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隻身周營
洛殤回宮,她高站城上,不遠處狼煙盤升,城姑如火衝天的煙雲若籠罩的黑霧,兵戎交割的刀劍,一縷縷,一片片,隨風低落下戰旗殘垣。
洛殤捂著心口,絞痛纏身。
眼前的一幕仿若再次將她帶回五年前那場血海之爭,遍體屍骨,血染成河,國人的血,天下的怨,才是渡不過的浩劫。
老天爺,這一切當真都是定數嗎。是與非,何時才會有個了結。
「公主,公主……」
洛殤昏厥,再醒來時已在寢宮,玲兒告訴她,胡克將軍同阿狼回來了,眾位朝臣,正跪殿外,等候公主。
洛殤翻過身,不發一言,又合了雙眼。
玲兒嘆氣,搖著頭,給女人掖了掖被子,悄悄走出房間。
昭陽寢宮外,眾臣跪著已近兩個時辰,見玲兒出來,胡克神情緊張,急忙問她。「公主醒了嗎?」
玲兒愁眉苦臉,餘光瞧了眼緊關的房門,默默的點點頭。
胡克吞了吞卡在喉嚨的唾液,嗓子乾澀的疼,他滿臉傷痕,一身鎧甲戰服也濺滿了血和臟兮的泥土,他紅腫的手掌抱成拳,對著房門說「公主,衛國死傷慘重,十萬大軍鐵騎奔赴戰場,生擒者無數。末將有罪,死不足惜。但秦將軍和宋大將身陷敵營,還請公主相救。」
女人傾側著身,聞言,她抓在被子的手一緊。
「將軍本想聽公主之言,殆其糧盡不戰而退,但回來的人卻報,大周糧草足可以維持幾月,將軍等不到那個時候,才下令出兵。沒想到武周狡猾奸詐,阿狼偷襲糧草時才知那糧倉覆蓋下的全是草繩,根本無糧。我們的人初到城姑,就被大周的兵馬包圍,無力全身而退,才如此傷亡慘重。」
胡克說此話時,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巴掌,若非他強行拉著阿狼死裡逃生的回來,被大周擒拿的便不止是秦將軍和宋衍。
「公主,遼國軍馬本已經到了城姑外圍,但並未出手相助,反而得到遼君指令,退兵了。」胡克跪在地上,負累連連。
安大人等也皆是嘆息悔恨,莫不如聽了女人的話,也不至於此。
玲兒勸慰。「將軍,大人,還是回去吧,公主她……暫時還不想見任何人。」
「公主若不肯見我等,我等就在此長跪不起。」
安安靜靜的幾個時辰過去,門開了,女人才是走了出來,她清冷的眼,居高臨下的俯視眾人。
昭陽宮眾人散去,洛殤坐在椅上,她手拄額間,眉中像存有化不開的墨,她即刻拂袖,執筆書寫。
「玲兒,將此交給那將軍,讓他……」洛殤停頓一刻,才說「讓他送到提督大將的手中。」
「公主,可這提督大將是您……是,奴婢這就去。」玲兒接過信,轉身走出大殿。
天色漸沉,大周退往城姑十裡外紮營,大帳里,男人未脫鎧甲,威風凜凜,他身坐毛裘,一手轉動拇指上的扳指,另手持看大周千里密函。
三娘掀起帳簾,走進來。「屬下已將衛國戰俘壓入大營,聽候王爺發落。」
「嗯。」男人專註低頭,並未走心聽三娘的話。
帳外風刮著,侍衛持有書信進來。「王爺,衛國書信。」
冷邵玉抿唇輕笑,放下手中密函,俊逸的眼一瞥,三娘點頭將書信遞交他手上。
男人拆開信函,隨意的瞧了幾行工工整整熟悉的字跡,轉手擲於燭火上,薄薄的信紙化為一陣淡淡的輕煙。
「王爺?」三娘不解。
「沒事,下去吧。」男人淡笑,沒有絲毫在意,繼續拿起擱置一旁的密函,似乎從未接到過什麼衛國書信。
次日一早,侍衛又是遞送來一封衛國的信函,冷邵玉看都沒看,直接命人燒了。
三娘進帳,將通行令呈給男人。「屬下在衛國秦將軍身上搜得此物。」
冷邵玉只是瞧了一眼。
「王妃幾次書信,怕是為了戰俘,王爺拒之不看,屬下擔心……」
「擔心什麼?」冷邵玉抬眼,眸中深邃如隱晦的潭水。
「若不如此,她怎會來見本王。」
周衛交戰的第二晚,一聲馬蹄勒止周營帳前,踢翻篝火。
女人一身白裘,華美如雪,她轉身下馬,侍衛們皆知她的身份,更知其與晉王爺糾葛不斷的關係,無人敢上前阻攔。
聽見動靜,三娘走出帳營,見女人來此,她俯身行禮,恭敬道「王妃。」
「冷邵玉在哪?」她眼睛瞧了四周,冰冷的神情最終落到麻三娘的身上。
「王爺說,若是衛國公主來此,他拒而不見。若是晉王妃,王爺他自有安排。」三娘如實傳達男人的話。
洛殤蹙起淡眉,她沉著臉,眸中生厭,不悅道「少和我來這一套,冷邵玉在哪?」
三娘閉口不答,眾人皆不動聲色。
洛殤甩袖,一個帳接著一個的尋,就不信揪不出他。
「說一句本王的王妃,就那麼難嗎?」
聽見聲音,洛殤轉回身,男人站在帳營口,他穿的隨意,站姿更是隨意。
未綰起的長發肆意飛揚,凌亂下風情萬鍾,他俊美的臉看起來妖孽,也不乏缺失殺戮的危險。
他輕笑,轉身走回大帳,洛殤凝著他,跟過去,她剛進帳口,就被兩個侍衛攔下。
帳內燭火幽幽,男人隨性的坐在狐裘上,笑眼似有玩弄的瞧著她。
他眉毛向上一挑,示意身邊兩個女人過去。
「去,去搜搜,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麼匕首之類的器物。」
洛殤不屑的撇了他一眼,滿眼怒意,兩個女人在她身上仔細的搜。
「王爺,沒有。」
冷邵玉刻意嘲弄,又言道「再搜搜,有沒有毒藥,搜的細一點兒。」
「別碰我!」洛殤終是耐不住了。「滾開!」她轉身即走。
「這點兒委屈都忍不了,還想著復國?」冷邵玉面帶邪性的笑,轉眼瞧著她,口吻里奚落的語味兒十足。「何況你有什麼可委屈的,你可是要殺本王,本王不過搜一搜你的身。衛國公主。」
洛殤睜著眼睛,她轉身進帳。
三娘點頭,帶著人退下。
冷邵玉滿眼邪笑,揚著唇角,他拍了拍身邊空落的位子,示意女人。
見她不予理睬在一旁坐下,冷邵玉倒也沒說什麼,倒了杯暖酒,起身朝她走去。
「你是來談判的?還是來向本王討人的?」
「我既談判,也要人。」她抬眼看著他。
真張狂。
男人沉默了會兒,點點頭,身體半躬朝她貼近,一手拄在她身後的椅上,一手持有酒杯遞送到她唇邊。
「城姑天涼,喝杯酒暖暖身。」
瞧她臉色泛白,穿的單薄,冷邵玉放下酒杯,伸手去撫她的臉頰,沒想女人瞬間翻了臉,推開他站起身。
「我以衛國公主的身份前來,請提督大將自重。」她高挺著秀氣的臉,說的認真和霸道,可偏讓男人聽出了她底氣的不足。
「自重?本王怎麼做才算自重?」冷邵玉頑劣一笑,站到她身後,低下頭在她臉上輕輕一吻。「這樣算自重嗎?」
洛殤氣紅了眼睛,轉身揚起手,被他一把攥住,順勢鉗住她另只手。
冷邵玉微揚的下巴輕貼女人額頭,他低頭瞧著她,大掌親昵的在她臉上輕輕捏了兩下。
「瞧你那個什麼秦駙馬,本王若知他如此不堪一擊,怎能放心的把你交給他。」
洛殤仰起頭,不滿言說「若不是你陰險狡詐,衛國又怎會……」她話說了一半,也自覺了理虧。
「又怎會上當?」冷邵玉無奈的笑了。「你不知兵不厭詐?只許你衛國偷襲,就不準本王用計,王妃這麼說,是不是太偏心了。」
「你深夜跑到夫君的營帳為了別的男人談判,更是偏心。」
洛殤雙手攥成的拳頭被他擒住,她狠狠踩了男人一腳,推開他。
冷邵玉皺眉,低頭看了眼腳下,她還真是狠心,不經挑逗。
「大遼已退兵,衛國便沒了勝算,但你大周糧草已然殆盡,如此拖下去,對你我都不利。若武周能寬恕衛國,我必當將堰城拱手相奉,只要不侵佔衛都,保我子民安康。衛國,將永遠臣服。」
洛殤說了這麼多,可男人卻似聽非聽,一直瞧著她。
「我今日來,的確是想從你手裡帶走我衛國的將士,希望提督首肯。」
男人依舊看著她,伸手撩過她臉頰垂落下的髮絲,刻意說「衛國屢次三番興風作浪,而今又蓄意挑起戰禍,公主既要大周寬恕,又想索要衛都,如此便宜都讓你佔了,本王豈能同意。」
洛殤凝視他,輕泯紅唇,她雙手忽然環上男人的脖子,身體漸貼於他胸膛,在他耳邊輕聲慢語。「你不是說,我想要的一切,你都可以給嗎。」
冷邵玉聽著她的話,眸底流光百種,他太清楚洛殤心裡想著什麼,一個回身反轉將她壓在身下。
俊美的臉對著她,迷情的眼凝看她,隨口一說。「本王反悔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