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心蠱

第十章 迷心蠱

「姑姑!」

「姑姑?」

「啪」

手上猛地傳來一陣刺痛,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流鶯忙將發疼的手背貼於臉上,陷於深思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姑姑的手可有燙傷?」

揚靈急忙衝進寢殿,見碎落於地毯的白玉碎片中仍冒著幾縷熱氣,聲音有些急促:「我遠遠便瞧見了姑姑,見姑姑手中的熱茶快要溢出,便喊了幾聲,可是揚靈嚇到姑姑了?」

手上的那片刺疼已將流鶯的思緒拉回現實,她緩了緩,有些壓抑地說道:「無事,奴婢一時走神罷了。」

說著,她垂眸看著手背上那塊發紅的皮膚,似乎喃喃自語一般,「這事,可是錯了?」

「姑姑說笑了,不過碎了一個杯罷了,談何錯與對。」揚靈心思單純,以為流鶯因摔了白玉杯而自責,便開口安慰。

流鶯抬眸看了一眼揚靈,沉吟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奴婢先收拾這滿地的碎屑,免得待會傷及雲裳她們。」

「姑姑就莫要忙了,這等小事便讓雲裳她們收拾便可。方才熱水可是灑在了手背,還是快些處理吧,不然落下傷疤可不好。」

說著,揚靈便匆匆拿來一個紫檀箱子,拉起流鶯受傷的手,道:「揚靈可是在太子哥哥面前允諾過,在他外出期間,好好照顧太后與姑姑的,此番姑姑受傷,揚靈自然不可袖手旁觀。」

手上傳來一陣涼意,如一縷清風一般,沁入心脾,流鶯心中的不安頓時平息了不少,只有眉間的幾道褶皺仍在訴說著主人的疲憊。

流鶯嘆了嘆氣道:「孫小姐與殿下都是心底良善之人,倒是奴婢給你們平添麻煩了。」

聽著流鶯的話,揚靈頓時笑意嫣然,嬌聲道:「姑姑何須客氣,太子哥哥待姑姑如親人一般,何需說兩家話。」

揚靈說著,抬眸看了看流鶯,放下手中的小青花瓷瓶,話語一轉,有些猶豫地說:「姑姑,聽說你向皇上請旨,讓修遠他們二人出宮,這怕會徒惹太子哥哥不悅……」

聞言,流鶯低垂的眼皮顫了顫,懷中的硬物似乎擱得她心慌,耳畔仍飄來太子那平靜的聲音:「若是他們離開,姑姑便悄悄將這東西讓他們服下……」

「姑姑?姑姑?」

揚靈看著流鶯失神的模樣,心中有些疑惑,更多的是驚愕。流鶯是宮中的老人,事事皆老練通達,做事雖非完美,但是亦無可挑剔,可不知為何,近日做事竟失誤頻頻……

流鶯回過神來,見揚靈滿臉的審視,臉色一凜,隨即緊抿了唇,平靜地道:「奴婢讓修遠二人出宮,乃尋求蘇醒太后之法,若是殿下知道了,自會明白奴婢的用心。」

揚靈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眼中的光彩有些暗淡,輕咳一聲,道:「不知他們二人何時啟程,也好些讓宮人備好一切。」

流鶯嘴角扭動了一下,眼神有些奇怪,似吃驚,似害怕,似痛苦……看著揚靈的臉,與記憶中的那張似乎有些重合,心中泛上一絲不知是悲是喜的滋味。

就在揚靈以為流鶯不願開口時,流鶯突然一字一板地說:「奴婢不知,修遠公子與奴婢說,時候到了,他自會與奴婢告辭。」

聞言,揚靈微微蹙眉想了想,不知想到何事,嘴角泛起一絲竊喜的微笑,只是,再次抬眸時,與流鶯冷冷的視線相交,嘴角的微笑漸漸僵住,心中莫名湧出一陣慌亂……

……

凝華殿內

「不知公子出宮后,打算去往何處?」流鶯看著眼前的兩人,語氣不禁有些焦急。

修遠淡淡一笑,靜靜地說道,「姑姑就莫要擔憂,我此番出宮只是為了尋淳于棼的亡魂。解鈴還需系鈴人,太后陷於執念,也就只有淳于棼可將其喚醒。若是找著了,我便速速入宮,將太后喚醒。」

流鶯一愣,有些意外,亦有些不解,但是想了想,似乎又正常得很。

「可這天下之大,公子又如何尋得那淳于棼的亡魂?」

見流鶯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宋南柯擔心大俠失憶之事暴露,想了想,還是輕輕開口道,「姑姑,你莫不是忘了大俠是無名仙派的弟子,這斬妖除魔都不在話下,更何況招個亡魂罷了。而且皇宮之內,自有皇上的真龍之氣護著,行事自是十分不便。所以,為了儘早讓太后清醒,還是出宮為好……」

流鶯面上尚有幾分猶豫,宋南柯見勢,微微皺著眉頭,看著外面那西斜的日頭,略帶幾分急切,說,「姑姑,若是不趕緊出宮,宮門怕是要關閉了,這就耽誤喚醒太后的時間了……」

流鶯抬眼看了看窗外那日頭,解嘲似的說,「倒是奴婢老糊塗了,誤了二位的時辰。那既然時候不早了,二位便早些啟程吧!奴婢在此,以茶代酒,祝二位早日找到那亡魂。」

宋南柯看著這一桌的踐行酒菜,想起從冷宮回來后,流鶯便向皇上請示,罷了太子的禁令,她與修遠方有了離開冷宮的機會,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感激。

她輕輕拿起酒杯,微微說道:「多謝流鶯姑姑此番的周旋,我與大俠方可離開皇宮,以酒表心意,這一杯酒便是我敬姑姑的。」

話語落下,那白玉酒杯的冰涼已是觸到嘴唇,只是,突然一道力道,輕輕按住了她的手背,並奪過了酒杯。

宋南柯眨巴著眼睛,有些疑惑地看著修遠。

修遠輕輕把玩著宋南柯的酒杯,若有所思地看著裡面的酒,也不吭聲。

流鶯舉著茶杯,看著一臉平靜的修遠,眼中似乎閃過一縷慌忙……

許久,修遠才緩緩開口,「姑姑便是如此喜歡宋姑娘!不惜在她的酒杯內下了珍貴的迷心蠱……」

宋南柯面上一白,呆坐在那,滿心的驚恐。若是方才修遠沒有察覺到這酒中的問題,那她豈不是……

看著這一桌的酒菜,她微微皺起眉頭,心中有些挫敗,所謂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她與流鶯既無仇,亦無恨,流鶯又為何害她?

「哈哈,公子說笑了。沒想到公子如此好眼力,竟看出這酒中之物。」流鶯一聲輕笑,語氣平淡,不起波瀾。

「此前,奴婢一時情急,將事情全盤托出。可事後想來,公子的身份卻讓奴婢心生不安,便想留著宋姑娘,討個心安的同時,亦好讓公子在找淳于棼的路上,不必分心。」

「迷心蠱,攝入者癥狀,輕則昏迷不醒,重則心智被控。看這酒中的量,只怕宋姑娘喝了后,便成了姑姑的傀儡了。原想,太后慈悲和善,如今想來,倒是在下看走眼了……」修遠清冷的聲音如寒冰般,字字戳在流鶯的心中。

流鶯面上的平和瞬間破碎,眼中惱恨地看著修遠。

在宮中多年,看慣了爾虞我詐,凡事皆控於手中,她才安心。修遠雖是溫潤,卻也冷情,一般俗物自是無法牽制他。

不過,修遠看宋南柯的眼神卻是不一樣的,所以,她便有了將宋南柯放於身邊的想法。

「此事是奴婢一人所為,公子又何必牽扯到太后。縱使公子識破這酒中的蠱毒,但這宮中多是武藝高強的侍衛,奴婢是不會讓宋姑娘離了皇宮。若是公子擔心宋姑娘,那便儘快治好太后之患,與宋姑娘早日團聚。」

聽著流鶯的話,宋南柯滿心的怒火中生出幾分好笑,她竟不知她在修遠心中有那麼重的分量……

「姑姑所想,怕是要落空了。我與大俠相識的時間,不過比姑姑早上幾天罷了。若是姑姑以此威脅大俠,這就好比以姑姑的性命威脅一般無用。」

流鶯看了宋南柯一眼,眼中似乎有一縷精光閃過,「有用,還是無用,公子心中自是清楚得緊……」

宋南柯眼中似乎突然間鮮活起來,盈盈水光里,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修遠。

修遠似乎沒有聽到流鶯的話一般,輕輕地放下那白玉酒杯,緩緩開口。

「若是在下輕易便受他人威脅,豈不是有失無名仙派的威名。當日在下可了無聲息地探知畫中內容,今日便可不驚動一人離了這皇宮。只是,太后之病,姑姑便要多費點心了,畢竟,這請求,我派已是履行了……」

「啪」

流鶯手中的茶杯掉落,雙目瞠大,有些驚慌無措,聲音有些顫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縱使無名仙派又如何,若是無法將太后之病治好,陛下亦不會放過你們……」

修遠只是輕輕地把玩著酒杯,並不說話……

殿內一片寂靜,許久,一個痛苦的聲音響起。

「奴婢竟是一時鬼迷心竅,妄想以宋姑娘威脅公子,實是該死。只是,望公子莫要遷怒太后,這等齷齪之事,皆是奴婢所做。公子若是怒火難消,奴婢願以己命換太后醒來。」

說著,流鶯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單薄的身子顫抖不已……

看著如自己父母一般年齡的流鶯跪倒在地,宋南柯縱使心中怒氣不散,但是亦不免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只是,她偷偷打量著修遠的表情,溫潤清俊的臉上,一片平靜,讓她無法猜測他心中所想。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陣寂靜過後,修遠看了一眼跪倒在地流鶯,冷冷地說:「姑姑救人心切,在下自是了解。我派既然應下此事,必會守諾。宋姑娘,我們走吧。」

說完,修遠轉頭便往殿門外走去,似乎絲毫不給流鶯說話的機會……

宋南柯看了一眼仍然跪倒在地的流鶯,心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便連忙追上前去。

這流鶯,怕是在宮中待久了,眼界竟變得如此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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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終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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