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他的維護
出什麼事了?」
雖然看不到趙安月的表情,但沈星野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她呼吸急促的變化,以及電話那端急切的聲音頓挫。
「星野……」掛了陶雪心的電話,趙安月幾乎秉不住淚水。她顫抖著伸出手,抓住沈星野的雙臂,「小倩她……三嬸說小倩她在醫院,她突然……」
趕到醫院的時候,沈倩怡還在手術室里急救。
陶雪心和沈冬忍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焦急與悲傷以沉默的姿態固守臉上的神情。
「三嬸!」
「安安!星野……」陶雪心站起身來,一下子撲在趙安月的肩膀上,「安安你今天見過小倩的對不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到底為什麼會……」
陶雪心說,今天沈倩怡回家后就怪怪的。一句話都不說,就上樓去洗澡了。
燒好飯後,她叫家裡的女傭上去喊女兒下來。可是浴室里安安靜靜,全然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沈倩怡對女兒的任性一向沒有什麼辦法,浴室就想著先不去招惹她了,讓她自己把外面那些懊糟的事兒隨便消化消化。
結果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個半鐘頭,也沒見沈倩怡下去。
等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兒的時候,再上樓去看,就見她泡在浴缸里,整個人臉色發紫。
送到醫院后,大夫居然二話不說就下了病危通知,並告訴他們夫妻說,看樣子是服毒。
但具體是什麼毒,還在檢測中。
「服毒?」
趙安月驚得倒退兩步。
「安安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小倩為什麼想不開啊!」
看著陶雪心滿眼的淚水,趙安月全然不知所措。
她只知道沈倩怡性情直爽,愛憎分明,雖然有點公主病,但絕對是個好相處的姑娘。
僅僅因為得不到祁斯文,就會做出這麼過激的行為么?
面對陶雪心的追問,趙安月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三嬸,是我不好。」
沈星野上前一步,輕輕抬手攔下趙安月。
「是我跟小倩吵了幾句,說話重了……一時氣急,打了他一巴掌……我沒想到小倩會這麼傻,現在大夫怎麼說,她……」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匆匆忙忙跑過來。
「李醫生!檢查報告出來了!」
然後就看到一個高瘦的男醫生從急救室里出來,幾人立刻圍了上去——
「大夫!我女兒怎麼樣了!」陶雪心蹌踉上去,要不是沈冬忍一把扶住她,只怕要因為過於激動而昏厥了。
「是氰化物!」
李醫生只看了一眼報告,臉色就變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雖然在場的任何人都不是藥劑化學方面的專家,但氰化物的毒性,作為一種常識,每個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毒性是通過消化道和汗腺系統進入血液循環的,而且送來的有點晚。你們……要有些心理準備。就算能夠就救得過來,她的神經系統甚至大腦組織可能也會產生十分嚴重的影響。能不能醒來,或者醒來之後的愈后。都是未知數……」
醫生的話,像重磅炸彈落入深水,驟然激起每個人心裡的洶湧。
「沈星野!」陶雪心瘋了一樣推開丈夫的手,撲向木怔的沈星野,「你還我女兒!你憑什麼打她,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的女兒!」
失去理智的女人只把力量宣洩如狼,別說沈星野現在看不見,便是能看到,他也不會躲一下。
只任由陶雪心鋒利纖長的指甲,一下下在他身上臉上切割出恨意。
「雪心!」沈冬忍攔腰抱住妻子,將她緊緊控制在自己的臂彎里,「你別這樣!冷靜點!小倩還需要你……」
「我的小倩………沈星野……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你害我一個還不夠,還要把小倩也……」
悲痛欲絕的陶雪心終於昏了過去,那邊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把人往輸液室去。
沈冬忍跟著妻子離去之前,對沈星野說:「你別怪你三嬸,她的痛苦,遠比你們想得還要深重。」
人群漸漸散去,趙安月陪著沈星野就這樣沉默守到手術室的大門被推開。
沈倩怡被推進重症監護室,毫無意識的病態與她靈動的活力形成天壤之別的可惜與遺憾。
趙安月忍不住捂住嘴,淚水縱橫肆意。
再去看沈星野時,他依然保持著從剛剛起就毫無變化的姿態坐在長椅上。
墨鏡在爭執中砸在地上,被碾碎。他清雋英俊的臉上,幾條血痕清晰深重。
趙安月咬了咬唇,輕輕走上去,蹲下身。
雙手疊在男人一片冰冷的掌心上,趙安月深深哽咽了一句:「星野,你……你沒事吧?」
沈星野只是搖了搖頭。
「我相信小倩一定吉人天相,一定……一定會沒事的。」
沈星野抬起手,沿著趙安月的臉頰輕輕撫摸:「祁斯文的事,不要對三嬸他們說。我怕他們會把怨氣轉移到你身上。」
「星野……」
趙安月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在沈星野的手心裡。
那個男人的保護,即便蒼白而無力。那一刻,確實最真最實的。
「星野你不用維護我,本來就是我不對。我從一開始就應該很明確地拒絕祁斯文,我……」
「白痴,他是帶著目的來接近你的。你要怎麼明確拒絕?就算你明確拒絕了,他又怎麼可能知難而退?說得再誇張一點,也許今天這一切,都是他希望看到的。」
沈星野看不到趙安月臉上的淚水,但是他很熟悉那個淚水滴落在掌心上的溫度。
抬起手臂,沈星野將趙安月整個人拉入懷中。
夜涼如水,樹欲靜而風不止。在所有的陰謀即將浮出水面,在最後的戰爭即將打響之前。
這樣的寧靜和真實,真的好奢侈。
沈倩怡在三天之後確認的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就如醫生之前所說,什麼時候清醒是個未知數。
「你今天也要去醫院么?」
早上,沈星野出門前問趙安月。
「嗯,」趙安月輕輕踮起腳,為沈星野拉上領帶,「我去看看小倩,再去看看三嬸。」
陶雪心因為傷心過度而猝發了舊疾,沈冬忍自己的身體也不好,強撐著為了妻兒,但力不從心的姿態逃不過任何人的眼睛。
如果趙安月不去幫忙照顧著,難道還指望沈秋舫和鄭麗欣么?
在這麼白熱化的利益陣營面前,趙安月唯一能為沈星野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你自己的身體也要當心,不要過度勞累。」沈星野半開玩笑地說,「萬一肚子里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三叔一家人可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你要是有心幫助他們,就別添亂。」
趙安月當然明白沈星野的意思,自己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可是關係著整個沈家遺囑各方面的制衡。
「放心,我會很注意保護我自己的。」
趙安月送沈星野下樓到玄關,就聽一聲叮咚,門鈴響了。
「是張師傅過來接你了吧?」
然而令趙安月完全沒想到的是,站在門前的女人竟然是陸雅。
她穿了一身幹練的職業裝,頭髮盤起,臉上畫著淡淡的妝容。
「陸女士?」
「哦對了,我都忘了告訴你。這位陸女士就是方芸引薦過來的新秘書。」沈星野挽了下袖口,「安安,你把車鑰匙給陸秘書吧。沒想到這麼巧,以後她送我上下班也比較方便。」
「是啊沈太太,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芸姐的好朋友呢。說起來,我跟芸姐也是剛認識不久,群里那些媽媽們,就數我們兩個聊得來。」
陸雅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黯然些許:「可惜了,我聽說小強已經……」
「別說這些了陸秘書,」趙安月把車鑰匙交給陸雅,「既然大家一早就認識,那真是太好了。有什麼事互相關照就是,在公司里,星野就拜託陸秘書了。」
「哪裡的話啊,沈總不介意我家庭負擔重,願意給我這樣一個工作機會,我真的求之不得,一定會盡心儘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說著,陸雅拿著車鑰匙就去了車庫。
「怎麼?是陸秘書的話,你是否足夠放心?」
沈星野從趙安月身邊輕輕擦過,稍微俯身在她耳邊吹了一句話,登時嚇得趙安月不由自主地顫抖幾分。
「你……你說什麼呢?我才沒有……」
「是么?我以為你會比較擔心我任用以前認識的人。陸秘書是新來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真正一眼都沒見過的那種,跟你還不太一樣。」
「跟我……」趙安月紅了紅臉,「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我至少還見過你,只是不太記得你長什麼樣子了。」沈星野並沒有告訴趙安月,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把想象著她的模樣已經作為每天的必修課。
那個形象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具現化,他真的好怕突如其來一場夢境,再次湮滅了她。
***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會跟你跑來醫院,一起照顧我前夫的小三兒。趙安月,你說我們的人生還能再狗血一點么?」
趙安月坐在病床前給沈倩怡梳頭髮的時候,方芸因為過來附近談客戶,正好上來看看趙安月。
這會兒她靠在趙安月身後的牆壁上,幫著趙安月端著水盆。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沈倩怡,方芸心裡不無唏噓。
「你說這姑娘到底遇到多大仇多大怨了,對自己下那麼狠的手?實話跟你說,我得產後憂鬱症那時候,想死的心情也不過就是一次性的。你現在要是再想讓我往天台上一站,估計我自己能把自己嚇死。」
趙安月很明白方芸想表達的意思,人生總是起起伏伏的,那些沒能將你打敗的,最後都會使你更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