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契丹姦細
李無常跟著舌人，穿過一個濕冷的長廊，進入了關押嫌疑人的牢房外面。
牢房外面，李護和幾個手下都在，喝著酒，牢房裡面，一個身形高大面容粗獷的大漢坐在地上，滿身傷痕，一臉疲憊，顯然受過嚴刑拷打。
「咳……」李無常輕咳一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舌人踏前一步，介紹情況：「李大人，這位是宮裡的內侍大人，皇上讓他來看看有關契丹姦細一事進展如何。」
「李大人，情況如何啊？」李無常望向李護，陰陽怪氣道，扮著公鴨嗓。
李護愣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帶著幾個手下起身，拱手恭敬回道：「見過大人，內侍大人請看，這就是嫌疑人。」
李無常眯著雙眼看了牢里的那名大漢，大漢也注意到李無常，喊冤道：「內侍大人救命，小的張二牛，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不是什麼契丹姦細，小的冤枉啊，內侍大人明察。」
李無常眼睛一瞪，聲音調高了八度：「張二牛？」
張二牛忙快速點頭，大聲說是。
「是不是冤枉，本公公自會明察，你不要嚎了。」李無常一副皇上跟前紅人的模樣，顯得驕傲自大。
「李大人，我看他好像受傷了，你用刑了，皇上不是吩咐了不能屈打成招的嗎？你怎麼做事的？」李無常看著李護，語氣有些不善，打著官腔。
李護尚未說話，張二牛雙目亮起，馬上道：「對對對，內侍大人，您看，我都被他打成什麼樣了，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呀。」邊說著還擼起袖子露出受傷的手臂。
李無常手掌往下壓了壓，看著李護，緩慢開口：「李大人，怎麼回事？」
「下官只是……」李護正要解釋。
「不用說了，先把他放出來。」李無常打斷他，異常蠻橫。
李護擺擺手，讓手下將那張二牛放了出來，張二牛連滾帶爬的來到李無常跟前，大聲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李無常往天上拱了拱手，大義凜然道：「不用謝我，皇上仁慈，他老人家有交代，說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張二牛大讚道：「皇上英明，內侍大人也是明察秋毫，小的絕對是好人。」
李無常微微一笑，相當受用，開口問道：「先不著急，本公公聽說你是揚州人，為了闖蕩一番事業，來到長安城做生意，可有此事？」
「是呀，我的確是揚州人，幾代都是良民呀，真不知犯了什麼事，被這位李大人抓了起來關了這麼久。幸有內侍大人來此主持公道，小的銘記在心。」張二牛回答，順便還拍了一記馬屁。
李無常嗯了一聲，仔細看了看這人，道：「本公公一向明察秋毫，契丹人本公公也見過，都凶神惡煞的，這人面容淳樸，怎麼可能是契丹人呢，一看就是我大燕的良民。」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張二牛喊道。
李無常又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句話，眾人沒聽懂，只有舌人聽懂了，李無常用契丹話說了一句罵人的髒話，正是他剛才學的。
張二牛奇道：「內侍大人說什麼呢？」
雖然他反映異常迅速，沒有露出馬腳，但是眼中那稍閃即逝的愣神卻沒有逃過李無常的眼睛。
李無常上輩子是神醫，對心理學有很深的研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有問題，就算不是契丹人，他也絕對能聽懂契丹話。
心裡這麼想著，表面卻不顯，還是那副模樣，開口道：「沒什麼，我剛才用契丹話罵了你的娘，看來你真的聽不懂，應該不是契丹人。」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
李護心中大罵。
這就是你李無常的方法？用契丹話罵娘，虧你想的出來，就算這個嫌疑人是契丹人，也會裝作聽不懂的。
「梁老公公教我用這招的，我一個上午就學了這一句呢，看來這人沒問題。」李無常嘀咕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眾人都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樣吧，本公公等著交差，皇上正等著結果呢，我看此案可以就此了結，就說契丹姦細已聞風而逃，李大人你看？」李無常看著李護，一副要趕緊結案回去交差的模樣。
「這……」李護遲疑了一下。
「難道你想抗旨不成，還是你在懷疑梁老公公的方法，現在很明確了，這個人沒有任何問題，梁公公何許人也，輪到你懷疑。」李無常提高了嗓子，又打起了官腔。
「屬下不敢，自然任憑內侍大人做主。」李護無奈道，沒辦法，戲還得演。
至於這個梁公公是何許人也，李護還真不知道，明顯就是李無常胡謅的。
「本公公可沒空在這個鬼地方瞎耗，陰森森，怪滲人的。」李無常聲音顯得非常不耐煩，不經意瞟了張二牛一眼又迅速挪開目光。
張二牛眼中沒有任何慌張，異常鎮定。
李無常心中冷笑，小樣，裝的還挺像。
「李大人放心，你的功勞本公公自會稟明皇上。」李無常對著李護說完。
李護忙稱不敢。
張二牛對著李無常跪下了，磕了幾個響頭，道：「謝謝內侍大人還小人清白，大人真乃官員楷模，絕不冤枉好人，小的來世當銜草結環以報大人恩德。」
李無常捏著公鴨嗓大笑起來，非常高興，誇讚道：「好好好，你就是大大的良民，受了冤枉也不怨恨，很好，很好，跟我走吧。」
說罷抬腿先一步往牢房外面走。
張二牛驚喜不已，感謝道：「謝大人。」立刻起身跟著李無常往外走，走了幾步，突然停住，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剛才……
剛才那位內侍最一句「跟我走吧」是用契丹話說的。
「護叔，你果然猜的沒錯，這個張二牛的確是契丹人，罵娘的話裝作聽不懂，一說要走，馬上就聽懂了。」李無常轉過頭來，邪惡一笑。
李護瞬間明白過來，隔空發出一掌，掌風打中大漢的背心。
張二牛口吐鮮血，跪倒在地，回過頭來，目光如電，再無之前的諂媚之色，死死盯著李無常，狠狠道：「卑鄙。」
此刻，張二牛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太大意了，第一次試探自己的時候，自己反應迅速，沒有露出破綻，心裡還頗為得意。
用契丹話罵娘，哪有這麼試探的？稍微有點防備的人都不會露出破綻的。
此前，在張二牛看來，這個內侍大人就是一個狂妄自大，裝腔作勢的勢利小人，被人奉承一下就找不到北。
現在想想，這個內侍大人心機實在是深不可測，他一直在演戲，目的就是降低自己的警惕之心。
梁公公教的？就學了一句契丹話？
自己竟然下意識就相信了。
這個內侍一直擺著一副笑眯眯完全無害的模樣，待到自己警惕之心最弱的時刻，他十分自然地飆出另一句純正的契丹話。
跟我走吧……
然後，自己聽懂了，竟然跟著他走了。
攻心之計，先卸下對手心裡防備，然後出其不意，讓人防不勝防。
「抓起來，好生看管。」李護神色不善，揮揮手吩咐手下。
手下們立馬衝上去，先給了眼前已經露出破綻的大漢一頓拳腳，然後拖死屍一般將他拖進牢里，用繩子綁住他的手腳，鎖上牢門。
大漢心裡一片空白，死撐了半個月，想不到被一個半大的小子幾句話給唬住了。
李護也非常意外。
想不到李無常這小子竟然真的有一套，自己努力了近半個月一無所獲，李無常只說了幾句話就讓那個契丹人露出馬腳，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李無常對著李護騷騷一笑，拱手道：「所謂人無信不立，護叔答應我的事，您看？」
「你還怕我賴賬不成，不過現在不急，這人雖已露出馬腳，證明我我沒有抓錯人，此人定有同黨，現在要想個辦法讓他招供，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李護狠狠道。
李無常微笑道：「這樣吧，幫人幫到底，我讓他乖乖說出他的同黨是誰。」
李護上上下下大量了李無常一眼，疑惑道：「他可不是一般的角色，現在又對你防備甚深，你還能有什麼辦法讓他開口？」
「那就要看護叔的誠意了。」李無常微微一笑。
李護點點頭，哈哈笑道：「好，你若能幫我這一把，我一定遵守我的諾言。」
李無常聳聳肩，對著牢門敲了敲，看著張二牛，開口道：「二牛兄，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李無常，是長安城裡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和長安五公子一個檔次的，你沒有見過我，應該聽過我的威名吧。」
李護等一眾人皆是滿臉無語。
青年才俊？
張二牛顯然聽過李無常的大名，眯著眼睛看著李無常，一臉不屑，冷哼一聲：「李二愣？」
李無常淡笑，道：「我這麼有名嗎？那你有沒有聽過我的好兄弟韓大志？」
「韓大傻，李二愣，誰沒聽說過，紈絝子弟罷了。你要殺便殺，若皺一下眉頭我就不算是契丹勇士。」張二牛非常硬氣。
「幸好只是聽過沒見過，否則我這內侍大人也演不下去啊……你要我殺你呀？不急，先吃飯，吃飽了才好做事。」李無常微微一笑。
抬腳先一步往外面走，李護等人跟上。
這回是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