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夜：包子
黃毛在霍白的大排檔里呆到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誰？」黃毛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個沒有歸屬地的號碼，他皺著眉按下了接聽鍵。
「馬哥？啊……不敢不敢，我一個小人物哪裡比得上您啊。」黃毛一聽見手機對面那人的聲音，立馬低頭哈腰的連連道歉。哪怕對面那人根本就看不見黃毛的動作，他還是保持著那個不怎麼舒服的姿勢接電話。
「是是是是，對，那片場子是我帶著小弟們在看。」
「這……」聽到電話那頭馬哥提的要求之後，黃毛的聲音有些遲疑，臉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
「不是，馬哥您開口我哪敢不從啊！您就是說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去，只是……這不是怕我手底下的那幫小崽子們，做事兒毛手毛腳的給您辦砸了么……」電話對面的馬哥以為黃毛不願意幫忙出聲威脅。
黃毛別的不怕，可是他也不能因為他自己的原因害了他手底下的所有兄弟，拒絕幫馬哥的忙而得罪他，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想到這裡的黃毛趕緊解釋。
「哈哈，我手底下的哪裡比得上您的啊……」黃毛乾笑兩聲。
「那成，我這就帶著小弟們趕過去啊。」最後兩人在電話里互相恭維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話。
黃毛合上手機坐在原地撓了撓頭，暗自煩惱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對著灶台前蒸包子的霍白說道：「霍老闆，給我拿兩包子我路上墊墊。」
「什麼餡的？」霍白左手拿著一個用來裝包子的口袋，右手掀開了放著蒸好了的包子的蒸籠問到。
黃毛提著打包袋晃悠到霍白身後，湊上去瞄了兩眼蒸籠里的包子，「隨便吧，看運氣，拿到什麼的就吃什麼。」
霍白點點頭隨手從蒸籠里拿了兩個包子裝好遞給了黃毛。
黃毛顛了顛滾燙的包子一把按在了自己額頭上，隨後，他放下手裡的打包袋再一次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喂……你老大我路上出了點事兒，你，咳……咳，你，咳……帶著兄弟們，去給，給……馬哥，幫個忙……」
黃毛的聲音在電話一接通之後瞬間變得有氣無力，好像馬上他就掛了一樣，這時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黃毛語氣正常了回來，不再是那副有氣無力的死樣子。
「嘖，跟了我這麼久居然連這點默契都沒有！我沒事兒，明白了？行，記得啊，趕過去……都放機靈點。」黃毛特地加重了趕過去這三個字。
「掛了吧，過會兒就讓你們這群小崽子們，好好見識見識什麼是影帝！」黃毛掛上電話揣進口袋，再一次提起之前放下的打包袋慢悠悠的一步三晃的離開了。
霍白看著黃毛離開的背影默默在心裡的賬單上又記了一筆。
「……雞湯霍，來個素包子……」阿宅從對面樓里飄了過來，霍白一邊給阿宅拿包子一邊笑：「你這閉著眼睛走路的本事見長啊。」
阿宅拿過包子狠狠啃了兩口：「餓死我了！那個黃毛今天咋在你這呆這麼久？我想吃宵夜都嚇得沒敢出來。」她一邊嚼著包子一邊問霍白。
「他來吃宵夜。」
阿宅翻了個白眼：「鬼信啊！那人一看就覺得不是什麼好人！誒，雞湯霍你要不別做他生意了吧，總感覺很危險啊。」
霍白把新蒸好的一籠包子搬到了一邊，「我不做他生意，萬一人家一氣之下砍了我怎麼辦？」
「也是啊……那什麼下次那人要是來了，我想吃宵夜你能給我送上來么？」
「你就那麼怕他？」
阿宅搖了搖頭，「唉……年輕人啊……你不懂……不懂啊……」
「恩，我還年輕。」霍白點頭，他非常贊同阿宅的這句話。「……第一次發現雞湯霍你臉皮居然這麼厚！」她瞪著一雙因為熬夜而有些浮腫的眼睛，一臉驚奇的看著他。
凌晨五點，霍白結束營業。
下午五點，霍白大排檔的廣告燈牌亮了起來。
「老闆，收，收保護費！」霍白轉身，看見的是鶴立雞群一般，站在幾個小混混前面努力抬頭裝腔作勢的長生。
他皺著眉看向長生，「收保護費？」他在這一片開了這麼久的大排檔，還真就沒有見過有哪個小混混敢來收他保護費的。
霍白拿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你有權利收保護費？請問你誰？」
這時，站在長生身後的那些小混混們忍不住了，其中一個染著一頭暗綠色的男孩跳了出來：「你知道他誰嗎？他哥哥可是常哥！親哥！常哥是誰你知道吧？」
霍白笑笑：「知道，怎麼了？」
「你既然知道，那就老老實實交把保護費交了！那我們還能考慮考慮不把你的店給砸了！」另一個小太妹插著腰趾高氣昂的叫囂道。
「小姑娘，初中畢業了嗎？今天不是周六吧。」霍白看著那個化著一臉大濃妝看上去非常稚嫩的小姑娘問到。
「要，要你管！你管我畢沒畢業！」小姑娘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這邊的人要比霍白一個人多多了，語氣又再一次強硬起來。
「我報警了。」霍白拿出手機對著那些小混混們晃了晃。「你……你……你不講規矩！」小太妹紅著一張臉指著他大叫。
「規矩？抱歉，我不懂你們的規矩，我只懂法律。」
「你……你給我們等著！我找人來教訓你！我們走！」那個染著一頭暗綠色頭髮的男孩伸手指著霍白放了兩句狠話就帶著人離開了，長生被留在一邊低頭沉默。
霍白走過去拍了拍長生的肩膀，「要不要進去裡面坐坐？」
長生點點頭，沉默的跟在霍白身後走進了大排檔。坐下后，霍白給長生倒了一杯涼白開，這時候的天氣還是有點熱的。
「謝謝，老闆……你和我，我……哥，熟么？」
「熟？那算不上，我和你哥只是勉強還算有點交情。」霍白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回答道。
「哦，那我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是他親弟弟，怎麼還來問我？」
長生的掌心蹭了蹭有些涼的杯子，「他……他已經有好多年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我哥……真的也來收保護費么？」長生突然抬頭認真的看著霍白。
「那到沒有，你哥只是人家手底下看場子的。誰和你說你哥收保護費的？」霍白搖頭，話音一轉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哦……那群小混混和小太妹？」看著長生一副難以開口的模樣，霍白瞭然。
「那群小孩子怕也是被忽悠了，你哥可不幹這個。」
「你剛剛怎麼會出頭來收保護費？」長生看著就不像是這種人，他放下杯子低著頭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座位上，「他們知道我哥是常哥，就讓我來這片地方打著我哥的名頭收保護費，我不來他們就會把我哥的事說出去……要是學校里知道了……」
「你的學是不是白上了？還是學傻了？」
「啊？」長生抬頭不明所以的看向霍白。
「你覺得你直接去和老師說，那群小混混威脅勒索你，你們老師是相信你還是那群小混混？還有一句話有麻煩找警察叔叔你聽過沒有？」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
長生笑笑，「可是在他們眼裡，我以後也會和我哥一樣不學好！」他的眼眶有些發紅。
「長生！你個小崽子！你幹了啥好事兒！」這時一聲暴呵傳來。
鼻青臉腫一身灰的黃毛氣勢洶洶的跑了過來，他一把拎起了長生的領子，「你能耐了啊！好好的學不上，還敢給我逃學！」
長生使勁的拉著黃毛的手想要把他拉開，「我沒有逃學！」
「沒逃學？呵呵，當我傻啊！這個點你還沒放學呢！要不是小妹給我打電話，你就是出事兒了都沒地兒後悔！」霍白見兄弟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也不打算去插手人家的家務事，轉身就回到了灶台前等著客人。
「哥……」
「呵，這時候知道叫哥了？」黃毛冷笑。
「說，怎麼回事兒！」黃毛見長生一副蔫了的模樣，放下他的領子問到。
長生站著向黃毛解釋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黃毛聽完之後伸手敲了敲桌子，他皺著眉瞪了長生一眼，「盡給我添亂！這事兒你別管，老老實實回去上你的學，我有辦法。」
「還杵在這做什麼？你以為你雕像啊！回學校去！學校我給你請了一下午事假，記好了啊。」黃毛總是這樣，對他放在心上的人永遠是這麼嘴硬心軟。
長生離開后，黃毛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忍不住的直哼哼，「嘖，那老小子下手真狠，疼死老子了……嗷！」霍白突然走到他背後給了他一巴掌，他忍不住痛呼，撇頭看向霍白，「霍老闆……」
「那幾個人是你死對頭手底下的，注意著點，別就差臨門一腳了給栽坑裡。」
黃毛扯著嘴角笑了笑，「謝了啊，等我和那一幫小崽子們脫出來了，一定來你這包場！包場吃麻辣燙！哈哈哈哈哈！」或許也只有想到這件事的時候黃毛才能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