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血遊戲

獲得李護的信任，李無常心情非常好，胃口大開，對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開始掃蕩。

李護好像有什麼心事，吃吃停停，連他最喜歡的烈酒都沒有碰，時不時看李無常一眼，李護幾名手下也是如此。

李無常拿起一個雞腿用力撕了一口，發現眾人的異樣，疑惑道：「大夥這麼盯著我幹什麼，我吃相很難看嗎？」

李護問道：「我很好奇，無常你會用什麼辦法讓那個姦細開口？這次被你唬了一次，算他大意，若想讓他開口說出同黨，非常困難，要知道他真的不怕死。」

「落在我李二愣子的手裡，怎容他不開口……這樣吧，先給那個姦細吃頓好的，再讓他好好睡一個午覺，養足了精神，才是好戲的開始。」李無常吐出雞骨頭，自信一笑。

「好。」李護答應一聲，接著盯著李無常，問道：「你……真的想習武？」

今天李無常很奇怪，他不是最討厭習武的嗎？

聽見李護的疑問，李無常心中一緊，嘆一口氣，道：「倒不是真想習武，但是這次父親都發怒了，我總得做點什麼吧。」

頓一下，漫不經心道：「這次真不是故意麻煩護叔，我知道護叔你忙，你可以給我一份習武心得什麼的，我在父親面前裝裝樣子就行了，橫豎大家學的都是《蒼炎訣》。」

李無常沒說要隨李護習武，心裡想著弄份《蒼炎訣》的心得就行了，如果每天跟著李護學武，勢必會引起大娘的注意，那樣反而不美。

李護哦了一聲，低頭喝酒。

李無常打個哈哈，岔開話題道：「勞煩護叔派人找一塊木板，要很大，最好能厚一點，找幾個水桶……嗯，先這麼多，等下審犯人用。」

*******

地牢。

李無常和李護帶著一干人等來到牢房外面，坐好。

那個契丹姦細午時已經吃過一頓豐盛的大餐，又美美地睡了一覺，正坐在地上發獃，見那個陰險的李無常又來了，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李無常走近牢門，仔細盯著那個憤怒地看著自己的契丹大漢，露出一個笑臉：「別這麼緊張嘛，你看我對你多好，給你送這麼好的飯菜。」

契丹大漢呸了一聲：「要殺便殺，休想我再上當。」

李護帶著一干手下坐在一旁，認真看著熱鬧，不說話，他們很想看看李無常的手段。

李無常嘆了一口氣道：「你怎麼知道我要殺你，哦，對了，你在大燕待了那麼久，一定聽說過斷頭飯，大燕在處死犯人前都會給他吃頓好的。」

契丹大漢冷笑一聲：「我會怕死？我會怕你個紈絝子弟？」

看他樣子依然怒氣難平，自己一個契丹勇士竟然敗給一個紈絝子弟。

李無常非常光棍，道：「是，我是紈絝子弟，出了名的惹禍精，整個長安城都知道，貪花好色，欺男霸女，貪生怕死，整日里走雞斗狗，街頭胡混，無惡不作。」

嘆了一口氣，續道：「但是正因為我貪生怕死，所以我很欣賞硬氣又不怕死的人，真的，如果你是大燕人又或我是契丹人，說不定咱們可以成為朋友。對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張二牛這個名字肯定是假的，是吧？」

「契丹人一般姓什麼呢，嗯，我想想。」李無常敲了敲腦袋，自言自語：「耶律？還是完顏？蕭？葉？還有別的什麼，你看我，平日里不學無術，唉……」

契丹大漢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你既然不肯告訴我名字，我就叫你耶律兄好不好，這個姓氏不會辱沒你吧？」李無常繼續盯著契丹大漢。

「要殺便殺，若我皺了一下眉頭就不是契丹勇士。」契丹大漢瞪著眼睛。

「哦，對，你是契丹勇士，當然不怕死，要不我叫你勇士兄吧。」

「勇士兄，我雖然捨不得殺你，但是這裡由不得我做主，不過我可以讓你選擇怎麼死，怎麼樣勇士兄，我對你還不錯吧，你若到了下面可不要想我，我很怕鬼的。」

「你說我是一刀把你的脖子砍斷呢，還是用一條繩子把你弔死，又或者用砒霜毒死你，要不你自己說說，你喜歡怎麼死，我看看能不能滿足你。」

「對了，如果你暫時不想死的話，你可以說說你的同黨，說出來我就不殺你。」

李無常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像個神經質。

契丹大面色如常，不為所動。

「這樣吧，勇士兄，既然你不願招出同黨，也不說你想怎麼死，我來做個決定，如何？」李無常徵求著對方的意見，表情溫煦，一副為對方著想的樣子。

契丹大漢依然沉默，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過了半晌。

李無常突然變了臉色，狠狠道：「把他給我拖出來，綁在凳子上。」眾人打來牢門，像拖死豬一樣將大漢拖出來，把他按在凳子上，然後將他捆了個結實。

又有一人拿出一塊很高的木板立在一個矮小的桌子上，木板上有個手臂粗細的洞口，又將契丹大漢的右手塞進洞中，綁好，再用繩子固定好木板。

李無常坐在契丹大漢身邊，摟著他的肩膀，又露出朋友般的笑容，戲謔道：「勇士兄，我聽說一個人全身的血會有一桶，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不僅那個契丹大漢，就連李護等人也被李無常的態度搞的一愣一愣的，暗忖這小子一會一個樣，怎麼看都像個瘋子。

「你想幹什麼？」契丹大漢問道。

「我想慢慢放干你身上的每一滴血。來人，拿刀來，我倒要看看，契丹勇士的血是不是比我大燕人多一點。」李無常面無表情道盯著契丹大漢的眼睛，又向眾手下揮了揮手。

眾手下一陣忙乎之後，李無常拿起一把鋒利的匕首對著契丹大漢晃了晃，走到木板的另一邊，拿起他的手臂對著他的手腕劃了一刀，然後又回到契丹大漢身邊重新坐好。

「滴答，滴答……」聲音響了起來。

李無常盯著契丹大漢，溫和道：「勇士兄，你看我多好，怕你暈血，用塊木板擋住，不讓你看到自己在流血。現在讓咱們來一起數一數，看看你全身有多少滴血好不好，一，二，三，四……」

契丹大漢渾身一震，用力掙脫了一下，發現自己被繩子捆的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雙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再也看不到先前的不屈。

「滴答，滴答……」

聲音響起，李無常用手撐著下巴，像是在默數。

「你一刀殺了我吧。」過了好一會，契丹大漢終於打破沉默，聲音有些顫抖。

「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什麼，你說什麼來著，一百六十九……」李無常看著契丹大漢，一邊念著數字，漫不經心地問著契丹大漢。

契丹大漢雙目失去神采，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但是樣子看上去心裡已非常恐懼。

李無常聳聳肩，盯著大漢，微笑著，嘴巴里繼續默念著數字。

「滴答，滴答……」

牢房裡安靜極了，只聽到滴答之聲。

「有本事一刀砍死我，一刀砍死我。」又過了一會，契丹大漢雙目赤紅，終於受不了了，看樣子已經快崩潰了。

李無常心中冷笑，不怕死的人很多，伸頭一刀而已。

但是等待生命一點一滴流逝，至死方休，其間自己卻毫無辦法，這種情況，不害怕的人很少。

「勇士兄，你說什麼？三百二十一，什麼來著，三百二十二。」

李無常還是那副鬼樣子，微笑著契丹大漢一眼，自言自語道：「好傢夥，臉色還是這麼好，看來得有幾萬滴血，三百二十五，數一天數的完嗎？三百二十六……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是要招供嗎，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想清楚再說，不要打斷我，三百三十一，三百三十二……」

李無常數了兩下，停了下來，不再出聲，又開始默念起來。

牢房裡重歸平靜，滴答之聲聽著異常滲人。

李護和一眾手下坐在一旁，一動也不動，看上去甚是詭異。

此情此景，令人頭皮發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契丹大漢身體漸漸發抖，呼吸有些困難，神色異常不自然。

「我招了，我招了，我還有兩個同黨，也是契丹人。」契丹大漢滿臉痛苦，他真的不怕死，但是李無常詭異的笑容，認真數著數字的樣子，還有那一聲一聲的滴答聲將他的心理防線完全擊潰。

李護及眾手下面露喜色，這傢伙果然有同黨。

「四百三十六，你沒說謊吧，你再想想，他們是什麼身份，四百三十九，住在什麼地方。」李無常又開口了。

「他們一個在皇宮當外班侍衛，叫安進喜，一個在興業坊的大同當鋪當夥計，叫孫四，我沒有說謊，沒有，只求你給我個痛快。」

契丹大漢非常痛快地招了，閉起雙眼，只求一死。

李護聽到安進喜的時候，雙目殺機大盛，顯然知道這個人。

「四百五十二，是嗎？你想清楚，慢慢想，沒關係，你還有幾萬滴血呢，四百五十六……」李無常依然認真地數著。

「我絕對沒有撒謊，你不是說我可以選擇怎麼死嗎，我要你一刀砍死我。」契丹大漢已經有些瘋狂了，大聲咆哮著，他寧願被人砍十刀，也不想聽著這滴血的聲音。

「你想想看，還有沒有其他人，認真想想……對了，我數到哪裡了，勇士兄你有沒有注意，哎，你把我打斷了，要不要重新數一遍。」李無常攤攤手。

「我只知道三個人，一個是被你們殺了的太監，剩下就那兩個人，其他的我不知道，你，你不要再數了。」契丹大漢非常痛苦。

「好，勇士兄，看在你這麼痛快的份上，我就給你個驚喜。」李無常終於不再數了，解開固定木板的繩子，將擋在兩人面前那塊木板推開。

契丹大漢一看，差點氣暈過去。

他看到自己的手腕好好的，沒有割傷的痕迹，高高的木板上那邊，上面綁著一個小木桶，木桶上有個小孔，正一滴一滴的往小桌子上的大桶里慢慢滴水呢。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猥瑣小人！」契丹大漢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李無常在唬他，頓時氣急敗壞，又大感羞愧，死命掙扎著破口大罵，接著又嘰里呱啦的說了一通，應該是用契丹話在罵人。

「勇士兄，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在今天上午臨時學過幾句契丹話，現在又忘了，唉，你看我這記性。」李無常攤攤手。

「我把你當朋友，怎麼捨得放你的血，不過我有些好奇，你連死都不怕，竟然會怕滴水的聲音，契丹勇士還真是奇怪。」

李無常搖了搖腦袋，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又轉過頭來對李護說：「護叔，皇宮外班侍衛安進喜和大同當鋪夥計孫四，記下了嗎？」

李護陰著臉點點頭。

「對了，勇士兄，你最好說的都是實話，否則我還有很多遊戲等著你玩呢，我們還可以試一試別的死法，很好玩的。」李無常對著契丹大漢邪魅一笑。

契丹大漢此時已渾身發抖，低下頭顱，連看李無常的勇氣都沒有了。

眾人此時看向李無常的目光已經都變得深邃，感受著李無常的詭異。

李護心中震驚，暗想這小子從哪裡學來的這種手段，竟能讓一個視死如歸的壯漢變成一個軟腳蝦。

這個就是長安城中大名鼎鼎只知道惹禍的李二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