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送禮
?果然不出林太太所料,隨寶林自從進了宮以後,因為個子不太高,被昭王不喜歡,給了個六品寶林封號,卻沒給差事,平時就見不到昭王。到八十一御女臨幸時,也沒被昭王選中過。所以平日里沒少被人擠兌,不是被少了月錢,就是少了用度。作為小妾生的,她又不願意給家裡寫信,所以日子過得很艱難。
現在中貴人宋玉遐(就是林芳的乾兒子,跟提調尚宮對食的那位,現在爬到了中貴人位子上)來說有弘農府平準郎中隋釗珅說是華陰伯堂侄,隨寶林的堂兄來省親。因宗正府關於華陰隨家的名冊上沒有,所以問問是不是旁支。
本來這事並不甚合法度,只因宋玉遐收了隋釗珅的錢,才答應跑一趟。若是隨寶林認他這個兄長,可以遞禮物,但不能出入宮禁。
隨寶林哪裡見過隋釗珅?小時候在閨中,也是聽都沒聽過隋釗珅這號人物——他的名聲人家自然不會讓女兒知道——但既然是認作堂兄的,管他真假?能得些錢財改善下生活也是好的。自然就一口應下。
「隨寶林。奴婢覺得寶林還是透過宮牆看看為好,切莫認錯了。」宋玉遐也算守信,收了隋釗珅的錢就認真替隋釗珅辦事。
「好的。我去確認下是不是堂兄。」
於是到宮牆上,遠遠看了看,反正她也不認識。不過窮日子她也受不了了,君王只因她個子不高,就直接把她扔到一邊。如果沒有人引薦,空有一身侍候君王的媚骨也沒用。
「是,是堂兄。」說著更是哭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有人管了高興,還是覺得有前程了才高興。
宋玉遐只見得人家哭得情真意切,看樣子真事堂兄妹。
於是將隋釗珅送給隨寶林的五十匹絹帛派人送到一所宅子里,並給隨寶林安排了更換房間的手續。至於剩下的六十匹,都賣出去換了金子。
而隨寶林也把從家裡就帶來的物品中挑了一個玉佩給隋釗珅作為回禮。
「有了這一百匹絹帛,堂妹該有錢打點一番了。可惜的是林姐姐不能到京城來幫我。」
「隋郎好偏心,這一路上都在提林姐姐,果然成功的男人喜歡有才華的女人。」隋釗珅的另一個情婦,大商人蕭琴此刻並沒有半點女強人的模樣,而是像一個剛剛陷入熱戀的少女一樣,真是我見猶憐。
「好了。我的琴妹妹,你都快富可敵國了,怎麼不是有才華的女人?只是官場不同於商場,所以你的才能得不到凸顯啊。琴妹妹,賞哥哥點錢花吧?」說著還真的雙手拉雙手撒嬌討錢。一個三十多歲大老爺們像個少年郎求姐姐那樣。
男人嘛,要有各種面貌,自然也要有示弱的一面。見情郎誇獎自己商界的才華,又示弱討賞,蕭琴立刻恢復女強人的模樣:「既然釗哥哥這麼乖,說吧,這次要多少。」
「很多,這次剛到京城,要打點的地方很多。」
「實話告訴你吧,來京城之前,林姐姐已經告訴我了。所以這段日子我已經安排人籌措了。一些大宗開支能押后的,都押后了。」
「果然家和才能萬事興啊。」喜得隋釗珅連著親了蕭琴好幾口。
隋釗珅拿了大量的錢,開始拜碼頭。
第一站就得是原來的頂頭上司,田租郎中傅恆。到了傅恆家門口,早就有傅府管家在街口迎接,管家引他穿過如市的人群。徑自向前,並不理會這些在排隊的那些個巡租們。
「這就是尋租大使隋釗珅,他收田租,完成額度比常人多三成。」
「我的天啊!怎麼收的?」
「不管人家死活唄?仗著自己在軍隊里待過,動不動就派軍隊武裝收租。一般武裝收一個地方,周圍十里八鄉都會乖乖地獻上口袋裡的最後一粒糧食。」
「那就沒有人鋌而走險?」
「這就是咱們隨大尋租使的厲害之處了——人家只對有田的人家這麼玩。你家要是沒田,人家到對你還松一點。」
「這不是把人往無地的地步上逼嗎?不過他只對有田的人家狠下手?那些鄉紳老爺們就沒反應?」
「我說得不夠仔細。隋尋租只是對沒有官職爵位,但是有田的小地主下狠手。這些人有錢沒地位,抓了也白抓,不會有反應的。」
「這不是殺雞取卵嗎?」
「誰說不是呢?」
到了傅府大門口,有個巡租使正遞給門子門敬,那門子雖然是久在這裡當值,卻也還是如靈蛇吐信,青蛙捕食一般吧錢拿到手,掂掂分量,好像還想多看一會,慢吞吞揣進了懷裡。這才把一張餓死鬼的臉換成了笑面佛的臉:「大使請。」
那巡租使被他冷不丁把手裡的錢拿走,就像路邊竄過一個強盜一樣。現在看到他彎腰駝背,矮自己兩個頭的模樣,不禁莞爾,心想:「傅郎中清高之人,家裡僕人卻如此市儈。」搖搖頭踱著方步進去了。
那門子挺直了身子,本要對下一位巡租使下手,卻見到管家弓著身子領著隋大使來了。忙把伸直的腰板再彎下來:「隋郎中您裡邊請!」拉長了調子,做出了請的手勢。
平日里隋釗珅自是要跟他說兩句話的,不過今非昔比,直接把錢袋子甩給他。直接踱方步,搖頭擺尾進去了、
那門子又起了高調:「奴婢謝隋郎中的賞!」說著還跪下對著隋釗珅的背影磕頭。
門外那些人看著那眼高於頂,靈蛇吐信,卑躬屈膝的門子現在臀高於頂的模樣,不由得發出了冷笑。然而笑完以後,卻還是好好排隊,乖乖地奉上門敬才能踱著方步進去。
隋釗珅進了院子,穿堂過屋,到了裡面,到了傅郎中的書房外。那管家向他作揖:「請隋郎中稍後,我這就去通報我家陸郎(再次提示,六郎是老大,老六叫陸郎)。」
「請便。」
不一會兒就有個給傅恆打過招呼的人和另一個管家一起出來,當著隋釗珅的面給了管家一鼓鼓的荷包:「總管,這是給傅郎中的碳敬。」然後再掏出一個小點的,比較癟的荷包:「這是給總管您的引敬(答謝管家引路)」
「隋郎中,問問家陸郎請郎中進來。」
書房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有桌椅和書櫃。除了書桌上的文房四寶,待客桌上的茶具,並無其他任何擺設。待客桌後面的席子上跪坐的是一身布衣的郎中傅恆,頭上是木製的簪子,沒有任何珠玉做飾品。
「來了,坐吧。」
「老郎中在上,釗珅這裡有禮了。」
「免了。你辦差得力,王上已經提拔你到平準司任郎中。官升得很快嘛。」一邊說話一邊看著隋釗珅的臉,「將來三公九卿,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老郎中過獎了。」
「倒不是過譽。現在國用短缺,像你這樣的人才正是王上要重用的人。不過你也要記住,官升得太快,難免志得意滿,很多時候會自視甚高。而官場上,大多數人可是十年如一日不得升遷。到時候你如果讓他們嫉妒了,不說給你上眼藥,光是不配合你的工作就夠你受的了。」
「多謝老郎中教誨,釗珅銘記於心。」
「倒也不必謝我。我老了,將來這幾年,咱們弘農府的大紅人就是你了,以後我的倆不成器的兒子今後有什麼差池,還得請你多多教訓才是。」
「老郎中如此,愧煞卑職了。」
「我那兩個兒子不是什麼陞官的料,你將來發跡了,不要升他們的官。他們不是那塊材料,到時候不說給你拖後腿,差事辦砸了只怕吃罪不起。」
約莫聊了半刻鐘,這才出來,給管家代收了給傅恆的碳敬,賞了管家引費。心裡吐出了一句話:「老傅恆你個偽君子,穿得和西海郡長史周聰一樣寒酸,收起錢還不是和老子一樣?」
然後跑到新上司弘農府大農令府薛弘上。這次就不能穿過隊伍到前面了,不過好在夠資格來拜訪九卿之一大農令的人不太多。所以很快就等到自己拜見。
依舊是眼高於頂的門子,把錢掏出來,依舊是靈蛇吐信的把錢奪過來,依舊是倆眼看著錢包依依不捨地把錢包慢吞吞塞進懷裡。然後卑躬屈膝請隋釗珅進去。
結果又遇到了薛弘的弟弟薛翰。那薛翰是薛弘繼母的兒子,父親臨死之前把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交給了薛弘。薛弘是個大孝子,所以非常忠實地執行父親的遺囑,好好照顧甚至縱容弟弟。然而薛翰卻是個仗著哥哥的名頭亂收錢,又沒事說自己哥哥壞話的人。
他這個時候出來自然是要錢。
「七郎您這是?」隋釗珅很納悶啊?進門有門敬,管家引路有引敬,見了主人翁為了送碳敬。都是童叟無欺,人人知道的規則,您薛七郎伸手要錢算什麼?不過何必跟他這種狗仗人勢的傢伙計較?給他點錢當破財了。
給了錢,進門見了大農令薛弘。
薛弘也是書房裡布置簡單,沒有什麼奢侈物。
不過薛弘本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湖縐,很貴的這玩意。簪子,腰裡的佩飾,都是美玉。
薛弘也不客氣:「而今你蒙天子不棄,升了郎中。凡是要以民生為重,須知道一絲一毫,民脂民膏。你的一舉一動關係到萬千家庭的生計,千萬不能只想著眼前花錢緊就竭澤而漁。畢竟你也是出身民間,知道百姓艱難之輩。」
「大農令教誨,釗珅銘記於,心。」
不久聊完了告辭出門,給管家引敬,請管家代收了錢。
那管家感謝了他的賞賜,又替自家老爺收了「部費」。然後從容不迫的送他離開。
出了大農令府上,隋釗珅偷偷說了句:「商場果然不掙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