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世人,兩兄弟(二)
?更新時間:2011-10-05
「梁佑,奉勸你老實說出是誰傳授的你魔門道法,如果不乖乖交待,今日便要你身死道消,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受萬世陰火煅燒,永生永世不入輪迴!」殷殿手執木劍,指著梁佑,眼中儘是憤怒。
「殷殿之流,若是我今日不死,將來註定要被我踩在腳下。龍淵館氣數已盡,玄海之流的人物,竟然被當做上賓般對待。龍淵館不能識人,那便要接受淘汰!」
包括玄海在內,幾乎多有人的臉上都輕微的抽搐,這個少年,實在是膽大包天!
「梁佑,你當真不說,以為我不敢殺你么!」殷殿怒目而視,若不是因為乾帝,殷殿恐怕早已對梁佑下了殺手。
梁佑閉上眼,抬起頭仰著脖子,感受著灑在臉上的溫暖,卻由衷的笑了。觀其舉止,似乎並不打算多言。
遠遠望著梁佑的澹臺凝,心裡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觸動了一下,表情顯得有些怪異,看著那個少年,心裡浮現的,卻是少年獨自在床上對著窗外發獃,喃喃自語的一句話:「我究竟還要這樣,仰望你到什麼時候?」
澹臺凝閉上眼,如梁佑一般仰起脖子,感受陽光。今天的陽光有一種淡淡的溫暖,但是曬在人的心中,怎麼會有一股淡淡的傷感?
啪!啪!啪!
大廣場上此時想起三下掌聲,所有人朝廣場正門望去,只見帶著一臉邪魅笑容的洛神書,身穿白衣,一把長劍反指扣在身後,緩緩行來。
微風徐徐,長衣飄飄。
洛神書此刻就像是得道的玄門仙家真人,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子仙家飄渺氣質,但是眉宇之間,卻與生俱來一種不羈的狂野,兩種氣質形成鮮明的反差。
腳踏流光七星,身披神光如霞。
「衍天流清道,方天北斗步!」
殷殿等一眾龍淵館的修者臉上大驚失色,唯有澹臺凝笑意盎然的望著走進來的洛神書,就算梁佑此刻,也是一臉茫然的望著洛神書。
殷殿長劍一指,怒火就好像是要噴發出來一般,比之前對待梁佑還要兇狠,「衍天流清道正清境第一重,你是蜀青山的問劍!」
雪域蜀青山,道門六大正教之一,號稱玄門道家劍宗第一!
其下林林總總數千道法,道道通長生!
其中,又以鎮教法門衍天流清道稱霸寰宇。
蜀青山道清門下大弟子問劍,自出道以來,便是玄門道家的天之驕子,論天資、論修為,不在崑崙元天書之下,與元天書齊名。玄門道家中但凡大能大力之人,皆承認,問劍乃是劍修之道,繼大羅教絕劍仙之後,最天賦異稟的奇才。問劍之名,起自其手中所執長劍,「常問此劍,此生歸否?」
但是外人並不知道,問劍其人的真名,卻喚作「洛神書」,喜好周遊名山大川,時而隱於世俗之間。此刻,卻在這龍淵館中,做起了一名後背弟子。
「你敢偷師!哪怕你是出自蜀青山道清門下,道清也保不了你!」殷殿大怒,手執木劍一揮,整個人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長劍帶出一陣陣風雷炸響,自虛空之上,一道天火落在木劍之上,爆發出無盡的天地神威,斬向洛神書!
煌煌天威,既壽永昌!
洛神書的嘴角始終帶著笑意,哪怕他此刻面對的,是有著五行天大成境界,神宮之中練就了一朵人花、五氣朝元境界的殷殿,洛神書,也毫不退卻半步!
「常問此劍,此生歸否?」
一劍既出,永世不回!
轟隆隆一聲巨響。
洛神書出劍,沒有華麗的光幕,只有一道劍芒,化作即閃而逝的流星,轉瞬便消失不見。那殷殿手中木劍炸碎,後退一步,只見洛神書的身上亮起一道紅芒,竟然被一尊如同古鐘般的法寶護住周身,並沒有被五行天大成境界的殷殿擊飛,甚至受一點傷。
「九華耀陽鍾!」殷殿大驚,「原來三十年前,離水宮的天心老人,是被你殺的!」
九華耀陽鍾懸浮在洛神書頭頂,一重大鐘般的紅芒包裹洛神書全身不停旋轉,發出「嗡、嗡」的聲音,顯得極為玄妙。
此鍾是一大、法寶,被洛神書練就成本命元神,可護住周身,乃是攻不破的王八殼!
法寶不同於法器,法寶是本命元神所系,與身體煉成一脈,性命相關;法器是攻擊利器,即便折斷,也不傷及本身。
洛神書絲毫不顧殷殿,方天北斗步踏出,轉瞬間就閃到台階之前,回身一個劍舞,整整三十六道劍光,將廣場之上大部分人,包裹殷殿在內全部逼開梁佑的周身十丈,然後微笑的望著梁佑,道:「今天因為你,提前令我反出龍淵,你很好。將來若是無處容身,可來蜀青山,我做東,一定好好招待你。」
一道劍芒化作衝天的怒焰,騰空而去。從那高天之上,卻傳來洛神書的聲音,「梁佑,希望你不要太早夭折。修道的歲月,實在太過寂寞……」
「一劍西來……他還是白雲城主的弟子么……」澹臺凝望著御風而去的洛神書,口中喃喃自語。
梁佑望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心裡百般滋味雜陳。和洛神書,梁佑只見過兩面。第一面,是在譽膳堂中,這個笑起來很邪魅的少年同他一起吃飯;而今天,是第二面,這個少年,為他反出龍淵。梁佑知道,洛神書,不單單隻是為了救自己而已。
或許他太寂寞了,修道的歲月無情,很容易領人迷失。
「我什麼時候,才能不再仰望你?」
梁佑再一次發出這樣的疑問。沒有人回答他,沒有人能夠解讀。
「今天的龍淵館,怎麼圍了這麼多人。老祖我最喜歡看人打架,也來湊湊熱鬧——」此間廣場上,憑空刮來一陣風,吹的眾人連眼睛也睜不開。待梁佑雙眼能夠看見東西之後,發現鐵牛那一張三歲孩童般的笑容正望著自己。
笑起來很傻。
「鐵牛,怎麼是你?」梁佑驚訝道。
這個道人,正是之前在老春黃酒館喝酒的那名怪異道人,此間帶著鐵牛回玄武城,竟然是奔著龍淵館來的。
「猿王!」殷殿的呼吸有點吃緊,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道人,眼裡除了驚慌,甚至還有一絲畏懼。
猿王,能夠令五行天強者畏懼的存在。魔門魔宗第一教,猿王宗的當代教主。猿王宗,號稱魔宗體修一脈的最高成就,每一任猿王,都是驚天動地的存在。
「猿王,龍淵館與猿王宗素無瓜葛,不知你今日來,有什麼指教,」殷殿心裡此刻也在打鼓。猿王的境界究竟有多高,殷殿就是再多十個腦子也猜不透,相傳當代猿王早在三百年前,絕劍仙名動天下之時,便已成就三重陽神。三百年後,猿王的實力,會強大到什麼地步?龍淵館中,此刻可沒有能夠抵擋猿王的修者,若是此人發起瘋來,龍淵館恐怕絲毫也擋不住。
猿王毫不在意殷殿的拘束,懶洋洋的道:「不為什麼。就是最近新收了個徒弟,帶他來見見弟弟。」猿王說完,饒有興緻的打量著梁佑,時而點點頭,時而搖搖頭。
殷殿感覺自己有點快要窒息,望著鐵牛,再望著梁佑,殷殿頓時覺得,方才要殺梁佑是個極大的錯誤,應該早將乾帝下令不殺梁佑的事情說出來,現在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恐怕難以善了了。現實蜀青山,后是猿王宗,無論哪一派,都不是現下的龍淵館能夠對抗的。
「鐵牛,你入了魔門?」梁佑詫異的問道。
「怎麼,小子,你不喜歡魔門?」猿王皺了皺眉,問道。
梁佑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誰幫我,我幫誰。」
猿王聽完哈哈大笑,「好小子,我就喜歡你這性格。看來今天,我不為你做主,鐵牛是不會心甘情願跟我走了。」
「阿佑,娘死了,葬在玄武城三十裡外潼山。」鐵牛終於不再笑了,語氣平靜,卻讓梁佑感到一股說不出來的沁骨之寒。
梁佑閉上眼,雙退一軟,跪倒在廣場上,朝著鳳鳴山的方向,低聲哽咽。那個再炕上給梁佑的破衣服打補丁,卻捨不得點蠟燭的婦人;那個每晚都會等在門前點起一支蠟燭,只為了等待他們兩兄弟回來,為梁佑指明一條回家的路的老婦人;那個嘴裡時常念叨著要爭氣,要爭氣的老婦人。
再也看不見,她那被歲月侵蝕的一臉皺紋,笑起來卻很美麗的臉龐了。
她從沒享受過一刻的榮華富貴,卻將所有的希望,無私的愛,給了這個並不是她親生的兒子。
風燭殘年,如同飄搖燈火。
「玄武城,南山大鐘,千古鳴;十三陵大前門,潼山紅透,楓葉林……」
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沉默,聽著這個少年的低聲喃喃自語。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輕易的就能跪下,如此卑賤!」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極為刺耳的聲音,正是站在人群之中,先前在所有人面前差點被梁佑誅殺的玄海。看到梁佑的落魄,玄海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原本只是因為履行三皇子的吩咐。逐漸演變成他自己對梁佑的憎恨。
鐵牛握緊拳頭,對著玄海怒目而視,那雙原本如同秋山般清澈的雙眼,此刻像是要吃人。
梁佑站直身子,一手搭在鐵牛的肩上,「不用理他,很快,他就會死……」
「我知道,他就是在龍淵館給你找麻煩的玄海,三皇子的狗腿子。阿佑,誰敢動你,我會殺他全家!」鐵牛一直盯著玄海,好像是一頭要吃肉的野熊。
猿王饒有深意的看著殷殿,道:「殷殿,我也不仗勢欺負你。我不要你寬恕梁佑的罪過。不過,你跟我打個賭怎麼樣?」
「你說,」殷殿有些戰戰兢兢。
誰知猿王卻說出一個對玄海極為有利的賭約,在所有人看來,完全沒有勝算的賭約。
「梁佑交給我三天,三天之後,還在這裡進行一場比試。梁佑若是憑藉自己的實力打敗玄海,所有的帳,一筆勾銷!」