑而去。
「給我抓住她!!」
他們首領手捂著眼睛,其上是一根名貴的金釵。
「哦哦!」
強盜們反應過來,想要去追那名女子。可是,接下來看見的卻是他們一輩子也忘記不了的美麗。
女子似在空中飛舞一般,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之前投入了巨大的篝火之中。
雪白的肌膚變得焦黑,如瀑布般的長發瞬間被燃燒殆盡,女子如同是被他們首領剛剛擄進來時一般,就算是在火中也一語不發,沉默著,沉默著,然後剩餘著一堆枯骨。
「他媽的,老子才剛剛艹上癮。」這是提著褲子的首領最後不甘的話語。
女子其實最終還是受辱,然後投入火中自盡而亡。
諷刺的是,自殺的靈魂在這片大地上無法投入到輪迴中去,只能遊盪於這片世間中遊盪然後消散於世間。
或許是這片土地上終究是染上了太多的鮮血,女子的靈魂被這片怨氣所吸引著,成為這片土地上的厲鬼。
佛沒有渡的惡鬼,開始殺死惡人,強盜在夜晚的惡夢中一個個的死去。
但是,這有什麼用呢?
我終究還是死了。
少女身著著紅色的衣裳,來到了自己受辱的房間中,死去的首領在這裡上吊而死。少女背對著屍體,看著其上的佛像。
她不愛唐詩,也不愛緋句,偏生喜愛著從東土而來的佛經。裡面講苦難,裡面講放下,裡面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裡面說空,說眾生皆苦。
她以前不懂。
現在還是不懂。
她就這麼站在佛前百年。
百年間,殘破的寺廟翻新,成為了新的寺廟。曾經有一段時間這裡繁榮過,後來又有一段時間因為戰爭這裡再次殘破。
她所站著的位置一成不變,也沒有人能夠來打擾到她。看見過僧人念慈悲之語,看見過有人將嬰兒遺棄此處,看見過有行人在此避雨。
她依舊站在那裡。
可,還未懂得。
寺廟逐漸消失,寺廟變成了她。看著面前的一片荒蕪,她隨之開始漫無目的走著,走著。走到了現在,她似乎懂得了一些,卻又什麼都不懂。
然後,看著面前的和尚,身上是又想要欺辱她的餓鬼,她們在剝開她的衣服。她不為所動,只是看著面前的一峰和尚,問道:
「你懂嗎?」
「貧僧,不懂。」一峰和尚搖了搖頭。
「是嘛~」
女子低眉,紅色的鮮血慢慢彙集在一起,似乎在那個夜晚之中的強盜們的惡夢再次上演。
「話說,我最喜歡的菜是土豆燒肉。」一峰和尚笑著言道。
「嗯?」
女子抬頭望去,一峰和尚身邊的景象再次變化。幾個穿著著灰色軍裝,或者說不能說是軍裝,只不過是幾件粗布衣服縫製成的軍衣樣式罷了。就這麼幾個人,出現把一直毆打他的男人趕走,然後笑著給他端上了一碗土豆燒肉。
一峰和尚木然著接過。
他看著那些灰色粗布衣軍裝的人是在吃著粗糧的窩窩頭,他們似在笑著,吃著窩窩頭的模樣似乎是在吃著人間美味。
一峰和尚低頭看著面前的土豆燒肉,久久不語,可是腹中的飢餓讓他無法拒絕的吃了起來。咸苦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混在土豆燒肉之中,他一邊哭著,一邊吃著這份食物。
世事變幻,一峰和尚身後的風景再變,原先的金色稻田已經是變成一片荒蕪。他望著由白骨堆砌成的山頭不知所措。
看著,看著,他哭著哭著,突然間著說道:「土豆燒肉總會出現的。」
後來他開始流浪,在不同的地方流浪著,走過山間,走過城市,他會幫助著能夠幫助的人。最後自己卻是落得一個快要死去的命運。
「土豆燒肉會出現嗎?」
他笑著倒下去。
幸運的是,他被人所救,救他的是一位山中的僧人。僧人問他有何所想,他半點不猶豫的說道:
「希望這個世上所有人都能吃到土豆燒肉。」
那名老僧人先是一愣,隨之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十分開心。
「你呢?」
一峰和尚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碗土豆紅燒肉,放在了女子的面前。
「走過世間種種,總歸有喜愛之物吧。」
「我……」
女子頓了頓,看著面前的菜肴。嘴角陡然勾出一抹笑意來,真是十分像是那人做出的菜啊~
有時候被她們架著去那間道觀中蹭飯,那個時候很是熱鬧,每次都是他搬著一張巨大的圓桌出來。上面滿滿的菜肴和酒水,然後說著開飯,瞬間桌子上面的人似乎是開始打架一般搶起了菜。像是小孩子一樣。
。。。。。。。
「寺老,真是抱歉了。」在集訓結束,比斗的前夜。那名男子端著酒來到自己的房間中,隨意的坐在自己身前,滿臉都是歉然的神色。
「讓你打這麼一場無意義的比斗。」
從明月上回過神來的寺老轉過頭去,依舊熟練的笑著,說道:「沒事,沒事,就當是交房租就是。打擾你那麼長的時間,也正好讓我這把老骨頭出出力。」
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笑了笑,倒了口酒,說道:「要是明天的比斗有什麼危險的話,寺老我希望您能認輸。」
端著酒杯手一頓,他挑了下眉頭,笑著說道:「哦,這可不像是小友你會說出的話。」
男子笑了笑沒有作任何解釋。
「既然小友看得這麼開,那何必一開始還要去爭這一次呢?」寺老問道。
「是啊,是為了什麼呢?」
男子搖晃著身子,似乎自己也有些迷惑,不過卻是在陡然間看著了天上的明月。他笑了,似乎是在得意,笑容中他指著天上的明月說道:
「為了能夠在月下醉死也毫無負擔。」
「額。」寺老有些無語。
可男子笑著說道:「老道在臨死之前既然是希望道家在這片土地上盛行那我答應,他既然想要想要那座神社被拆掉我也答應,我的老師們想要實現似乎是想要實現什麼樣的願望,那我也答應。
可是,全部都答應下來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累得我只能是不斷的在前進,前進著,什麼時候想要好好醉上一場都難啊~」
男子再喝了口酒說道:「可是人行走在世間本不是為了自己而活,這我早已看開,可是為身邊的人而活也沒有什麼不好不是嗎?」
他從榻榻米上一坐而起,目光中似乎是閃耀著光芒,笑得十分的得意與燦爛。像是在炫耀著什麼一般,說道:
「因為,我很喜歡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