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今夜
冬天,一經提起,人們想到的就是冷。臨近聖誕的千葉市,在這初入寒冬的季節,也在一天天的寒冷下來。
繁榮的城市,燈火通明,明亮的光線並不能為這開始陷入寒冬的城市夜晚帶來溫度。繽紛的街道上穿著各式各樣具有抗寒保暖衣物的行人緊了緊各自的衣領或袖子,個別人卻也開始圍上了圍巾,也許他們是真冷,也許只是為了一種扮酷和愛美。
不過不管怎麼樣,再寒冷的天氣,總有一群精力旺盛的人一邊在抱怨著天氣寒冷一邊又樂此不彼的在夜晚出行。
但任外面寒風刺骨燈光凄冷,任外面行人匆匆偶感寂寥,卻一點也影響不到窩在室內的人。
對於在這個異鄉城市已經待了半年多了的他來說,酷夏的每一個獨自一人的夜晚都沒有今夜來得溫暖。
抱有希望的人,他們對未來都有著一份期許,未來有著讓他們所期待的東西。因為有著希冀,在沒有準備的時候,所有的不期而遇,既慌亂又美麗。
就如,今夜。
「其實,你去坐著休息就好了,這種事,我一個人就可以的。」
敞亮乾淨的廚房,擺設非常的簡單卻又不空乏。雪之下圍著印有貓咪圖案的黑色圍裙盤著一頭秀麗的長發,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站在水槽前,一手拿著一塊乾淨的白色布巾,另一隻手接過竹下冰見遞過來的剛清洗乾淨的餐碗,帶著歉意的語氣和在那最後沖洗乾淨餐具的竹下冰見說著。
「不都一直是我負責洗碗你負責擦乾的嗎,即使這兒是你家,但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的權利。」
竹下冰見手中並沒有停下,眼睛卻看向了站在身邊的雪之下。和她一起的洗菜做飯之後的享用,而後一起的清洗著飯後殘留的餐具說著話,這些平常而又普通的事,在別人眼中也許只是平淡無奇的每一天的生活瑣碎,他卻非常希冀每一天都能有這樣的場景。
「除了給由比濱買禮物那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穿著這一件圍裙,真漂亮。」
「是嗎,謝謝。畢竟穿在我身上呢。」對於他的讚美,雪之下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並且非常有自信的昂起了頭,挺直了腰身,那前面黑色圍裙上高出平面的印有的貓咪爪印似在向著他招手在打著招呼。
「雖然是在誇獎你,但你這麼理所當然的樣子,真的好嗎?」竹下冰見看著她作那驕傲模樣,心裡既想笑又有淡淡的說不出的感覺在縈繞。剛認識她時,他和其他人一樣只能看到她清冷高貴外加毒舌的模樣,現在他卻能見到她不會在其他人面前顯露的嬌容。
「畢竟,我說的是事實呢。因為我太漂亮了,所以穿著它也才會讓你覺得漂亮。要是換成你穿著它,你會是什麼感覺呢?」
雪之下將擦乾的碗筷有序的放進消毒櫃中,看著他,同樣的也露出一副想笑的面容。
「你想看嗎?」
「不,完全不。一想到它要穿在你身上,就覺得它很可憐呢。」
「回答的這麼果斷。我也很可憐的,你也可憐可憐我好不好。」關好水龍頭,竹下冰見將最後的一根湯勺遞給雪之下,在輕輕的甩了甩雙手上的水珠后,就站在一旁欣賞著她做事的身姿。
不僅認真做事的男人有魅力,認真做事的女生也非常的迷人,何況那個女生還是自己所喜歡的人。
「你前面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了竹下君?」
「你學壞了……」
「那我們把罪惡之源消滅掉吧。」
……
最後的善尾工作雪之下並沒有留給他,接著兩人出了廚房,回到了客廳。因為開著暖氣且陽台的窗門也關起只留了小小的一道縫隙,客廳中也很暖和。
坐在客廳中的兩人,一時間氣氛朝著安靜的趨勢而去,先前在廚房中的洗菜.做飯還有在雪之下那餐廳內一起用餐,餐后的清洗,這些所帶來的融洽氛圍在慢慢的消散。
「我.我去泡茶,你可以打開電視。」最先出聲的是在那翻看著書的雪之下,不過從她那翻頁的節奏中卻能發現她並沒有靜下心來。
看著雪之下離去的身影,竹下冰見也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和雪之下獨處的時光早已有多回了,卻沒有這次來的讓他坐立不安。早已有了相處默契的兩人,今晚的默契在先前還有事情可以分散注意過去時還存在著,當所有的事情都完結了,這一份默契卻也開始出現了混亂。
看向陽台外的城市夜景,他並不是藉此來舒發什麼煩躁感,他內心一點煩躁的氣息都沒有,有的只是很簡單很尊崇內心的緊張。
雖沒有明說,但兩人獨處時空中越來越緊張的氣息,呼吸間的試探,還有隱藏在各自衣物下那跳動的灼熱心臟,都像是在說著什麼美麗的東西。
每個城市的夜晚總比白天更加的有活力,人們走出了牢籠般的工作之地,穿梭在縱橫交錯的馬路上,匯聚著一條條的人流。千葉市的一家大型商場前,雪之下陽乃笑容燦爛的和朋友揮著手:「拜拜,下次再找你們玩~」
「拜~」
「可惜陽乃你有事。」
「那我們先走了陽乃再見……」
雪之下陽乃看著遠去消失在人群中的幾個一同出來遊玩的同伴,掛在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抬起手看了看時間,又放了下來。
雪乃醬……
似是惆悵的嘆了一聲,不過太過於小聲讓人聽得不真切。簡單的三個字中,像是灌注了雪之下陽乃那一直以來讓人看不明白的情感。在甜甜圈店偶遇比企谷,從他那知道了自己妹妹的事後,她就掛記在了心上。
嘆息之後,她很快的又換上了和煦的笑容,踱著步伐向著某一個方向走著,周遭五光十色的場景並不能讓她那和煦的笑臉上有什麼變化,也不知她是在想著什麼。若讓傍晚時才剛見過她的比企谷看到,一定會對她有更深的認知。
……
離開了大廳,雪之下走回了那個大大的廚房。來到這后,像是因為這幾步路運動過多而輕呼了一口氣,平順了下氣息。
接著來到了放置茶具的柜子前,將之打開。柜子中放置了許多精緻的高檔茶具,有描金邊的,有描銀邊的,有雪白通透的。在柜子最前面,是三個有序擺放的一看就是有使用過的茶杯。
紫色的馬克杯兩邊各自放了一個白色的圓口大肚杯或者說是咖啡杯,雪之下先將紫色的杯子拿在了手上,接著將左邊的那個杯子也拿在了手上,她看著手中的白色杯子,忽然出了神。
端著托盤,雪之下慢慢的走回客廳,客廳中傳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再多走幾步,她看到客廳牆壁上的那台大大的電視正開著,上面播放著她非常熟悉的畫面。
竹下冰見抬起頭看向走到身邊的雪之下,雪之下先是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發的看了看電視畫面,接著又看回他。
「竹下君,亂動別人的東西是很失禮的。」從她字句的表面意思看她確實是在責怪他,但如果她真的反對的話,應該就不會只是站在旁邊還有閑情的說著吧。
「不是說,可以打開電視嗎」
「可是,這DVD……」電視上播放的畫面,正是她昨晚剛看過的潘先生。
「哦,不小心按到了。」
竹下冰見尋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電視機和DVD播放機,雖然間隔是大了那麼一點點啦。不過,不小心這種事情發生的不都是莫名其妙難以置信嗎?
他轉回視線,看著雪之下。
「哈,很好看啊,不能看嗎?」
看著他的眼睛,雪之下銳利的視線像冰雪一樣被溫暖的春風消融,有點不敢和竹下冰見的目光對視,借著將手中的托盤放下的時候,移開了視線。
雖然喜歡潘先生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但因為DVD盤沒有收起來被發現了,雪之下她還是有股說不出的羞意。
「不是。那,那個,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雪之下視線游移到電視上,播放著自己兒時開始就已喜歡的劇,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那麼的喜歡。對竹下冰見的發問,她磕磕碰碰的回答著,回答完后,小心的注意著他的反應。
「那一起看怎麼樣。」竹下冰見輕聲的說著,看到她輕握著袖口露出的纖細手指,有一種借著拉她坐下的理由牽住她的手,動了動手指,最終還是不敢再唐突了她。
「你以前,看過嗎?」
「有想看,不過……」竹下冰見語氣緩慢,看著詢問自己的雪下:
「不過,要買這些DVD盤也有點難度,又想著你這有,所以,也就沒特意的去做什麼了。想著哪一天能和你一起看的。」
「……那,要不要從第一集開始看。」
聽著他的回答,雖然很普通,雪之下卻鬆了一口氣。儘管她的回答有點慢,卻還是出聲回到。雪之下的回答像是仔細考慮過後而得出的答案,給竹下冰見建議著。
「好啊。」
換上新的碟片,雪之下踱步的往回走,短短几步路的路程,她卻走的有點慢。也許,她是在為自己坐哪而煩惱吧。
「這裡視線比較好。」竹下冰見拍了一下旁邊的位子,說出這句話時,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雖然,和以前的自己相比,臉皮是厚了不知多少倍,但有些事,無關乎臉皮。
和竹下冰見不知是因電視畫面而炯炯有神的眼神對上了視線,雪之下好像看到有一根弦被彈了一下。
「是呢。」如琴音般的聲音奏響,慢步不前的她,像是找到了方向。來到他的身邊,在他旁邊坐下,已經放下的一頭長發隨著她的身形散落。
竹下冰見忽然感受到自己搭在沙發上的手手背襲來的觸感,雪之下長長的秀髮有些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滑滑的.柔柔的,又有點痒痒的,讓他捨不得收回。
時光前行,並不會因為夜晚而停下休息,我們也並沒有那個偉力讓它停下何況是讓它倒流,但過去的種種在自己親身經歷過後會在記憶中留下濃墨的一筆。外人若想參與其中,要麼聽本人訴說,要麼從過去的事物中窺探一角。
對於能了解雪之下事情的事,他從不會感到枯燥,何況還是看她最喜歡的潘先生的劇。雖然這部劇到現在已經有超過十年的間隔,和現在比起來觀感性也確實是差了許多,但他仍是看的津津有味。
若你覺得時間過得漫長,那麼你的人生必定過的不快樂。
也許是老天爺看不慣他,他和雪之下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一轉眼,時間就過去了。
節目也到了集尾,適時的響起了片尾曲的聲音,暖色燈光的大廳中似是響起了兩聲遺憾的嘆息。
「剩下的,只能以後慢慢看了。」
「嘛,是呢。」雪之下也收回了看向電視的目光。
「讓你又看了一遍,會不會比較無味了。」
「真正喜歡上的東西,再看幾次都不會膩呢。」雪之下搖了搖頭,接著說:「再有,你現在才說是不是晚了點,一點也沒有誠意。」
雪之下的聲音中並沒有夾雜著責備的情感,相處了這麼久,兩人都有了默契的相處方式。
竹下冰見起身準備離開,這個時間雖然還不能算太晚,但也不適合此時的他再待下去了。不僅是對自己,也是對她的尊重。
「那,我先回去了。」
走到玄關處,門也打開了,竹下冰見轉回身和跟在身後相送的雪之下道別。雖然理性的知道該回去了,但就是還想著再待一會。
「嗯,明天見。」
玄關處的鞋柜上,竹下冰見進來時將他的書包放在了這,而進門時走在他前面的雪之下,也將自己的書包放在了上面。雖然外表看兩個書包都一樣,同樣是藍色格子款式的總武高制式書包,但他並沒有搞混了。
拿上自己的書包后,原本並列的兩個包就只剩下雪之下的書包傾躺在那,就像它們的主人,即將分開。
「晚安~」
「晚安~」
雪之下公寓大門外,竹下冰見看著她將大門緩緩關閉,聽著落鎖的聲音,才轉過身走在空無一人的過道上,向著自己的公寓走去。
過了一會,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那幽閉的大門後面,在他聽不到的地方,響起了細小的腳步聲,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