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謎題
01
吳漾和路知遠在客廳看電視,之前活蹦亂跳的葉梓木突然抹著眼淚推門而出,他們著實大大地吃了一驚。
葉梓木畢竟還只是一個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如此情緒激動的跑出去,萬一出點什麼事可不好。
路知遠指指書房,「你去看看安然,不要讓她離開家門。」說話間,便追著葉梓木跑了出去。
吳漾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只見安然癱坐在木地板上,表情有些木然。他走近她,柔聲問:「安然,你還好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安然回過神來,迅速抹了一把臉,盡量用很平靜的語調回答:「我很好啊!我好得很。」說完,還強扯起嘴角笑了笑。
心裡思緒萬千,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確實失掉了一段重要的記憶。而知曉她那段記憶的人,有吳漾、雲深和葉梓木……
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麼,但她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謎題並非一日可解,得慢慢來。
所以,此時此刻,她不想在吳漾面前表現出任何軟弱與感傷,即使撐的很生硬,那她也會硬撐下去。
吳漾走過去扶起安然,「腳上有傷,還是得注意修養,走去客廳坐吧,我再給你上些葯冰敷一下。」
02
電梯門正要合上,路知遠及時伸手截住,迅速躥進了電梯。
葉梓木臉上還殘留有未乾的眼淚,看見來人是路知遠,並不說話,只低頭用手指絞著頭髮。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天已經黑了,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
葉梓木報了地址,路知遠在路邊攔下一輛車,他們一起坐進後排座位。
路知遠在褲兜里來回搜尋了一遍,掏出一根包裝紙皺巴巴的口香糖,遞到葉梓木手裡,「看你來的時候歡天喜地的,這會卻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葉梓木毫不客氣地將口香糖塞進嘴裡,「沒什麼,說了你也不懂。」
路知遠搖搖頭,「你和安然是同班同學吧?我可是你高三學長,懂的應該比你多。」
葉梓木輕笑一聲,「我早熟。」
03
路知遠回到家的時候,安然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她眉頭緊鎖,看起來睡的不是很安穩。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燈光有些昏暗,吳漾坐在離安然不遠的地方,手裡捧著一本書看得很專註。
時間一晃就已經十一點鐘了,吳漾起身要走,路知遠小聲問:「今晚要不要在我家休息,反正空房間多的是。」
吳漾指指身上的迷彩服,還是軍訓時的著裝,「我回家換身衣服,明天再過來找你。」
「找我?確定是找我不是找安然?」
安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眯著眼睛,「誰叫我?」
吳漾一掌拍在路知遠背上,「瞧你那熊樣,哪有一點做哥哥的樣子?」
路知遠有些吃痛地皺了皺眉,依然不忘懟回去,「力氣沒處使了是吧?我這叫幽默,幽默懂嗎?再說了,我妹妹覺得我好就行,不用你瞎操心。」
吳漾朝安然揮揮手,說:「安然,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記得擦藥和冷敷。」
04
吳漾一走,安然就把路知遠抓到沙發上坐下,「哥,我有話要和你說。」
路知遠收起白日里的玩世不恭,寵溺地揉了揉安然的頭髮,「安然,別這麼一本正經一臉嚴肅的,哥不習慣你這個樣子。有什麼話,你儘管和哥說?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葉梓木又是怎麼一回事?」
「哥,我和安南打小就跟你親,你帶著我們從小玩到大,這麼些年,你一直都對我們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是先想到我們,遇見事二話不說就擋在我們前面。說真的,我一直覺得能做你的妹妹是很幸福的事。」
從小到大,安然是第一次對路知遠說這樣溫情的話,路知遠心下灌滿了感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微笑地看著安然。
安然頓了頓,繼續說:「安南年紀小,很多話沒法和她說,爸媽又總是那麼忙,也不怎麼管我,和他們的交流也少。在這個家裡,你是我唯一可以說心事的人,我那些亂七八糟的煩惱和心裡話,總是一股腦的倒給你,你從不嫌我煩,還總是很認真的傾聽我,然後建議我該怎麼去做。」
路知遠伸手捏了捏安然的臉,「傻妹妹,我不疼你疼誰呢?」
安然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後眼淚就這麼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路知遠的手背上,他感覺到一片溫熱,心卻一陣陣地抽疼。
路知遠不言語,只靜靜地陪著她,等她把想流的眼淚流完。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的安然,小姨每次去公司工作,她總要坐在樓梯間哭一會。這個時候,他會遞給她一根棒棒糖,然後有模有樣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妹妹不要哭,你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那個時候,路知遠莫名地覺得自己身上有一種使命感,他要做妹妹的守護者,讓她一輩子幸福快樂。
05
「哥,我最近常常做噩夢,在夢裡總是特別的痛苦。夢見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問我『安然,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今天,吳漾和葉梓木都不約而同的問我:『安然,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一聽到這句話,我就開始腦仁疼,我真的不知道我應該要記得什麼?我記憶里存留的東西從來就與他們無關啊!我和他們明明才剛認識不久……」
看到安然說話時一臉痛苦的表情,吳漾的眼神開始渙散,心瞬間揪了起來。他心中瞭然,逃不過的終歸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看來,有些事情,需要安然自己去面對了。
安然滿懷期待地看向路知遠,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哥,如果你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好嗎?」
路知遠點點頭。
「我這十五年的生命,是不是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比如,我是不是曾失憶過?」
路知遠再次點點頭,「你確實失去了一段記憶,七歲那一年的記憶。」
「還有呢?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你七歲的時候我也不過九歲,事情的細節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莫名其妙地失蹤過一年,小姨姨夫把你找回來的時候,你對於那一年所經歷的事情一無所知。後來經醫生診斷,說你是選擇性失憶,那一年發生的事情在你的記憶里是空白的。」
安然點點頭,「我知道了,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06
安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昏黃的路燈下,雲深神情恍惚,眼裡蓄滿了淚水,她說:「安然,對不起」。
淡淡的憂桑無聲無息地翻滾在葉梓木明朗美麗的臉上,她說:「安然,我們不是剛認識,早在八年前,我們就認識了。」
吳漾舞動著靈活修長的手指,草蜻蜓躺在他攤開的手掌上,他說:「安然,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以前,就是你小的時候,有人給你編過這樣的蜻蜓……」
這些片段無比清晰的浮現在安然的眼前,她獃獃地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喃喃自語,「我與他們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
十五歲,原本無憂無慮的年齡,橫空出世的謎題橫亘在腦海里,安然心中泛起憂愁,她不知道,等待她去解答的謎題究竟是喜是悲?
但是,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回失去的記憶。她不希望自己人生的記憶殘缺,留下空白茫然。
第二天上午十點半鐘,吳漾拎著一塑料袋的菜來到路知遠家。
彼時,安然和路知遠正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吳漾笑著和他們打過招呼以後就徑直走進了廚房。他們知道這一天的飯食又有著落了,倆人樂得笑開了花。
吃過午飯,吳漾又找來藥箱和冰塊給安然換藥加冰敷。安然說自己是小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應該不需要繼續冰敷了,但吳漾不依她,自顧自地將裝好的冰袋輕輕按在她的傷處。
路知遠被吳漾使喚去洗碗,這個平日里什麼家務事也不會做的大少爺,有模有樣的繫上圍裙走進了廚房,大言不慚地說要把碗洗得亮堂堂的。可是,他拿著碗洗了半天也不曉得放點洗潔精,越擦越油,越油越使勁的擦。
吳漾見他半天沒出來,走進廚房一看,哈,被路知遠洗過的碗依然一副油乎乎的樣子,他當下會意,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路知遠,你這個生活白痴,不知道洗潔精是做什麼用的嗎?」
就這樣,路知遠被好友和妹妹嘲笑了一整個下午。
晚飯後,三人圍在一起打牌,直到安爸打電話來催安然回家,三人才散了伙。
吳漾問安然要不要騎車送她回去,安然心底自然是想的,但一想到爸爸說王伯一會過來接她,就支支吾吾起來。路知遠喊道:「吳漾,你趕緊走,別瞎操心了,她家一會有人開車來接她。」
吳漾走後,路知遠囑咐安然,「明就開始正式上課了,晚上回去把明天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腳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散掉,目前這一周就不要逞強騎自行車了,讓王伯送你去學校。另外,關於失憶的事情,那只是你生命里的小插曲,並沒有對你的生活造成什麼負面的影響,別太耿耿於懷了。你的高中生活才剛剛開始,答應我,好好享受它好嗎?我的妹妹一定要開心快樂才好。」
安然看著路知遠笑,「知道了,哥,你剛剛說這一番話的語氣好像奶奶,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好啦,奶奶在天堂也希望我們安然幸福快樂!」
吳漾一直在路知遠家小區樓下待著沒走,看到路知遠和安然從單元樓走出來,他一閃身躲了起來。
安然上了車,伸出半個頭和路知遠揮手再見,不經意間,目光所到之處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一驚,是吳漾。
「王伯,待會把車子開慢一點。」
車子開動的瞬間,少年踩著單車迎風狂奔起來。
到拐彎的地方,安然壓低身子,猛地一回頭,只露出一雙眼睛,卻清晰地看到少年和自行車像一陣風尾隨而來。
她怕他發現她看到了他,只輕輕的一眼便火速回頭,臉上浮現清淺的笑容,「王伯,加速吧!」
安然在心裡默念,「吳漾,回去吧,別再追了。」
車子加快速度跑了一小段路,安然再次回頭往後看的時候,路上已經沒了那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