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浴血（1）
長空湛藍，萬里無雲，首批雙發中型機群的呼嘯殘響聲還未完全消退，第二波德國戰鷹又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從北方飛掠而來。它們是在西歐閃電戰中大顯神威的Bf-109戰鬥機加Ju-87俯衝轟炸機的經典組合，數量同樣有上百架之多，其最大的特點便是能精確壓制地面目標，為陸地部隊的前進掃清障礙。
「砰砰！……」隨著德軍機群高度不斷下降，直布羅陀半島北面陣地上猛然沖射出一大片絢麗的光火，無數小口徑彈丸在空中交織成了金屬的風暴，拚命朝德國飛機迎面覆蓋。然而，地面防空火力卻絲毫沒能阻止對手靠近。
在沒有對空火控計算機的1940年，消耗五千發機關炮彈都不見得能打下1架飛機，更何況就算德軍飛機被擊落，飛行員也只需跳傘到西班牙控制區就能歸隊，這使得他們在突進時毫無畏懼。相反的，英軍倉促開火的舉動還暴露出了眾多原本隱蔽的對空火力點，德軍戰鬥機厲電飛掠，登時就對這些危險目標進行了重點清除。
「轟！」紅光怒炸，氣浪奔騰衝舞，一處40毫米高射炮陣地被50kg炸彈近失命中，澎湃赤焰瞬間吞噬了近十名英軍士兵，斷碎的肢體殘片和著鮮血衝天激射。與此同時，另一處用灌木叢偽裝的高射機槍也遭到戰鬥機密集掃射，幾名士兵被打得血肉橫飛，撲倒在掩體內再沒有了動靜。爆炸疊聲，槍彈縱橫，缺乏實戰經驗的英國士兵很快抵敵不住：防空陣地接二連三毀於敵機火力，而他們擊落的德國飛機卻屈指可數！
幾波突擊下來，直布羅陀北部防空火力明顯減弱，已構不成密集近防體系，而早就在空中盤旋待機的斯圖卡們終於亮出了它們鋒利的獠牙。根據計劃，他們首先要拔掉北部的「卡洛琳公主」炮台：這座工事依託山勢矗立在半山腰，主武器為1門234毫米L45加農炮，足以對北方20公裡外的目標實施精確覆蓋。如果這座炮台不拔除，德軍的所有壓制型榴彈炮便都無法抵近部署，而主攻部隊更是會時刻暴露在英國重炮的瞭望下，遭致難以估量的重大傷亡。
「嗚……」凄厲的蜂鳴聲響徹天際，即使在上千米外仍有如魔音貫耳，漢斯-賽普少尉操縱一架Ju-87轟炸機，以超過80度的超大斜角向目標急墜而下。不斷有光點閃電般從他飛機四周掠過，數量越來越密集，賽普腦中清明，這是英國高炮火力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攻擊企圖，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用彈幕將自己攔住。賽普嘴角勾起一絲冷厲的弧度：4個月前自己在敦刻爾克海灘炸毀了2座浮橋，現在面對更稀疏的防空火力和更大的目標，哪裡有打不中的理由？
「恩斯特！」賽普在通訊器里大吼了一聲，後座和他搭檔近1年的隊友立即心領神會，通過瞄準鏡全神貫注地盯著下方那個越來越大的炮台頂罩。他手中投彈保險已拉開，500kg特製穿甲炸彈在東方晨曦照耀下閃爍著奪目的光澤。僅僅幾個呼吸，目標的瞄準標尺距離就縮小到了不足500米。電光石火間，賽普將飛機向右側轉過一個小角度，恩斯特立即估算出提前量，毫不猶豫按下了投彈開關。
與普通航空炸彈相比，穿甲炸彈的外觀更接近於海軍炮彈，其頂部裝有一個硬質被帽用於保護彈體，用以嗑碎堅硬的裝甲層。根據測試，該炸彈在2千米高度，以270節速度60度俯衝投擲時，可穩定穿透120毫米海軍艦用裝甲。雖然陸地炮台沒有重量的限制，但直布羅陀的主體工事畢竟是航空時代以前修建起來的，其水平防禦存在先天不足，而現在賽普的投彈角度更大，其穿甲能力無疑還要更上層樓！
炸彈如彗星隕鐵，攜帶狂暴動能從高空直墜而下，部分英軍士兵驚恐萬分地看著這個「大酒瓶」從天而降，轟然怒撞在「卡洛琳公主」炮台頂部。剎那間，硬質被帽與堅厚彈體共同發力，如尖刀刺穿牛皮般的洞穿了其混凝土頂蓋，位於炸彈底部的延遲引信隨即啟動，將前方高能炸藥瞬息引爆。伴隨著一陣沉悶的巨響，原本美觀的炮塔登時扭曲如麻花，滾滾火光和濃煙從鋼板縫隙里澎湃湧出，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清楚炮台裡面已經徹底完蛋了！
經過近20分鐘肆虐，德軍飛機在直布羅陀北部留下了數十個巨型彈坑，以及漫天火海。先前偵察機發現的所有目標，全部被斯圖卡定點清洗了一遍，不斷有新的赤焰如繁花似的劇烈綻放，那是英軍存放的彈藥、地雷等軍火殉爆時的景象。殘肢橫陳，斷體遍地，一股混合著燒焦血肉氣味的硝煙隨風飄散，讓部分剛入伍的新兵立即就吐了出來！
不等英國官兵從這波精準空襲中回過神，德國第三波機群的鼎盛陣容又出現在了北方天際當中。戰鬥機和俯衝轟炸機交替掩護，嫻熟配合，向英國要塞地表恣意散播著死亡與破壞。這一次，擁有2門152毫米L50加農炮的「托維」炮台同樣遭到滅頂之災，整個基座都被炸斷，炮台戰鬥室翻滾到兩百多米外的山坡下面。重磅航彈爆炸的火浪如熔岩齊噴，星河崩瀉，英國官兵龜縮在地下掩體里瑟瑟發抖，只能感受到頭頂上方不斷傳來的毀滅性巨響和震蕩波。
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德國的飛機彷彿無窮無盡，從清晨時分到日落黃昏，整個天空都是發動機運轉的嘶吼聲。英國直布羅陀守軍終於體會到了一把法國人在色當的感覺：當日德軍共出動飛機超過1300架次，對寬度不足6公里的狹小地段實施超密集轟炸。饒是英國守軍可以躲入地下，仍然被炸得士氣直線降低，充滿了對未來的彷徨和絕望。這才是戰鬥打響的第一天，德國人的攻擊就已經凶狂至此，將來這仗還怎麼打？
直布羅陀巨岩山體里，英軍指揮官詹姆斯少將同樣一籌莫展。在今天的空襲中，己方兵力還算保存完好，只死了不到200個倒霉蛋，但防禦設施的損失卻是觸目驚心，已經到了根本無法接受的地步。戰鬥打響前直布羅陀共擁有11座永備炮台，結果一天之內就被德國人端掉了6個，剩下4座也都帶傷，只有「里瓦特」炮台安然無恙。那些斯圖卡轟炸機簡直不講道理：他們像強盜似的悍然撞開房門，直接就對屋主實施了斬首行動！
雖然直布羅陀要塞的大部分掩體都位於巨岩山體內部，但那11座炮台卻基本都是露天排放的。當初為了追求射界，有10座炮台在建造時都未與山體融合做成炮郭，西班牙內戰時兩軍飛機天天從附近經過，炮台的具體位置對有心人而言根本不存在秘密。因此，現在詹姆斯對這些火力點想藏都藏不住——炮台自己又不會長腳跑了，只要對比幾年前的航拍照片，還有什麼不清楚？
出於對法國力量的迷信，英國在開戰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重視直布羅陀這柄鑰鎖。直到6月份法國敗局已定時，倫敦才如夢初醒，開始拚命加強直布羅陀城防。然而約納斯沒有給英國任何喘息之機，時至今日，3個月時間只夠詹姆斯對其現有防禦體系做小修小補。現在，直布羅陀的全部遠程火力都仰仗那11座炮台，一旦它們被德國人完全摧毀，直布羅陀就將成為一個沙包任由對方揮拳到肉！
「副官！」詹姆斯面沉如水，含怒出言道，「立即向倫敦發電，要求本土提供一切可用的力量對我部提供支援，務必要壓制住德國飛機的囂狂氣勢！告訴首相，如果要塞的遠程火炮被毀，那麼我軍將無法完成封鎖海峽的任務，德國人完全可以在非洲沿岸強行掃雷，清理出一條航道來。到那時一切後果都與要塞守軍無關！」
「是！」
眼見副官身影消失在拐角，詹姆斯怒氣未息，又把空軍上下大聲咒罵了一遍。別人不知道，他作為高級軍官卻很清楚：空軍在法國戰役時就坐視陸軍覆滅送死，卻恬不知恥地吹噓自己用絕對劣勢的力量擋住了德國陸航。現在空軍又想賣掉直布羅陀守軍，自己獨善其身沽名釣譽，哪裡還有這麼便宜的事？
收到詹姆斯的電文，丘吉爾頓時焦慮無比。直布羅陀守軍是死是活他都不關心，但海峽失守的後果卻是他承受不起的。如果沒有岸炮封鎖，單憑雷場根本阻止不了敵人幾天，義大利艦隊很快就會從守軍眼皮底下駛出地中海。面對緊迫的局勢，丘吉爾已沒有心思再飭令守軍頑強堅持，他立即通知空軍參謀長紐沃爾，要求明天必須派出轟炸機襲擊德軍前線機場，以緩解直布羅陀守軍的壓力。
紐沃爾獃獃放下電話聽筒，五官皺成一團欲哭無淚。他寧願讓轟炸機支援直布羅陀正面戰場，也不想去炸德國人的機場：前者飛行員跳傘后還有機會落到己方控制區，後者被擊落就必然是永久性損失了。但當紐沃爾得知直布羅陀今天遭到了1千多架次飛機輪番肆虐時，又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陸軍已經被炸得這麼慘了，如果空軍再按兵不動，只怕第二天迪爾就會掏出槍找自己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