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晚上和青山碰頭聊到此事,青山覺得宵鍊師父既然如此厚臉皮的不把鑰匙還給我,我也大可以學著他那般厚著臉皮的把鑰匙要回來。
其實是我們太慫,面對宵鍊師父,一不敢明搶,二不敢暗偷……呃,拿回自個兒的東西,這……這其實不算是偷罷?
我們兩個商量了幾盞茶的時間,一致覺得,還得讓清胥師父為我做主。可清胥師父還在閉關修養,沒個百八十年的出不來。青山又告訴我,我應該早點學會召喚術,這樣,不論我在何方,都能將那隻烏歾獸給召喚過來,可青山又說,學會召喚術,大概也要幾百年……是以,我們絕望的認為,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啊從長計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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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有微風低語,如歌不歇,淸胥山上的月亮還一如從前。
我在湖心亭子里,抬頭望著妙清殿。夜色底下的妙清殿清清裊裊,清胥師父現下還在裡頭閉關修補元神,不能受到任何打擾,是以整座妙清殿都被宵煉施了法障結界。不過,任誰也曉得,這結界是攔我不住的。現下我身上的氣澤已能被我隱的很好,必定不會擾了師父……我站起身來,輕手輕腳的遁到了妙清殿裡頭。
「清德敬誠」匾方靜靜央懸在殿內的楣額上。下頭端端正正的設著一方紫檀雕欄的須彌座,地坪上頭是紫檀的的浮雕,從前看不懂這浮雕的內容,如今卻看出那是一個將身體化在草木山水中的神仙。
宵煉曾說清胥師父的心懷太大,裝滿了天下蒼生。所以,我想我永遠只能站在角落裡去仰望、去等待。等待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尋著師父的氣澤穿過中殿繞過迴廊,師父閉關的寢屋就在殿樓的最上頭。
甫一進入師父的卧寢,靈息便因眼前的氣象而差點兒失穩,屋寢之中竟有天地景物!如山間之空翠,水上之漣漪,潭中之雲影,草際之煙光,月下之花容,風中之柳態。若有若無,半真半幻,真真是悅人心目而豁人性靈。彷彿間,天地一極清妙境也。清胥師父正閉目斂了靈息,於妙清境中修補元神。
我靜悄悄坐在師父身邊陪著一起打坐。累了,便睜了眼睛靜靜看著師父。師父眼睫微闔,面容清肅,他僅僅端端坐在那裡,便能生出千般仙骨萬般風儀,好像生來就是一個該被眾人仰望的神仙。
自我五歲那年,被帶到師父面前開始,就自然而然的以為,能夠跟著師父一輩子。師父寵我,我也理所當然的以為,他能寵我一輩子。
……怔怔的看了半晌,轉身又輕悄悄的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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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籌禮已經準備的齊全。不日,我便要去九天接受眾仙朝賀。吉期越來越近,我卻越來越不快活。莫言以為我心裡緊張,其實我覺得也沒什麼。我不快活,正如宵煉說得這般——
「清胥不能和你同去,所以你不快活?」
我抬頭望著他,知他一語道破。嘆了嘆,「這樣重要的時候,師父他,卻不能陪著我一起,總歸是我一生中最遺憾的事。」
「……清胥他雖將你養大,卻也並沒能參與你生命中的許多重要時刻。自你十三歲到了淸胥山,你在我眼前經歷的那許多,清胥他也並不曉得。」
「那是……那是因為師父他為了蒼生去了海底,才沒能夠陪著我一同在淸胥山。」
「蒼生?」宵煉笑了笑,「你說的不錯,清胥是天下蒼生的清胥,你的心若是放在他那裡,他便會原封不動將它還回來。若是哪一日,讓他在天下和你之間選擇,想必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四海蒼生。」
見阿瑾白著一張臉,他將她拉起來,「走,跟我去九天。」
「去九天?」
「前些日子,我托制衣官伯為你新做了幾套衣裙,九天盛禮的時候,總要有神女該當得的風儀。」
「師父有心了。」
「不準叫我師父。」
「是,師父。」
「……叫我宵煉。」
「……好,宵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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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君是上任天君的侄孫女,也是一位公主。自小通音律,曉樂情,琴藝在九天之上,也是能夠數一數二。」去九天的路上。他與她像是家常般,繼續說道,「我父君是將臣之子,在九天位列七珠武官,現下該是在天界山的東荒與鬼族鎮守相峙……」
前幾年,九天那場聲勢浩大的創世節,我見過宵煉的母君。記得他們母子二人的一雙眼睛很是相像,除此之外,就再沒哪裡很像了。再往細里回憶,我倒覺得宵煉他身為一個男子,竟比她的母君還有風姿,當真……當真是……
九天。妙樂府。
坃樂娘娘早已領著一眾仙婢在府門前候著,見神女大君到了,緊忙帶著一眾行了大禮,卻被神女早早扶起。
「洛瑾這趟過來,已是叨擾了坃樂娘娘,宵煉又做過我多年師父,是以娘娘在人後不用再對我行如此大禮。」
坃樂行禮應下。幾年前創世節的那場盛宴里,煉兒身邊跟著的,正是這位姑娘,她那般樣貌,便是在美人如雲的九天,也是絕絕。前些日子才得知,這姑娘竟是承了司瑜大君血脈的神女!想必,如此風姿,也只有神女這樣尊貴的身份才能當得。
坃樂領著神女在主位坐下,又應了神女的請,將一眾退下,只留得身邊得力的仙婢將準備好的衣裙捧來。前些日子,制衣的官伯那裡,有一個小仙役在外頭吹噓他家官伯正閉門造制神女的衣裙,說是那衣裙的制料,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當屬極品。神色里很是有一番與有榮焉。這仙役的話既是一出,自然便吸引了許多女仙想去看一看神女將穿的衣裙是何等華美,卻被那官伯給一一擋了回去。
沒成想,送衣服的仙役只記得官伯告訴他要送到宵煉大人那裡,便送到了九天的妙樂府上,那仙役以為宵煉並沒有旁的府邸,自以為送到他母君的妙樂府很是適合。那時,坃樂才得知,為神女訂這些衣裙的,竟是自己的兒子宵煉!見仙役陰差陽錯的送到自己府上,便就接下這些衣裙,遣了送信珠等著煉兒他親自回府,三百多年未曾回過的府。
「前些日子,煉兒親自去了九天上最擅衣制的官伯那裡,為大君訂了幾套衣裙。昨日這七套衣裙方方做好,卻是送到了我府上。便遣了送信珠讓煉兒過來取。沒成想煉兒他竟與神女同來,坃樂疏於準備,實在是失禮了。」
「坃樂娘娘多禮了,宵鍊師父也有心了。」
「阿瑾姐姐!」元兒笑嘻嘻的跑進來,挽著阿瑾的手臂,膩歪道,「原是姐姐來了!」
「元兒,不得無禮!這位是神女大君,你冒失無禮本就不該,又怎能無視神女君威這般小女兒姿態?快快行大禮!」
「母——君,」元兒撒嬌,「這裡又沒有什麼旁的外人,阿瑾姐姐與我情誼非同一般,我若是私下裡拜她,姐姐定是覺得我過於生分了!姐姐你說是不是?」她抬頭望著身量比自己高了不少的阿瑾,將頭擱在阿瑾姐姐肩頭蹭了蹭,「這麼久沒見著,可想死我了!姐姐越發美了!」
坃樂:「可是……」
宵煉側身對著阿瑾低聲道,「等我一會兒。」他站起身,將那仙婢手中捧著的衣裙收進印伽,對著元兒道,「你陪著阿瑾在這附近走走,我稍候就來。」
看看母君,又看看哥哥,元兒心下明白過來。哥哥同父君母君之間,因為那件事,幾百年來都未曾正經說過話,今日過來,母君自是有些話要與他說,她便心領神會的帶著阿瑾姐姐去了別處。
瞥眼見煉兒,他正看著神女離去。那目光,前所未有。自上回創世節的盛宴上,便見到煉兒對她幾般回護……她心下突地一驚。
「煉兒,前些年,天君為你定下的那樁婚事,你也要上些心,這回可以趁著神女大君的聖禮,與那東海的千圖公主多多交往才是。你父君與我商量,這幾年,便就將你們的婚事辦了,也好讓天君那裡放心……元兒那頭的婚期也定了,她這個做妹妹的,總不能在你前頭成婚……」
「這幾百年我都未曾踏進府門一步,母君難道不知這其中的緣由?」他的瞳孔驟然緊縮,目光冰冷,「天君當年不過一句提議,母君倒好,立時承下這門婚事!」他冷笑,「既是母君應下的,那就煩請母君自己解去。」
「煉兒!」坃樂無可奈何道,「我知你這幾百年來都在與我們置氣,但你可知天君的提議並非那般簡單,他既是提議,我們又怎能不去順水推舟的應下?」
「順水推舟?」宵煉冷笑一聲,「母君還真是慧識時務。」他走到母君面前站定,「母君是否以為,我並不知道那位千圖公主是誰?」
坃樂的臉色微微一緊,她側過身,「還能是誰,眾所周知,這位是東海的嫡公主。」
「哦?我似乎還知道她的另一層身份。母君難道不曉得這位公主生來便是一位戰仙?」
坃樂嘆道,「歷來,世襲不過三代。於我們這個家族,三代止於你父君,將到終了。」
宵煉輕笑,「而我不過是淸胥山的教習師父,在九天無有任何職權。」
「是,那東海公主的確是位戰仙,若煉兒你與其成婚,自然就蔭下……」
他沉聲打斷道,「這件事情,我不會同意。還望母君能將這婚事退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