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探訪祁府
?蘇郁岐的問話,語氣倒像是在感嘆,而不是在詢問。
而皿曄說話時,也沒有避諱川上皿家。他對皿家的了解,已經到了極致的程度。而對於毛民國,似乎也和他有著極深的聯繫。
但蘇郁岐尚且記得,他是否認過和皿家有關係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沒關係,如果他不想說,那便不問也罷。
「這對你很重要嗎?」皿曄淡然地看著蘇郁岐,既沒有當即給予肯定的答覆,也沒有急於否認自己的身份。
蘇郁岐默然生笑,道:「隨口一問,有些好奇罷了。咱們還是趕緊捋案情吧。」頓了一頓,不無疑慮地道:「照你這麼說來,國師的身份的確可疑。可……這也只是可疑罷了。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去佐證。」
「那就去尋找更多的證據吧。不過,眼下我幫不到你了。小王爺你還得靠自己。」
「你安心養你的傷便是。」
蘇郁岐瞧著皿曄的臉色愈來愈差,幫他掖了掖被角,溫言道:「你好好睡一覺,餘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吧。」
皿曄委實撐不住精神了,緩緩閉上了眼睛。蘇郁岐在床前坐了片刻,蹙眉思忖一陣,便起身離開了房間,帶上門,下了樓,清荷正規規矩矩地在樓下打掃房間,看見蘇郁岐下樓,忙上前福身:「王爺。」
「你去找蘇管家來。」
清荷去了有一刻鐘,蘇甲便到了謹書樓來,進門向蘇郁岐見禮:「王。」
「蘇甲,皿曄與孫家當街起了衝突,你都知道了吧?」
「是。但這事京畿處的人已經插手,您也知道,東慶王那邊的勢力,咱們向來插不上手。」
「這倒無所謂。案子本身已沒什麼價值。我是怕會在坊間造成不好的影響,你一會兒還是著人去放出話去,就說是……就說是孫學武假死,想要逃避責任。」沉思一瞬,又轉口道:「算了,還是隨他們去吧。輿論自有它自己的方向。」
蘇甲道:「老奴明白王的意思了。您放心,奴會辦妥的,既不讓流言引起混亂,也不會讓人從中作亂混淆是非。」
「我知道你是個能幹的。可眼下咱們也沒有時間管那麼多。現在,你親自去查一下國師余稷的底細。」
蘇甲面上疑惑不解,「王,您疑心國師?」
蘇郁岐毫不避諱,道:「現在還不好說什麼,所以才讓你去查。另外,你找個擅於跟蹤的,嚴密監視國師的行蹤。」
蘇甲答應著去了,蘇郁岐隨後也出了門。
時值正午,陽光有些烈,曇城的夏日本來是溫度合宜的,今天算是有史以來的熱天。蘇郁岐身上仍穿著官服,走一陣,便已經熱得一身汗。這才發覺自己還穿著官服。
但也懶得回去換了,蘇郁岐就穿著官服,到門房那裡,命門房備了馬,騎馬直奔祁王府。
這個時間,祁雲湘還在宮裡。且今天他應該回不了府了。
蘇郁岐正是要趁祁雲湘不在家,去見一見祁王府的老王爺,祁連庭。
到祁王府門前下馬,門房小廝自然認識蘇郁岐,忙迎上來牽了馬,點頭哈腰:「岐王爺,您來了。不過不巧得很,我們王爺去上朝,還沒回來。」
「我不找他,我找你們老王爺。」
小廝不敢阻攔,蘇郁岐大步流星地走進王府,直奔佛堂。
祁王府的佛堂落在王府最北端,去到那裡需要縱穿整座王府院落。祁家乃是世家,府院自然龐大,縱是蘇郁岐走得十分快,也用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
雨師佛道都很盛行,大戶人家多在自家府中修有專門的房舍,用來供奉自己信奉的神佛。家中實力雄厚的,所修房舍便精緻些,家中光景一般的,所修房舍便略糙。
祁府因為老王爺祁連庭長居佛堂,修的格外寬敞精緻。院落是兩進的,前院為住宅,後院為佛堂。院子里栽種滿白色曼陀羅花。正是花開的季節,滿院子的白花,竟是一種妖嬈之態。
蘇郁岐還是第一次到祁府的佛堂來,見到這滿院子的曼陀羅,不禁一怔。
曼陀羅有劇毒,而這種白色的曼陀羅,則會使人致幻。
雲湘的這位老爹,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蘇郁岐的接受能力。
小廝帶蘇郁岐往裡走,邊走邊道:「老爺正在後院佛堂抄經書,他老人家抄經書的時候,一向不允許人打擾,您先去花廳等一等,小的去給您稟報一下。」
蘇郁岐去了花廳,小廝去了佛堂稟報。不多時,小廝便迴轉,道:「岐王爺,老爺請您去佛堂說話。」
聽說祁連庭的佛堂是不允許任何生人進去的,他竟請自己去佛堂說話,蘇郁岐還是很驚訝的。
後院依舊是滿院子的曼陀羅花海,蘇郁岐忍不住問那小廝:「祁王伯很喜歡這種花嗎?為什麼滿院子都是這種花?」
小廝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奎治公子很喜歡這種花。」
「奎治公子?」
蘇郁岐心裡有些驚訝。這話的信息量有點大。竟然稱一個武鬥士為公子,可見奎治在這祁府的地位很不一般。還有,奎治喜歡這花。是否這可以說明,這滿院子的曼陀羅,是為奎治而栽?
如果是,那這位奎治公子,還真的是得祁連庭寵愛。那,祁連庭應該更不可能對奎治下黑手了。
可世事難料,在真相未浮出水面之前,一切都言之過早。小廝將蘇郁岐引到佛堂門前,在外面道:「老爺,岐王爺來了。」
裡面傳出祁連庭蒼老的聲音:「讓他進來。」
蘇郁岐邁步跨過高高的門檻,一股檀香味沖鼻而來。並非是純正的檀香的清淡,裡面夾雜了一種似花香的香氣,是什麼香氣,蘇郁岐卻辨認不出。
正對門,是一座藥師佛金身,佛像高有一丈,幾乎要觸到屋樑,佛像四周點了一圈的蓮花長明燈,燈油燃燒的味道與檀香味揉雜。
但這味道里的花香,應該不是燈油與檀香的味道。
蘇郁岐不信佛,但還是從供案上拿了三炷香,兌在長明火上點著了,恭恭敬敬拜了幾拜,把香插在了鼎爐里。
「祁王伯。」蘇郁岐上前,恭恭敬敬抱拳作揖,「侄子來給您請罪了。」
「請罪?不敢當?」
佛像的西邊,擺了一張案幾,祁連庭坐在蒲團上,抄經書的筆未有停止,頭也未抬,「老夫看你是為了彈劾你的事來興師問罪的吧?」
「是侄子有錯在先,王伯為社稷著想,彈劾侄子本就沒什麼錯。」
「老夫就跟你說句實話,彈劾你,不是為的什麼江山社稷,那些東西於老夫來說,已經太虛幻,老夫在卸去王爵之時,就已經卸去了肩上的責任。老夫彈劾你,為的就是替奎治報仇,替我祁家雪恥。」
祁連庭終於擱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朝蘇郁岐看過來。房中雖有長明火,但因為沒有窗,仍舊是暗,愈加顯得祁連庭的臉色晦暗,一雙眼猶似寒冰一般,眸光冷冷地射向蘇郁岐。
這種態度,蘇郁岐是早就預想到的,並沒有覺得意外。但相比起那日的疏狂,今日的祁連庭更沉穩些,這倒令人意外。
「為公也好,為私也好,王伯都沒有什麼錯。」蘇郁岐離著祁連庭有一段距離,因為光線暗,瞧著祁連庭的表情有些陰森,躊躇了一下,沒有往前走。
「蘇郁岐,老夫倒沒有想到,你打的是武鬥士的主意。要說起來,你這也算是辦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只是,你不該算計我祁家,不該以奎治的命為代價!」
「奎治之死,侄子也很遺憾。但他絕不是被侄子所害。直到聽見您說真相之前,侄子都不知道奎治曾經被人刺殺,更不知道他身上有傷。王伯,有人趁機暗害了奎治,想要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難道您就不想查出那人是誰,好為奎治報仇嗎?」
蘇郁岐的話,無疑像是一把利刃,直達祁連庭的內心。祁連庭的身子在陰暗中猛然一顫,但還是狡辯道:「蘇郁岐,你以為我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上當嗎?」
「王伯,您若是一意孤行認為是侄子害死了奎治,對侄子來說也算不了什麼,莫說一個奎治,便是一百個一千個,這個責任侄子也都擔得起。可您不怕萬一不是侄子,就讓兇手逍遙法外了嗎?那樣的話,奎治死也不能瞑目!」
祁連庭的身體又是一顫。
蘇郁岐未等他說話,又立即道:「王伯雖然避居佛堂,但耳聰目明,想來也已經聽說了孫學武之死,明擺著,孫學武是被人滅口了。王伯您應該也已經想到了吧?」
「奎治都殺了,再殺一個孫學武又有什麼難的?你以為,一句滅口就能洗脫你身上的嫌疑了嗎?說不定,孫學武也正是你滅的口!」
「王伯若要執意這樣說,侄子沒什麼話說。只是,侄子要提醒王伯一句,蘇祁兩府,不是你強我弱,你盛我就衰的關係。我與雲湘自幼交好,兩家的關係早就已經是相互關聯甚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蘇府若是完了,祁府也就唇亡齒寒,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