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佛 塔(2)
道闇如往常一樣將燈籠放在井邊,用繩子系好桶后將其拋入井中,正看著繩子向井口內迅速下落,卻忽然發覺不對,連忙拉緊繩子,木桶下墜之勢卻將其一扽,於是慌忙伸腳在井口上抵住,身子險些隨木桶一齊跌落井中。待將木桶拉出井口后,道闇探身向井內張望,只見以往倒映明月的井水已全然不知所蹤,井內黑洞洞的似是極深。道闇深感蹊蹺,於是只得挑起木桶、打著燈籠向白塔寺走去。剛剛轉過樹林,行至通往寺廟的山路,只見山下有幾個人正提著燈籠向山上走來,道闇尋思:「自我負責打掃『尊勝塔』以來已經多年不見有人光顧,而且這些人趁夜前來莫非有什麼要緊的事兒?」,他正暗自思踱時,來者已到近前,只見當前引路者乃是自己的師傅白塔寺內負責知客的僧人宗真,身後跟著一位武將打扮的男子,礙於燈光昏暗看不清容貌,但卻身形高大,步履穩健。住持宗愷陪在那位武將身旁,後面跟著一名元兵,手中捧著一個上面覆有羊皮的長方形器物,挑燈斷後的是宗愷的首席弟子道華,也是道闇的師兄。道闇見此情景連忙側身讓路向住持、師傅及師兄施禮。宗真見是道闇,於是打出手語,著他前方帶路,領著眾人去『尊勝塔』。
那名武將側身向宗愷問道:「這位小和尚是何人?」
宗愷連忙答道:「此僧名喚『道闇』,數年前被人遺棄在我寺院門外,又患有耳疾,先天失聰,我師弟宗真念其可憐遂將其養大后收為門下,奈何寺中懂得手語之人甚少,同輩師兄弟嫌他做事礙手礙腳,且此子天生怪疾每與同門鬥氣,時常無故昏倒,宗真帶他訪過許多郎中也查不出原由,只得安排他獨自看管『尊勝塔』,使其清心禮佛,少發惡疾。」
武將點點頭,卻不做聲,眾人於是匆匆上山,不一會便來到『尊勝塔』前,道闇將塔門打開,待要將眾人迎入塔內時,卻被那武將從后伸手拉住,武將道:「我與宗愷大師入塔便可,其餘眾人留在塔外聽令。」,宗愷示意道闇不用進入塔內。武將將身後元兵手捧的器物接過,與宗愷一同進入塔內,道闇待二人入塔后便將塔門關好,轉身向一旁正與元兵交談的師傅走去,道闇已許久未見恩師,此刻正待上前問候,卻忽然間被人從衣領后拉住,回頭一看,道華正一臉壞笑的瞅著自己。這道華仗著自己是住持的首席弟子,平日里便驕橫跋扈,道闇幼時在寺院內沒少被他欺侮,而且多次發病昏倒皆是因他而起,搬到『尊勝塔』居住后,才因不常見面而轉好許多。此時見道華奸笑著看著自己,知道他又算計著要欺侮自己。果然,當道闇回頭的一瞬間,道華用力一腳踏在道闇腳上,立時一陣劇痛傳來,道闇咬緊牙關,只是輕輕哼了一聲,連忙用力將腳撤回,卻發現道華如千斤巨石般將自己的腳緊緊壓住,而且越發用力。道華見道闇儘管面容扭曲卻未疼的哭喊,便於腳上運力扭動,道闇正不知如何是好,越是氣憤,身體反而越覺無力,似乎馬上就要昏死過去。恰於此時,塔門打開,宗愷於門外作手語喚道闇進塔,道華只得鬆開腳,瞪著眼睛,似是在說:「算你走運,休要叫我再遇見你。」道闇於是一瘸一拐的向塔內走去。關上塔門后,見過住持,宗愷卻像沒看見他的腿傷一般,打手語讓他將地宮之門打開,道闇連忙取來鑰匙,與宗愷一同下到地宮門前,只見那武將大眼虯須,方鼻闊口,面帶慍色立於門側,雙手捧著一個用羊皮覆蓋的鐵匣,似是等的已經極不耐煩,見他二人過來,大喝道:「還不趕緊過來,磨磨蹭蹭的,出了事我等誰都擔待不起!」,宗愷聽后一把搶過鑰匙,打手語告訴道闇於門外等候,回身連忙開了門鎖提燈與那武將一同進入地宮。
過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宗愷方引著武將出門而來,反身將門鎖牢,又仔細檢查無誤才將鑰匙貼身收好。
武將道:「本將剛才魯莽,望大師見諒,只是心中焦急,望早早完成皇上交與的重任才有此粗暴之舉。」
宗愷忙道:「哪裡哪裡,將軍受皇上重託,想是一路也是歷盡辛苦,老僧怠慢,還請將軍贖罪的是。」
武將長嘆一聲道:「正如大師所言,此一路確是艱苦異常,出發當日便現得天狗食日之像,黃河決口,一路上又遇得數次民變,我等曉宿夜行,到得泰州,長江斷流,此異象更是千古未聞,只得耽擱數日,提心弔膽,其中苦楚實是無法言語,因此只盼早日將此事完成,方得心安。」
宗愷道:「現下皇命既已完成,將軍請回寺好好歇息,將留數日,老僧親自陪同將軍遊覽杭州城如何?」
武將道:「大師好意,本將心領了,任務既已完成,還需及早回京復命,就不打擾大師清修了,明日便即告辭。」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雙雙行出塔外,帶著眾人下山還寺去了,臨走時道華回頭狠狠瞪了道闇一眼,道闇連忙將塔門關上,此時已近深夜,道闇於是將鋪蓋攤在地上便合衣睡了。
「餓,餓。。。。。。好餓!」。一個聲音幽幽的飄過,
「天殺的賊禿,我餓了這麼多年,剛吃點東西就又被你關起來。餓。。。。。。真的好餓!」聲音中充滿怨恨的咒罵道。
「你在哪裡?我這兒還有一塊『如意』,若不嫌少的話,便請拿去吃吧。」道闇迷迷糊糊的開始與那個奇異的「聲音」對話道。
「你是誰?怎麼能聽見我的聲音?」奇異的「聲音」似是一驚問道。
「我是道闇,哎,對呀,我是個聾子,怎麼能聽見你的聲音呢?你又是誰?」猛然間道闇一下子驚醒過來,看了看油燈,發現裡面的香葉已經燃光,長吁一口氣念到:「原來是個夢啊,不過能聽到有人說話竟然是這麼一種不再孤單的感覺,要是每天都能有這樣的夢該多好。」旋即又對自己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